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强调道:“要用脚踢。”
王爷终究是厚道的,他用衣袖裹了手掌,使了个巧劲,连片刻转寰的余地都没有,女人的躯体便被拂扫了出去。
暗夜中,形成一道流星般的弧度。
我晓得自己若是用浓墨重彩加上幸灾乐祸的情绪将当时的情形描述出来,必定显得我品德猥亵。可是我忍不住就是想表达一下我的感想,你能想象得出一个既漂亮又骄傲还嚣张无比的美人被人像一条破麻袋、一箩筐烂大薯一样掀出去的情形吗?况且这筐烂大薯还无比配合,它发出尖啸,惊呼,怒吼,最后是落地的噼里啪啦声,最后在山坡的那一边销声匿迹。
世界似乎一下子清静了。
王爷收回了手,视线绕了一圈,回到我的脸上。他细声问道:“眉君,你高兴吗?”
待我发现自己一直仰长着脖子我有些讪讪,不自然道:“只是连累王爷当了一回恶人。”我咳了咳,又道:“毕竟有点陡,让侍卫下去看看吧,确定人有个囫囵样子咱们再走——或者,你、你待下去看看?”说着说着,我开始结巴。
莫怪我如此,因为从我说话的时候,男人又开始用方才那种奇异的眼神看我。
他原就生就一对好眼,眉眼间是偏柔情似水的长相。然而或许是天家的威严,紧抿的簿唇与瘦削的下巴又让他看起来十分严厉,更甚者是在药谷初见之时,他一身清减,眉梢带着郁结,仿佛由内到外都泛着冷气,令人不敢亲近。如今那丝阴沉尽去,那眉眼便似有诉不尽的缱绻之意,绵绵密密,盯得人心慌气短。
这副神情,与之前大为迥异,亦毫无征兆。
我不由自主停了下来,脸开始发热,心却带上疑惑。却见他平静地应了一声“好”,转而吩咐四名侍卫前去断魂坡下寻人,正是寻常的样子,便疑是自己多心了。正要松一口气,他猝不及防转过身来,伸长手臂将我紧紧拥住。
一刹那天地似乎皆成虚无,这黑夜的黯,呼啸的寒冷,连同人心中最后的一点点徬惶,一点点不确定,亦消失无踪。
那电光火石之间我明白了过来,是自己的言辞露了真情,可是他会这般激动,却是我始料未及的,一时不禁放柔了声音唤了一声王爷,恍惚间像是回到了从前。
我道:“是我错了,其实从数日前就模糊有个印象,那之后便益发清晰了。虽然大部分事儿还是稀里糊涂的,但却记得王爷对眉君极好。眉君……并没有将王爷忘记。”
他的回答是一连串炽热且缠绵的吻。
我不知道那吻持续了多久,只知道心跳如雷,与咫尺间夹喷一处的呼吸交相呼应,欢舞着美妙的乐章。我晕呼呼地与他对视,他的眼神晶亮,透着霸道且占有的光。我不知什么时候忘记了呼吸,而他明显怕引起我的不适,逐渐便将激烈的唇舌进犯改为轻浅的低吻,与我耳鬓厮磨。
小金早识趣离去了,而我们都太投入,忘记了还有一个桐知。
当我们终于发现被侍卫捞起的她时,她正木呆呆站在雪地上,神情木然地看着我们。
她一身狼狈,头脸与衣服上不少刮伤。但除了一条腿有些瘸拐之外,其它并没有什么大的伤口。比这些更严重的是她脸上表露出来的伤心。
显然,她不敢相信她的凤知哥哥竟然那样对待她。
那一掌,拍断了两人的恩义,拍碎了少女心中旑旎的梦。
任她多么蛮横霸道,却阻止不了这世间两情相悦,男欢女*。我所收获的,正是她最渴望的*情,这便是她人生最大的失败。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筒子们~文应该是在七月份贴完~鞠躬~
☆、56Chapteer 75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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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回去的时候东边已经透着隐隐的白。我在雪地站得久了;一挪步才发现全身僵麻。王爷干脆背起我往回走;桐知便在后面,一步一瘸地跟着。
她拒绝侍卫的掺扶;也不拾缀那一身的狼狈;既不出声遣责;也没半分乞怜的意思;只是抿紧了唇;将下巴抬高;便用那副恶狠狠的神情看着王爷;分明是带了赌气。然而,她在身后一次次扑通跌倒;王爷却始终未看她一眼。而我笑咪咪的也不说话。
这一段路;来时惊险异常;回时却是迥异的心境。我问起他当时受伤的情况,问他伤口如今还痛不痛。我问他当时为什么要那样傻,在两军对垒之中便那么莽撞地冲了出来。他反而问我:“你呢?当时在夏都被擒,被作为弃子,曾经许诺会给你保护,许你一个未来的男人为了另一群人不得不将你抛弃,当希望越来越渺茫,你怨过吗?”他苦笑摇头:“我的一生从来没有那么为难的时候,也是第一次那样痛恨自己。那个时候我实在害怕,害怕就此失去你,害怕以你的心气,从此便要与我成为陌路。当我将宝匣,将这数年与我共历生死的数千性命带回晋地之后,我便下过决心,从今后只为你而活。”
听着这样的话,不欢喜是假的。
我不想再持续这样的话题,便问他与哥哥相遇时的情形,包括他来到药谷如何与哥哥接洽。说至此处他摇了摇头,却原来自始至终是小金在一边穿针引线,哥哥并未出现。
然而这一晚似乎四处都不平静。当我们回到药谷,看到的却是令我大吃一惊的画面。
谷中的小平台上,二队明火执仗的人马正自对峙。
冬日的衣裳原就厚重,远远看去,形成乌鸦鸦一片。我惊疑不定,不由向王爷看去。却见他亦是皱紧了眉头,随即便向后打了个手势,命人先扣住了桐知。
我瞧瞧那二队人马的形势,双方各有二三十人的模样,一个个拿着火把与兵器,拉开架势,将小平台挤得满满当当。再仔细辨别,这一下便看到了当中站着的哥哥。他正微微佝着身体,用手背捂着唇角,一下接一下地咳嗽。小五小六守在旁边,两人怒目圆睁,显然正瞪着她们对面的什么人。我晓得这种天气对哥哥的身体损伤极大,一时便急了,同一时间那边也有人发现了我们,却是正绕着场子踱步的小金。
一时间,那边也有人将脸对准了过来,我再次大吃了一惊,那人竟是庞青!
他素来与王爷不对付,是以我没料到他远远一点头,却是朝王爷打了个招呼,“没想到,夏王竟然成为了晋王,凤王阁下为了传国玉玺竟隐忍至深,庞某佩服。”
王爷淡淡说道:“怎么敢当。庞大公子如今贵为摄政王大公子,大夏江山唾手可得,当中手段,小王岂是望尘能及。不知庞公子如此大动干戈,却又所为何事?”
庞青一拍手:“王爷莫要误会,庞某此番前来,不过是想再与王爷谈一个交易。“
王爷一顿,面上一闪而过一分怒色,冷冷道:“本王倒是不介意听听,只是庞公子的信誉似乎不太好,既答应将孤的未婚妻安全带回我大晋,却任她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一路上庞公子似乎还有过河拆桥的嫌疑,不仅有意隐瞒行踪,还对孤的未婚妻捏造身份,不知是何用意?”
庞青的脸阴了一阴,亦冷笑:“似王爷这般只手通天的人物,犹有假手他人的时候,怎么能说便是青不尽心了!也罢,今日庞某来,原就不是与王爷耍甚么嘴皮子,吾便将自己的条件说出来,王爷不妨听听,有没有兴趣。”说着一伸手,却是自怀里取出一个眼熟的小瓶,有意无意看了我一眼:“这一瓶引魂煞有何用处,相信已经不需要庞某多言。庞某现在便以这一瓶引魂煞作为交换,与王爷、聂兄谈一个条件。这个交易,不知二位有没有兴趣?”
两人的对话一来一往,所透露的信息早将我听得目瞪口呆。此时忍不住想要开口,哥哥却将我拉至身边,示意我稍安勿躁,淡声示意庞青将条件说出来。
庞青道:“我拿它换夏晋边关十年的和平,以及聂兄一个承诺。”
十年边境的和平说来云淡风轻,可是对如今新政初立,朝内党争混乱的夏朝,却无异于一道平安符。边关的形势素来是此消彼长,如今晋国正当盛时,晋帝年青力盛,若有称雄的野心,此时无疑便是最好的时机。
是以他的话一出,所有人都顿住了,哥哥皱了皱眉,看向王爷。王爷摇了摇头,对庞青说道:“你所提的这个要求已然超出本王所能决断的范围,孤只能应承你,回朝之会尽力促成此事。若是此事不成,有生之年,本王决不拥趸任何主动侵犯西夏的提议,亦不会产生类似的念头。不知这个答覆,庞公子是否满意?”
这与庞青所提的要求委实有些差距,然而庞青眯眼想了一想,却是从顺如流:“王爷既然爽快,庞青岂有不见好就收的道理。”
他接着示意哥哥借一步说话。众目睽睽之下他在哥哥耳边说了句什么,我努力想从哥哥的脸上看出一丝跦丝马迹,然而哥哥自始至终却十分平静,很快点了点,应道:“好。我答应。”
庞青一笑:“庞某与聂先生虽素无往来,然而聂先生一身铮铮气节,庞某却略有耳闻,相信先生必不令我失望。作为交换,青愿无偿为聂先生办一件事。往后聂兄若是有何为难之事尽可遣人与我说一声,只管是庞某力所能及的事情,定不推辞。”
哥哥闻言一愣,倒不推辞,只拱了拱手,淡淡说道:“如此多谢。”也不多提其它。
他们三人击掌为盟。庞青除了那一瓶引魂煞,竟还付着一张配药的方子。等这一切交代完毕,他一回头,居然朝我走了过来。
他自怀里摸出一件物事,面上仍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惫懒模样,对着既是戒备,又是迷惑的我说道:“当时我与你说,拿它换了钱。”他笑了笑:“如今你便知道了那都是哄骗你的。”
他将那东西塞至我手里:“如今物归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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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天已经大亮,我一低头,便看到伸过来那只手背上一片红疹。我心一动:“昨晚……你也在断魂坡。”
他不动声色将那红疹掩去。
我看着眼前这个难以捉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