李拐子还想讲价,褚云峰已经扔下了身上仅剩的八十文钱,抱起地上的山枣离开了。
一个快死的,说不定还有病的哑巴,居然也能卖八十文,李拐子的气稍微顺了点,把钱揣进怀了,看着褚云峰离开的魁梧背影。
“大傻冒!”
他啐道。
03、归途
褚云峰抱着山枣离开了人潮过多的地方,在镇头一颗树下,他轻轻的解开了山枣身上的绳子,手脚的束缚一解开,褚云峰忍不住再次怜悯起这个孩子。
真是太可怜了!
手腕和脚腕因为被捆缚的太久,绳子已经深深的扎进肉里,血液早已干涸成暗紫色的,两边是高高的红肿,看了看脚底,说惨不忍睹也不为过,脚上大大小小的水泡和伤口,有的甚至已经溃烂化脓。
在褚云峰解开绳子的时候,山枣依然一动不动,褚云峰探了探她的鼻子下方,还好,只是晕了过去。
抱着这个瘦弱的少年,褚云峰一时有些为难,想去给他看病吧……一是现在医堂看诊太贵,二是他身上实在是没有钱了。身上仅剩的一点钱都给了那个矮胖子,哪里还有多余的钱去给他看诊呢?
“人活着再不容易,也还是要活着,能不能挺下来,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褚云峰对着怀里气若游丝的少年说着。
说完,褚云峰一把抱起了他,出了镇子。
山枣一直在昏迷,偶尔会迷迷糊糊的醒来一会儿,眼皮很重,让她睁不开眼来,隐约看见天空不断的变色,她感觉自己像是在飞,脚底下一点都不踏实,不过好像飞的不是很稳,是不是因为云总是在飘?所以她也会跟着上下摇晃。
这少年真是瘦的可以,褚云峰掂掂手中人儿,尽量抱的平稳些,即使少年十分瘦弱,两臂长时间这么横抱着一个人也是不容易。
看见镇外的小溪,褚云峰走到溪边,在一块大石上把他放下,用水壶汲了些水,小心把壶口凑近少年的嘴边,喂了他一些水。大多数水从嘴角滑落下来,褚云峰用袖子小心的擦了擦。
人活着再不容易也还是要活着……
这句话飘飘忽忽的传到山枣的耳朵里,是不是爹爹?只有爹爹才会经常念叨着这些话,家人一再离去,爹爹到最后就只希望她能活下去了。
对,再不容易也要活着!
山枣心里一直回荡着这句话,她要活下来,无论如何也要活下来!一丝清甜的液体流进了她的喉咙,冰冰凉凉的,让她一直干涩灼烫无比的喉头纾解了下,她还想要……
要活着……
山枣带着这个念头,再次昏了过去。
褚云峰大口大口的灌了些水,又抽出汗巾擦了擦脸,活动了一下僵
硬的手臂,完了之后把这些东西全放进身后的背篓,又把背篓背在了前面,蹲□子把少年背在了自己的身后,抬头看了看天色,日头正高,不早了,得加快些脚步,晚上的路可不好走。
这样背着人可比刚刚打横抱着的人省力多了,少年的头偏倒在他的颈边,浅浅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脖子上,虽说有些不舒服,但是这样能感觉的到少年是否还活着,褚云峰也就忍下了这点不痛不痒的感觉。
一步一步往回家走着,隔一段时间褚云峰都要看看少年的情况,他的家是白云山深处,路上也没有多少人,更谈不上有什么医生,褚云峰一路上都在盘算,该怎么救这个少年。
偏偏自己对医药完全不懂,这少年带回去,又该如何是好?若是就此死了,他也不忍心。不知道该怎么做,褚云峰只好祈祷,但愿这个少年自己的求生意志够强,否则只怕他带回去,也不过是帮他挖一个坟而已。
“虽然我不知道你叫什么,但是可千万别死,活着才能找你的家人。”褚云峰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通过这种办法给少年打气,盼他能听进去。
山枣迷迷糊糊的,这云真的不好,她飞都飞的异常颠簸,偶尔还会大力的往上摇晃一下,山枣想告诉这片云,你稳一点,我怕摔下去,摔下去很疼的。
隐隐约约,她听到有人和她说话,山枣想笑,她哪里还有家人,她的家人都死光了,再也找不着了。
褚云峰似乎听到了少年哼了一声,他有些高兴,看来少年是听进去他的话了,当下他又开始搜肠刮肚找些话来说,偏偏他常年住在深山,多年不曾和人开口打交道,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出能有什么话来对少年说才会引起他的反应。
就这么想了好一会,褚云峰才憋了一句话。
“你是西边来的难民吗?”
山枣微微皱眉,这云好烦啊,她想睡觉,她真的好困好困。云啊云,我嗓子疼,我也没力气说话,你有力气就飞的稳一些,别把我摔了下去。摔下去就会和哥哥一样了,也不知道哥哥当时有多疼,想到惨死的大哥,山枣眼角的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褚云峰没得到少年的回应,忙“喂喂喂……”的喊了几声,过了会儿就感觉到有滴温温热热的液体落到自己的身上,褚云峰心里一喜,还能流眼泪,看样子这少年应该能撑过去。
又走了一段,褚云峰把背上的少年放了下来,拿着水壶给他喂了些水,这次要好一些,还能喂进去些水,待少年喝了水,褚云峰才拿起水壶自己大喝起来。
“马上快进白云山了,快到家了,咱们得走快点了,看着天一会儿就暗了,要是这会儿回不去,晚上这里可是有野兽的,背着你我可会麻烦的多。”
褚云峰歇了歇,才又背起少年继续往前走。
山枣敏感的听到一个字,家!她要回家了吗?爹爹有没有给她买头花?她喜欢杏花姐姐头上那种粉色的,看着又漂亮又可爱。娘也该把饭做好了吧,她要跟娘说,鱼腥草不好吃,她讨厌那个味道,还是拿去卖了吧,还能换些钱。她还要取笑大哥,都要娶媳妇的大人了,还动不动就脸红,比她还容易害羞,还有小弟,弟弟玩泥巴肯定又玩的一身脏,她要打弟弟的屁股,老是不长记性。
想到这些,山枣觉得自己高兴起来了,似乎身子也有了些力气,要回家了,真好。
褚云峰依然背着他,一步一步稳稳重重的往家走着,进了白云山脚下,零零散散有着几户人家,时常从这边过,偶尔他也会拿着野味来换些食物,所以山脚下这几户都认识他。
“猎户,你身后背着的那人是谁啊?”有个汉子端着饭碗站起来,山里人下午饭吃的都早,早早吃完,天黑了就直接上炕了。
褚云峰冲着汉子点点头打招呼,淡淡的说,“镇上捡的。”
汉子打量了一下山枣,皱着眉说,“猎户,你别捡了个死人,瞧这人都成那样了,还活的了吗?”
“生死看造化,要是命硬,就能活。”褚云峰脚步没停,依然往前走着。
汉子家的婆娘走出来准备给汉子添饭,看见了褚云峰背着个脏兮兮不死不活的人叹了一声,“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不打仗了,苦命的人真多。”
汉子也深深叹口气,“是啊,外面的人争皇帝,苦的是咱们老百姓啊!我不吃了,屋里那三个娃儿你再给添点饭,大牛最近瘦多了。”
婆娘不由他分说,硬是给他添了大半碗的糙米混合着几块地瓜的饭。“你是家里的劳力,要多吃些,锅里还有几个地瓜,我和孩子们一分就好了。”
汉子捧着碗看了半天,还是大口大口的吃了,岁月艰难,婆娘说的对,他是家里的劳动力,他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比起外面的人,他们的生活算可以的了。至少现在的粮食还够吃。
褚云峰背着山枣拐进了一个羊肠山道,又往山里深处走了一段路,抬头看了看,自家已经不远了。
说是不远,等回到家也是一炷香以后的事儿了,单手托着山枣的屁股,褚云峰腾出一只手来开院子围了的那圈篱笆门,听见响动,原本卧在院子里的猎狗大毛一下蹿出来,冲着褚云峰兴奋的汪汪狂叫,一边转圈一边摇尾巴。
开了篱笆门,褚云峰刚进去,大毛就扑着他的小腿,汪汪叫着,尾巴摇的欢快。褚云峰对着大毛“嗤——”做了个嘴型,大毛顿时乖了下来,嗷呜嗷呜的跟在他身后。
褚云峰把少年轻轻的放在床上,然后把今天买的东西都放在该放的位置,再把背篓挂在墙上,转身出去,大毛跟着一块出去,褚云峰看了看大毛空空的碗,他忙又给大毛添了些水,伸手摸摸大毛的头,大毛顺势躺了下来,露出肚子要让褚云峰抚摸。
褚云峰拍拍它毛乎乎的脑袋,“一会儿再陪你玩,我先去看看那个人,你乖乖的看着门。”
他把篱笆门从里面锁好,转身又从水缸里舀了些水放在院子里灶台上,点了柴火烧着。大毛跟在他身边转来转去。褚云峰手指着大毛在院子的窝,“先回去卧着,我一会儿做饭咱俩吃点。”
大毛欢快的转了两圈,汪了一声跑到自己的窝里卧好。
褚云峰把水烧开,倒在木盆里,又搭上锅,里头热上昨天吃剩的肉饼。他端着木盆进了屋里,兑了些凉水,感觉温度合适了以后才放在床头,准备给山枣上药。
先把山枣的脸和脖子擦了干净,又擦干净她的手腕,取出了家里的创伤药给她敷上,用纱布包好,脚上的水泡全部挑破,脓和污血擦干净以后,也上了药包好。
这时候水已经换过好几盆了,连肉饼也热好了,大毛吃过了都钻进窝里了,褚云峰端着重新烧开的热水进屋,他还没来得及吃饭,这少年的伤口再不处理就会麻烦了。
解开少年身上血迹斑斑的衣裳,一层一层剥开,褚云峰心里一惊,怎么着少年胸口也有伤?要不这一圈一圈的白布是怎么来的?
小心的用刀子割开这些白布,褚云峰看着眼前山峦起伏的美景呆住了,不是个小子吗?怎么变成个大姑娘了?
04、山枣发烧
褚云峰有些羞赫的别开眼睛,用剪下的白布遮盖住床上的少年,不对,应该是姑娘的胸部。他顿时有些不自在了,买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