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赵家大少爷带着东西往陆家医庐去了,说是有整整十二人抬着呢!”
“什么?那是为什么?”
“那谁知道!赶紧跟上去瞧瞧啊!”
才一大早,陆家医庐便挤得满满的都是人,从里到外。
“赵公子,这行医济世乃是我们这些做大夫的应该做的,你又何须如此客气?”陆原看着赵与身后那一排排到街口的,结着红色绸子的“谢礼”,心下不禁暗暗纳闷:那日救了他家娘子却是不错,只是看病的钱也收了,那日难产出血的妇人,陆原看着,在家也不是极受宠的,就她时那赵老爷还说了,就的活便救,若是没把握救活了,也别浪费了他家的银子,今日却又来登门道谢,委实觉得奇怪,而赵与身后的“谢礼”,陆原看着,也不知他要做些什么,心下有些不安。
“陆大夫,”赵与一身青色,身量颀长,举止有度,拱手微微躬身,“你救得的,可不只是我的娘子,更是救了我赵家之嫡长孙,此恩此德,实在无以为报啊!”
陆原见他礼周,也作势拱了拱手,道:“本也是医者父母心,实在不值一提,赵公子有礼,还亲自登门,实是老夫之幸,但赵公子这礼…”看了看门口的那一排“谢礼”,接着道:“未免也太重了,老夫是万万承受不起的!”
“其实晚辈今日来,不只是为了答谢陆大夫,更是有事要求陆大夫应允。”赵与心思时机已到,便开了这口。
“求我应允?”陆原失笑,道:“老夫乃一介庸医,怎有的能让赵公子求得应允的本事?”
赵与严色,标准一作揖,道:“晚辈想求得陆大夫答应,让晚辈将陆小姐纳为良妾。”说罢又是一揖。
“什么?”陆原听得,心中一惊,霎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赵与见状,叹了口气,道:“陆大夫医术精湛,悬壶济世,且又是我赵家的大恩人,晚辈本不该提此无理要求。只是,天不怜见啊!陆大夫如此善人,却遭此侮辱,连晚辈听了,都觉不公道。”
陆原一愣:“此话怎讲?”
“陆大夫,你也无需瞒着晚辈了,陆小姐的事,晚辈也是略略听得一二,只是陆小姐贤淑,晚辈断断然不会信了这种流言蜚语的!”赵与说的愤慨,一如自家闺女被辱没了闺名似的。
陆原却是听明白了,原来此人,是想就着这事儿,打他明因的主意,一时觉得松了口气,却也不开口,且听着这人还说些什么。
赵与见陆原并没有对此做出反驳,趁热打铁,又作了一揖,道:“陆大夫,此时全因晚辈而起,若不是我家娘子那时性命堪忧,请了陆大夫您去了,也不会让陆姑娘遭了此事,受此羞辱!陆大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既是因晚辈,那晚辈便必将负起全责,如若陆大夫不嫌弃,便将陆姑娘许给晚辈,虽晚辈已有妻室,但那时只是父母之言。若能娶得陆姑娘,必当以妻之礼待她,定不会叫她受半点委屈!”赵与这一番话说的在情在理,深发肺腑,大有不说服不罢休之态。
来此之前,赵与是让家中小厮买通那日一同上山救人的谢家家丁,仔细打听过了的,明因与谢禾,根本就不如时人三五成群乱说乱传般,知道这个消息,赵与高兴地几乎从椅子上跳下来,立马着手办了那“谢礼”,连之前打算给赵元纳妾的,都被他暂时征用了。从昨日下午再见了明因,赵与心中便激动地坐卧不是,就连他自己,也不知怎的就对一见了一面的陌生女子如此上心。而此时,虽是一番话明至理至,流畅非凡,心中不安的却是勉强掩饰住,无人知,微微握住的拳头,是为了止住颤抖。没想到今日遇了这事,竟也会让他如此紧张,难道是太重视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六章 拒绝
被赵与的“谢礼”引来的人将门围得水泄不通,听得了赵与的话,先是一愣,随后便是一片哗然,吵吵嚷嚷地讨论了起来。赵与带来的人也不挡着,只因自家主子没开口,殊不知赵与正是想着,给人知道这事也是好的,介于明因此时在城中的名声,料定这陆原,必是会因此怕自家闺女无人敢要,此时若是有人肯要,陆原必是会欣然接受的。何况自己都如此真心诚意地求亲了,而赵家,在樊城可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了,即使是妾室,也好过嫁与普通人家吧!至于谢家,想那谢叔恒虽是满腹经纶,却也世代书香,对于门当户对,定是极极看中的,绝不会让一个无身家无背景的女子成为谢禾的正妻的,就算谢夫人存了这心,可毕竟是后母,谢叔恒如何也不会同意的。有了这些,赵与觉得,自己的打算,是定然不会落空的。
陆原本是让阿虎将看热闹的人赶走,无奈阿虎还是个孩子,卸了的门板又不好装上去,根本抵挡不了,这时赵与提了这话,看热闹的更是热情非凡的想要再接着看下去,那架势,阿虎是真的快招架不住了。
陆原开始听着赵与这番明白话,只觉想揣着糊涂都不成了,听到后来,更是怒火中烧,好一个以赔罪之理得来的求亲,不禁低声道:“赵公子,老夫不知你是从哪里听得的流言,也不知你对我家小女怎么想,但老夫只告诉你一句,身正不怕影斜,老夫的女儿,老夫自己清楚的很。你的好意,恕老夫不能受领。你若无其他事,老夫这医庐还忙着,请回吧!”
说罢摆了摆手,示意阿虎送客。
想是根本料想不到陆原的态度,先是一怔,叫了句“陆大夫”,绕开阿虎请他出门的手势,不死心道:“晚辈是真心诚意的…”话只说了一半,看到突然出现的人,赵与顿住了。
梅花百水裙,身系软烟罗。身量娇小却能让赵与在人群中一眼认出她来。只是此时的她,与赵与之前见到的两次都不一样。脸色苍白,周身都在微微地颤,半垂着眸子死死地盯着地上,这时听得周围全都没了声响,才慢慢抬眸,一双大眼噙着泪水,只一动,便如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滚,留在脸上一道舟过水面般的痕。
“赵公子的好意,小女子心领了,只是小女子既已如此名声,又哪里值得公子如此勉强。此事本与公子无关,又何必生生地扯上关系,辱没了你家的好名声呢!”明因走到赵与面前,一字一句道。
本想着早些出门买点东西,没想到回来的时候便见得街上排着一排结了红绸子的东西,芽儿还说着,也不知是哪家要嫁姑娘了,这聘礼下的,可真舍得!可没成想那东西一路排到自家门口且还被人层层围住。以前倒也有过陆原治好了大户人家老爷少爷的给送礼,可也没见过这么送的啊!从人群中挤进去时便听到了赵与适才那一番动情动理的话,明因认人过目不忘,自第一眼便认出了赵与,又是听得那话,真是又气又委屈,眼泪忍了许久,终是落了下来。
“明因!”陆原见明因回来,怕她听到些闲话,受了委屈,想着让她进后面去,不料明因不走,反倒是一脸鄙夷地看着赵与,开口道:“我道是谁,原是你啊!”
赵与本被明因的样子唬住了,这时听得这话,心道是:“原来她还记得我!”正是一阵激动,连连点头,道:“小姐竟还记得。”
“世上恶人不多,见得少,自然记得牢。”明因轻哼。
赵与却是愣住了,忽的想起,那日她们姐妹二人,是误会了他来着,怪不得见他时明因是这样的态度,正想开口解释,又听明因道:“我即使是被说的再不堪入耳,也是问心无愧的,反倒是赵公子你,道貌岸然,欺瞒人心,我便是终身不嫁,也断不会嫁与蝼蚁鼠辈,不逞无耻之徒,用不得赵公子你担心!”
说罢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进了后面。
“赵公子,恕不远送!”陆原面容严肃,放下这句话便也进了后头,只留下一脸呆鄂的赵与和身后艳丽得刺目的大红绸子。
芽儿手挽着竹篮,本跟在明因身后,也是听出了些端倪,本一直死死低着头,这时听了陆原的话,向阿虎使了使眼色,便跟着明因身后走了。
“请吧,赵公子!”阿虎早是听得愤愤不平,明因便如自己的亲姐姐般照顾自己,今日遭此,也是有他的失误。流言的事,他是一直心存愧疚的,若不是他传错了话,也不会出这档子事。且在阿虎看来,明因是何其好的女子,怎的能因为几句流言便去为人妾室!而明因声泪俱下说的那几句话更是让他心疼气愤,本是气的住了神,见芽儿使眼色,才回过头来“请”了赵与,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赵与被阿虎这一“请”才回了神,微皱着眉,赵与千虑,都未曾想到有这个结果,只因他漏算了那日明因已是将他当成了登徒浪子,心中不禁大骂自己失算。赵与是个商贾,做事总会衡量着是否有利可图,但只失算了一点,这次他的对手,不是商场对手,却是个心思玲珑的姑娘。又看了眼明因气愤而去的门,才转身走了。身后的家奴不知所措地看着失魂落魄走了的公子,嘴里念叨着,“这东西怎么办?”后来有人喊,“抬回去罢!”这才抬着东西匆匆跟上赵与。
……
一整个早上,明因躲在房内,不出门,也没人进去。
毕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对于自己夫君,明因从未假设多少,但在她的认知中,夫妻,便应该如自家爹爹娘亲一般相亲相爱,不求大富大贵,但求真诚相对。但不管是如何的,都不可能会是赵与这般的!比起头先见着那赵与是的恼怒,明因觉得现在心中更多是郁气难当,无想这无耻之徒竟以这样的方式来羞辱她。
倒了水猛灌了好几口,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方才听得赵与对陆原说的话,明因倒是听明白了些,大约是陆原那日救得的便是他的娘子。但是再是愧疚难当,也无用这种方式来报答弥补的吧!何况这本就算不到他头上来的,只他自己偏生往身上揽,这可不就看出来他的不轨之心!
只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