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老板- 第93部分

“什么？走路？”倪采儿不满地叫道。刚才坐在车里，被颠来倒去的滋味的确不好受，但是，对于倪采儿来说，不管怎样，坐在车里，总比走山路强。

倪采儿叫过之后，看了看往上延伸的机耕路，缓下语气说道：“不是还有路的吗？怎么要走路上去？”

赵大生道：“走走更好，你这么喜欢四处游玩，总该知道‘风景在路上’这话。”

倪采儿道：“风景在路上没错，但不是一定要走路才看得见风景的啊。你看看，还这么大的太阳。我不走，我要坐车上去。”

赵大生不为所动：“你不走，我可走了。”

说着，赵大生真的朝十八弯的小路走了去。

倪采儿见赵大生没理睬她，心下又气又急。她撅着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后没办法，还是背着她的小背包，跟了过去。

赵大生眼见倪采儿跟了过来，便以为自己的狠心是奏效的。他只顾在前面走着，越发地不甚搭理倪采儿。

倪采儿走了几个弯折，已是满头大汗。

身体的疲惫以及心中的气闷，使她渐渐失去了平日的修为。

“不去了，不去了。”倪采儿突然爆发的火山一般，一屁股坐在路边，再也不走了。

赵大生在前面停了下来，漠然看着倪采儿，却没说话。

倪采儿瞟了瞟赵大生，平素里她那白里透红的脸蛋，此时因为又热又气而变得赤红。

倪采儿气嘟嘟地说道：“不去了，我要回去，什么破地方。”

赵大生一开始那打算和倪采儿同游高湖山的高昂兴致，几经打击，已经荡然无存。倪采儿率性使出的性子，更是让赵大生心中生出了许多不悦。

赵大生没去宽慰倪采儿，反而冷冷地说道：“你要回去你回去，我可是要去的。”

“你……”倪采儿没想到赵大生会这么说，她愣了一愣，最后赌气道，“好，我回去。我知道是我那天说了一句认真的话，你怕了……你犯不着用这种方式来考验我，我倪采儿就是不能与你共患难了，怎么着？……你也不用怕，我们这就分道扬镳……我回去，我这就回去！”

说着，倪采儿站起身，背着她的小背包，往山脚下走了去。

赵大生冷眼看着，也不去阻拦。倪采儿这边使性转身刚往山下走，赵大生那边便继续往上迈开了脚步。

赵大生走完十八弯，来到山岭顶，他本以为倪采儿会像刚才在山脚一样，乖乖地跟过来，结果这回，他再回头一看，山路空空的，哪里还有倪采儿的影子。

赵大生连忙在机耕路边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往下俯瞰。

山脚下，那可见的一段机耕路，遥望下去，如同带子一般。

赵大生的那辆奥迪，就远远地停在山脚下的路边——赵大生心中本想，倪采儿就算没跟来，她应该也会守在车子旁边。可这回赵大生又错了。他看了又看，车子旁边除了荒草，却是什么也没有。

赵大生看着空无一人的山脚下，这才意识到，倪采儿似乎是真的已经走了。

赵大生连忙拿起手机。

倪采儿的手机倒是通的，只是没人接。赵大生如此一连拨了三回。最后，他再拨过去时，那边就已经关机了。

赵大生听到关机提示音，一边收起手机，一边自语道：“好，去就去，难道我还要下去追你不成？”

赵大生这么说着，干脆就地坐在了机耕路旁，悠然地点起了香烟。

82、祝你幸福

山里的天空，云淡风轻。

晚春的阳光明灿灿的。

赵大生一个人坐在十八弯山岭的机耕路旁，先是还享受的。可坐得久了，他又百无聊赖起来。

赵大生便拨通了苏嘉禾的手机。

“苏嘉禾，你猜我现在在哪里？”赵大生呵呵笑道。

看他那笑容，好似刚才倪采儿一个人在这荒山野岭间负气走开的事根本不曾发生一般。

赵大生带倪采儿来十八弯这事，他并没有提前和苏嘉禾说起过。所以，苏嘉禾在电话中毫无头绪地说道：“不知道，这世界这么大，谁知道你在哪里……你别告诉我，你不在地球就行。”

赵大生心知苏嘉禾就算猜死，也断猜不到他身在何处的。他便直言说道：“告诉你，我在十八弯的山岭顶上。”

“啊——”苏嘉禾惊叫道，“你怎么没叫上我？”

赵大生听苏嘉禾这般惊讶，越发地乐了，但他还不想对苏嘉禾提起自己和另一个女孩一起来这里的事，他笑着撒谎道：“我也是路过你们县城，临时起意才来这里的。”

苏嘉禾道：“早知道这样，我就跟你一块去了。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赵大生知道是二零一零年四月二十四日，而且是星期六，但是……这个日子有特别吗？

“不知道，你狗日的倒说说，今天是什么日子？”赵大生说道。

苏嘉禾道：“今天是我和晓敏结婚纪念日。”

赵大生这才恍然：“对啊，还真是这个日子。对了，我一会要上高湖山，要不我替你看看你家晓敏吧。”

“你有这个心意，我倒是求之不得。”苏嘉禾然后说道，“现在快中午了，你先到我家去坐坐。我打电话跟我爸妈说一声。”

说完，苏嘉禾也不等赵大生说话，就挂了电话。

不一会儿，苏嘉禾又给赵大生打了过来：“好了，我爸妈刚才在村头的菜园地里，现在回家去了。”

苏嘉禾已这般安排，赵大生想不去也不行了。

赵大生挂了电话，又在那里坐了一会，这才起身，拍了拍屁股，朝那关口走去。

过了关口，就看到了查木坑。

十几年了，查木坑仍然静静地躺卧在深山之中，一丁点也未改变。

赵大生来到苏嘉禾家，苏嘉禾的父母早已候在了家中。

光阴易逝，容颜易老。十来年未见，苏嘉禾父母也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人。赵大生看到他们，就不由得想到了故去的双亲。这般心绪使然，赵大生对苏嘉禾父母，无形中更是亲近了不少。

赵大生一开始计划和倪采儿一起爬十八弯，上高湖山时，并未打算到苏嘉禾家。因而，赵大生也并未想到要为苏嘉禾父母备什么礼品。赵大生的背包中倒是有一大堆吃喝之物，那都是为倪采儿预先备下的。眼下倪采儿半途而反，赵大生索性把背包中的吃喝之物全部拿出，给了苏嘉禾父母，好像只有这般，赵大生才能对这两位老人表达出自己的一番心意一般。

两位老人依然如从前一般地寡言木讷，同时也依然如从前一般地热情卑谦。

赵大生在两位老人的盛情款待之下，吃了中饭，这才一个人上了高湖山。

高湖山上，那木屋依旧。

油桐花海依旧。

时间到了这大山深处，仿佛已经停止。

在那可遍览油桐花海的高处，赵大生找到了詹晓敏的墓地。

山间孤坟，四周荒草萋萋，松树苍苍。而孤坟之下，那粉白*粉白的油桐花如海一般，在山间恣意延展铺陈。

赵大生拿出三只香烟，将其点燃，倒插在詹晓敏的坟前。

青烟袅袅中，赵大生对这那墓地说道：“晓敏，你老哥替苏嘉禾看你来了……今天是你们的结婚纪念日，祝你幸福！”

说这话时，赵大生的鼻子莫名其妙地有点酸，他连忙看了看脚下的油桐花，又说了一句：“晓敏，你倒选了个好地方。”

墓地无声。

山野无声。

倒是有一阵轻风，好像是为了给赵大生作回应一般，徐悠悠地从山间刮了起来。

山风过处，荒草轻摇，松涛阵阵。

当那山风穿行于油桐花海中，赵大生便看到那些粉白的油桐花，如雪一般，回转飘零。

赵大生一个人在那里不知站了多久，这才告别了詹晓敏，下了山来。

赵大生刚才上山之前就和苏嘉禾父母说好了的，一会下山他就直接回去了。因而，赵大生从高湖山下来之后，再没进查木坑村，而是直接往十八弯方向去了。

赵大生到了十八弯山脚，上车之前，他又给倪采儿打了个电话。

倪采儿这回更狠，直接把赵大生的号码拉了黑。

赵大生只得开着车子，来到了县城。他本来以为，倪采儿无论如何，一定会在昨夜下榻的酒店等他，可等他在大堂一问，这才知道，原来倪采儿下午一点钟左右来过，不过，她收拾了行李，人就走了。

赵大生料想倪采儿定是回三江去了。他见天色将晚，心想开夜车回去也没必要，于是把追寻倪采儿的事彻底地放下，自个儿仍旧在那酒店住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赵大生睡到了自然醒，然后这才不慌不忙地驾着车，离开了苏嘉禾老家的小县城。

赵大生进入三江市区，径直去了他和倪采儿的那个秘密小巢。

只是，等赵大生开门进那秘密小巢时，那里面已经人去楼空。

当然，“楼空”也不确切。屋里面的桌椅、电视、床柜等物品一应俱全，只不过，倪采儿的衣物已全部被收拾走了。

赵大生不由得又掏出了手机。

可他再也联系不上倪采儿了。

赵大生来到三江大学，他将车子停在女生宿舍园区大门的不远处。然后，他坐在车内，在那里逗留了很久。

赵大生没等到倪采儿进出的踪影，只得来到杏林坡。

杏林坡上，满坡的杏花红红白白的，一树树，一枝枝，开得热闹之极。

同样热闹的，还有坡上的男男女女。

这些男女，看起来应该都是九零后了。他们在明亮的阳光与繁华的杏花之下，说说笑笑，侬侬我我。

这满坡的青春，是赵大生无论如何已不能够再拥有了的——哪怕他花再多的钱也不行。

赵大生忽然感到自惭形秽并且手足无措。

杏林坡繁花似锦，青春飞扬，但已不在属于赵大生。

属于赵大生的，是那个“像鸡蛋清一样的清晨”。

可那个清晨已是十几年前的清晨。

青春一旦留下了远去的背影，那是想留也是留不住的。

一种落寞与惶恐前所未有地向赵大生袭来。

赵大生猛地意识到，自己身处在杏林坡，完全是多余的。

赵大生逃也似的离开了那里，钻进了车里。

看来，和倪采儿只能这样结束了。

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