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还未接触到门,一双手臂已经伸过来,把她堵在门和身后的男人之间。
子姬背对着他,犹能感觉到那带着浅浅酒味的压抑呼吸拂向耳边,顿时耳朵通红,全身僵硬,内心不断地颤抖。
“子姬准备去哪里?”身后的男人问道。
“临淄。”她微颤地回道。
“子姬找到下家了?”声音又轻浮又嘲讽。
子姬没有回答,紧紧地抿着唇,突然之间非常难过。
难过的气息弥漫,身后的男人仿佛感觉到了,拨过她的身体问道:“子姬准备怎么生活?”
子姬微微别过眼睛,冷静地回道:“临淄有稷下学宫,那里的老师学生都是免费吃住,我准备去那里。”
“所以你女扮男装准备混进去?”滕训拧眉看着她,像看着一个怪物。
子姬默认。
滕训挑起她的下巴:“你长这个样子,你把男人都当成傻瓜?”
子姬躲避她的手指,微扯嘴角:“刚才你的美人还叫我小哥呢。”
滕训定定地看着她,像要看到她心里去,半晌才问:“你这样做是怕我侵犯你?”
子姬一抖,这样敏感的话题,被他如此直白地问出来,子姬避无可避,几乎窒息,可是如果现在不说清楚,那以后恐怕将永远别想离开了。
万般心绪强自压抑,她看着他,又受不住那灼视的目光,低下头,艰难道:“一来我不愿意寄人篱下,二是……我们之间变成这样,日日同在一个屋檐下,大家都难受,倒不如一个人先离开。”
滕训又进一步,离她更近,直直地看进她的眼睛,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是不是怕我侵犯
你。”
子姬闭上眼睛,脸色发白,手指紧紧地掐进掌心,大声道:“即使你不侵犯我,难道就让我每夜听着你和其他女人的欢爱去睡觉?”
天地间仿佛突然静寂下来,静寂得让人心慌,让人绝望,有一瞬间,子姬见滕训的脸上的血色突然退去,整个人像被无形的力量击中,变成了一截枯木,而后便是一丝笑意缓缓浮起,那丝笑来得如此诡异,让她的心仿佛吊在了半空。
“你不要我,也不准其他的女人要我,子姬,你真无情啊!”语气似真似假,让子姬有一种无力的感觉。
“我并没有阻止你的意思,”她试图解释,“只是,虽然我们认识多年,可是你并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连朋友都维持不了,我很遗憾。你不必担心,我……会活下去的。”
她扶着额,心力交瘁,言语苍白。
“真无情啊!”滕训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幽幽地感叹,不管不顾地吻了下来。
☆、短兵相接
车马驶出薛地的城门,道路渐渐变得崎岖起来,子姬坐在车中随着马车的颠簸一吊一吊的,像在打嗝,手中捏着水囊,灌一口,漱漱,吐掉,再灌一口,漱漱,再吐掉,这种动作持续了一路,眼看一囊水马上见底。
子姬的手伸向下一个水囊。
“夫人,这是最后一小囊水了,到临淄还有好长的路程,您真的一点都不留了?”车旁骑马的鲁伊忍不住了,善意地提醒。
当年她还在滕国的韩宅创业时,鲁伊曾做过她的守门人,后来她进宫,鲁伊便投到滕训的门下做门客,而今她离开薛地,鲁伊护送跟来,不用说也知道是谁的命令。
想起那个人,心中又是一阵莫名的恼恨,麻木的口腔再次接受清水的洗礼,最后一袋水告罄。
鲁伊默默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子姬颓然地倒在车上。
“真无情啊!”暮色中,他幽幽叹息着,不管不顾地吻了过来,一只手有先见之明地握住她行凶的两只爪子,另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脑勺,把她抵在门框上,两条腿还紧紧地压制着她踢腾的两脚,微垂着眼睛,沉迷地在她的两片红唇上辗转。
淡淡的酒味在两人之间弥漫,她瞪着眼睛“呜呜”着,他浑然不觉,吻得陶醉,眉宇见笼罩着淡淡的悲伤。
她有些愣,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只一个闪神便被他撬开唇齿,攻城略地,拖出她的小舌,用力地纠缠吮吸,把她的脑子吸成了真空,两腿发软,理智陷入泥淖。
一个气息绵长的深吻。
“子姬,一路顺风。”趁她的理智还未回笼,他在她耳边轻道,深深地凝视着她迷茫酡红的娇颜,勾勾唇角,放开了她。
她的眼睛开始聚焦,意识一点点清明,早已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两手还保持着被控的姿势,一只脚已经踢了过去,而此时的滕训早已转身,脱离了她攻击的范围。飞速离去的步伐,不免有逃跑的嫌疑。待她终于想起两手两脚都可以动时,他已经迅速地躲进了内室紧紧地闭上门,眼睁睁地从她面前消失。
“滕训!”她怒气勃发地在外面叫嚣。
而他早已在内室闭眼捂耳,唇角抿出滋味难辨的笑纹,下意识地逃避她语言的伤害。
子姬恶狠狠地盯着他悄无声息的门,羞恼得几乎要掀房顶,可是她能当真去找他拼命么,抚着红肿微痛的唇,他的气息还在上面萦绕,淡淡的酒香,炙热的感触,心中万千滋味混杂。
好恶心呐!竟然用吻了不知多少女人的唇来吻她,她几乎要捏断壶柄,矮几上的酒全都拿来漱口,红肿的唇更显娇艳。她连饭也没吃,一想到案上的吃食有可能沾到他的口水就不由自主地抽搐,一晚上都在不停地漱口,像得了强迫症。
早上醒来离开时又看到他的身影,那张欠扁的脸在晨光中英俊地绽放着笑颜,刺激得她手都发抖了,几乎不受控制地就要挥过去。
“多带水囊,把所有的水囊都灌满水!”她阴郁地吩咐,连招呼都没打,便登车离去,一路上不停地重复前一晚的举动。
离开,真是明智的选择啊,颠簸的行程中,她对着天空无声地感叹。
地平线在眼前无限地延伸,依稀可以看到远处的丘陵河泽,田中的绿意和野地的枯黄交错纵横,形成一幅苍茫的画卷。
太阳慢慢升高,又慢慢降落,干粮吃进去一点,水却再无半滴,子姬有些后悔。
“鲁伊,什么时候才能到啊?”颠簸的快一天,全身的骨架都要散开,子姬的精神也开始萎靡。
“明天应该可以到鲁国。”鲁伊回道。
“我们要去的是临淄,怎么到鲁国?”她睁大眼,震惊得有些口吃。
鲁伊仿佛更惊,回过神来后恭谨地回道:“从薛地到齐国本土还隔着鲁国。”
子姬还未来得及说话,车夫回过头来笑道:“姑娘连路都不认得就敢到处乱跑?。”
子姬哆嗦了。
其实她很想问鲁伊:“为什么同是一个国家的领土竟然可以这样分开?”
其实她更想质问车夫:“您老那只眼看出我是姑娘?”
突然想起那句欠扁的话:“你把男人都当成傻瓜?”而那个尤其欠扁的男人在说这句话时还轻浮地对她动手动脚。
她捏起拳头,又抑郁又愤恨,眼神变幻莫测。
凉风袭来,她打了个寒战,望着天空渐渐变红的云霞问道:“今晚,我们不会住在荒郊野外吧?”
“前面就有馆舍。”鲁伊指着前方炊烟袅袅处回道。
忙时是农家,闲时是馆舍,其实这种情况各国都有。
下了车,她连路都不会走了,滞重地挪着脚步,迟钝地打量眼前的情景。
院子当中支着长长的木板矮几,地上铺着草席,一群大汉在那里喝酒猜拳。远一点的地方有草亭,有单人自饮,有两人对酌。薄暮中,庭燎亮起,随风摆动。
子姬窘了,为难地看着鲁伊。
“还有空房吗,没人打扰的,暖和一点的?”鲁伊把一枚刀币放入老板娘手中。
“好嘞,随我来。”老板娘笑得一朵花似的,连忙引路。
鲁伊道:“主人去吧,我们就在外面。”
“谢谢。”子姬感激地一笑:出了门,才知道自己的欠缺。
饭食摆上来,她撑着脸漫不经心地拨拉,累了一天,反而没有多少胃口。
“看小哥这细皮嫩肉的模样,一定是出自富贵人家,”老板娘凑过来,灯光下,丰腴的面庞闪着暧昧的光芒,“出门在外一定非常劳累,要不要来点特别的服务,很解乏的哟!”微微上挑的细长眼中光华流转。
子姬微僵,尴尬地笑道:“不必了,多谢好意。”不着痕迹地拉开一些距离。
“成熟美艳的少妇,清纯可人的少女,小哥可以任意选取,保准您尝过之后还想再尝,来我们这的客人对这可都是非常满意的哦。”
老板娘不死心,柔软的身躯伏在几案上缓缓地移过来,丰隆的胸部把松松的领口撑开,里面诱人的光景若隐若现,灵巧的舌尖轻轻地绘过自己的红唇,留下濡湿香艳的痕迹,在她颈旁吐气如兰:“小哥何不试试?”
子姬更僵,脸上火辣辣的,此时如果她真的是个男人,恐怕得当场喷鼻血。
女人笑得更艳,花枝乱颤,明明不算出众的姿色,硬是晃得人睁不开眼。
电光石火间,女人的手指已经抚向她的颈侧,摩擦她的衣领,子姬反射性地抓住她的手指,一个激灵,脑中突然窜出一个念头,转而学着某人的样子挑起女人的下巴,笑得意味深长:“可是小爷我一向只玩男人,小爷乃是一名绝世小攻。”
对面的女人愣住。
“怎样?还能让小爷满意么?”子姬邪邪地笑,摩挲她的手指慢慢道,“如果不能,那就别耽误小爷吃饭。”
“了解!”女人迅速地站起身,拨了一下头发,恢复了泼辣辣的模样,刚才的妖娆的姿态全都不见,其变化之快让人目瞪口呆。
还未等她醒过神,女人已经风一般地旋出门。
子姬长长地舒了口气,既疲惫又好笑,耸了耸肩,开始进食:看来自己女扮男装也不算太失败嘛!
“喂!小哥,这位也是你的同好,”一碗饭还没用完,女人又旋过来,把一名男人推到她面前,嘻嘻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