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不对,我不能把这些都简单地归罪在“时间”身上,一切罪源,是我。
好不容易削弱了柳洛两家的势力,皇上暂得喘息的机会,尽管极尽所能地宠着白穆,他也没向她坦白一切。一来太后仍在,柳洛两家的势力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全盘清洗。二来……皇上虽然没亲口说过,但我想,商少君与白穆嘴里的阿不,始终不完全是同一个人。他回不到白穆期待的样子,白穆也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生活。
太过长久的风平浪静,迎来的总是狂风暴雨。
柳湄突然出现,带着身后强大的东昭势力。
没有人知道她怎么和东昭的人勾结上,包括她的哥哥柳行云,也不知道她当年是炸死,可见此女心机之深。
皇上的皇位才刚刚坐稳,自然不想再招惹东昭以致内忧未平,外患再起,便敷衍着柳湄。
但白穆那个傻姑娘,当初顶着柳如湄的身份入宫,可能在她心底留下太过浓厚的阴影,柳湄一出现,她就乱了阵脚,皇上不想惹柳湄怀疑,只有对她不闻不问。
柳湄并不如外界传闻的那般才学无双,她最擅长的是攻心。
我相信,若非她鼓动太后,太后不一定会狠下心来为了商少宫对付皇上。
皇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皇上与太后又是血亲,但凡有点风吹草动,总是难逃太后的眼。太后不知什么时候不仅查出白穆的身份,找到白穆的父母,甚至白穆曾经长大的村庄都查出来,拿来跟柳湄做了交换,让柳湄助商少宫出宫。
柳湄旁敲侧击,皇上假意迎合,当下派人疏散了村子里所有的人,并打算送白穆出宫。
白穆始终愿意相信皇上,却因为我的一句话,功亏一篑。
不记得是哪个年头开始,我开始和碧朱熟稔。阿碧和白穆一样,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姑娘,和她聊天玩耍,总是能让人忘却身在深宫的绝望,仿佛每天都是阳光灿烂,万里无云。
那日阿碧来找皇上,应该是求情,却被皇上遣走。第二日白穆来找皇上,称她整整一日未回朱雀宫。
当时我就心中打颤。
阿碧善良又耿直,倘若没回朱雀宫,恐怕是去找柳湄求情了。若她在柳湄手里,便只有皇上能救她了。
那是这辈子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存了小小的私心。
我希望白穆能带走阿碧。
阿碧和她那样要好,待她一走,柳湄必不会放过。
所以我忘记了皇上的叮嘱,上前一步,对白穆恭恭敬敬地说道:“皇上此刻应该在沉香阁。”
就这一句话,让我在接下来的数年中夜夜辗转难眠,让皇上的一切努力付诸东流。
白穆看到了不该看到的,听到了不该听到的,所有情意,都在那把熊熊烈火中烟消云散。
作者有话要说:更一章番外先,晚上或者明早再更一章正文~
其实快完结了的说……
75、真假思慕(四)
商少君踏入涟漪宫的时候,漪儿正在修剪院内的秋芙蓉;涟儿端着晚膳;正偷偷摸摸把脑袋往内殿里凑。
两人本就武力在身,尽管商少君的脚步很轻,两人还是迅速止住自己的动作;弯膝行礼。
很早商少君就吩咐过;涟漪宫内的宫人不必对他行大礼;他来了,也不必唱到。
涟儿漪儿见他没有出声;便一直弯膝,也不敢起身;只拿眼角偷偷瞅着;待他走近了,便低低垂着眼,眼皮都不动一下。
涟儿手上一轻,托着饭菜的餐盘被人拿走,她忙看了漪儿一眼,两人急急退下。
尽管涟漪宫的宫人不多,但个个都知道,皇上在和那位娘娘相处的时候,不喜欢有任何旁人在,即使是在外殿都不行,就连安公公都静静地候在殿外。
殿内点着安神的香,香烟缭绕,带着初晨独有的清露气息。一缕斜阳倾入,映在桌前纯白衣裳的女子身上。
白穆睡着了。
她趴在书桌上,一手还压着医书,一手上的毛笔已经倾斜,在白色的纸张上划出斜长的一道。
商少君的脚步轻不可闻,刚一走近,便挡住了那缕阳光。
他放下餐盘,在她身侧望着她。
她的睫毛密长,扇子似的覆在下眼睑上,但仍旧看得出早起的困倦,唇瓣紧抿着,不像从前,即便在睡着的时候,也微微上扬,还有眉尖,醒着的时候,仿佛淡然出世,没有悲喜,只有睡着的时候才会微微蹙起。
商少君伸手,似乎想要抚平她眉尖的褶皱。白穆仿佛被惊到一般,立刻就睁了眼。
商少君就势蹲□子,轻轻捋过她的刘海,微微笑道:“吵到你了。”
白穆的眼睛初初睁开时还是清亮,一眼瞥见商少君,便似火花遇见冰雪,瞬间黯淡下去,没有了焦距。
商少君眼底闪过微不可见的一丝暗芒,眼底的笑意也淡了淡。他站起身,让白穆靠在他腰侧。
白穆没有反抗,只静静地垂着眼。
“阿穆,下月初八,便是我们的大婚之日。”商少君低声道。
白穆没有回答。
“今日御林军又抓了几名意图混进皇宫的白子洲人。”商少君继续道,“你放心,朕不会伤他们,只要你在朕身边。”
白穆仍旧没有回答。
应该说,宫中那些谣言并非空穴来风。那日之后,白穆没有再说过一句话,看着商少君的眼睛也永远只是混沌,仿佛失了明的盲人。但她不开口,御医也不敢肯定,她到底是不是真的眼盲。
商少君吻了吻她的额头,抱着她,仿佛在安抚她一般,“阿穆,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平成六年九月初八,皇帝大婚。
那日整个商洛都沸腾起来。年轻有为备受尊崇的年轻帝王,登基六年后宫无主,且膝下无子,百姓们盼这个皇后盼了太久了,尽管对皇后人选曾有过一段时间的争议,但就在一月前,皇宫内凤凰长鸣,许多宫人亲眼看见金黄的凤凰齐鸣,盘旋于涟漪宫上。
那涟漪宫内所居住的,正是皇帝日前从宫外带回的女子,姓白名穆。
这样百年难得一见的祥瑞之征,令原本备受争议的皇后人选尘埃落定。那白穆出身何处,相貌如何,是否堪做一国之母,都不重要了,连天都说她才是命定的凤凰呢!
商都更是热闹非凡,等待凤辇的百姓将都城里里外外围了三层,吉时一到,便是震天动地的“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是一场盛宴。
涟儿漪儿都忍不住兴奋地拨开车上的帷幔,看到兴奋的百姓们,也被他们的情绪感染,激动得满面通红。
“娘娘,娘娘,您看外面,多热闹!”涟儿忍不住高兴道。
白穆一身凤冠霞帔,妆容端庄,看起来温文静雅,只坐在辇内,垂着双目,摇摆的珠串掩住了她面上的神色。漪儿皱着眉头冲涟儿摇了摇头,涟儿才讪讪地放回了手,默默地坐在白穆身边。
辇外欢呼声冲天,辇内静寂如同冬日的夜晚。
许久,白穆才伸出手来,缓缓拉开帷幔,望着车外。
蓝天白云,阳光灿烂,人声鼎沸,山呼万岁,宫殿巍峨,金碧辉煌。
她静静地望着,仿佛世事浮华只在她眼底匆匆滑过,平默无声,随即消逝无踪。
平成六年十二月,宫内传出喜讯,皇后有孕,举国欢腾。
大臣们连续三月的谏言折子终于暂时消停。皇帝登基数年,这可是第一个皇嗣,一时间朝廷内外唯一的国家大事,就是皇后肚子里的龙子。各地官员纷纷上供补胎良药,百姓们自发供神祈福,愿母子安康。
然而,一直在凤鸾宫被皇帝捧在掌心的皇后,却不明原因地渐渐消瘦。
饭菜照常吃,补药照常喝,日常也如从前那般,看看书,研究演技字画,偶尔还会抚琴,只有她从前爱摆弄的药草被皇帝下令搬走了,孕吐期也已经过去,但一眼望去,她仍旧如同飘然欲落的枯叶般,面黄枯瘦,双眼也是暗淡无光。
御医们束手无策,只说郁结于心,心病只能心药医。
更有胆大者,直接说是油尽灯枯之相。
御医一批一批地换,官员们上供更勤,百姓们祭神也祭得更勤,仍然不断有皇后龙胎不稳的消息传出。
已是隆冬,商都本就偏北,夜深时更是寒气逼人。陵安拨了拨商少君桌上的灯芯,躬身低声道:“皇上,该歇息了。”
商少君较前日消瘦许多,但看起来精神还好,闻言放下手中信笺问道:“阿穆呢?”
“娘娘已经歇下。”
商少君稍作思酌,便起身捋了捋衣袖,大步往外走。
陵安忙唤了一声:“皇上,娘娘……”
陵安欲言又止,商少君的脚步蓦然顿住。
陵安不再做声,商少君也没有再动作,许久,他折回步子,一个转身入了里间。
陵安自顾叹了口气,皱着眉头收拾书桌,正准备吹灭蜡烛,一阵夜风吹来,刚刚放好的信笺被吹了下来。
陵安在商少君身边,向来秉承“少听,少看,少说”的原则,此时去捡那信笺,不由得瞥了一眼,只见那做工细腻的纸上很是醒目的寥寥数字——“好好待阿穆。白浮屠。”
这夜风大,涟儿漪儿早早就打发了宫人歇息,关好外殿的门。虽说白穆不喜宫内有太多人,但凤鸾宫还是按照皇后的规制配备的足够的宫人,不过大多只是做做杂事,并不踏入内殿近身伺候。涟儿漪儿白日没什么事情可做,到了晚上也便睡不了多早,两人正打算去后院练练功,耳边一阵异常的气息划过。
来者内力深厚!
二人心中一惊,正欲出手,却见陵安出现在眼前,齐齐张大了嘴巴。
陵安将食指放在嘴前做了个“嘘”的姿势,示意二人莫要声张,再摆了摆手让她们退下。
陵安是商少君的心腹,二人都清楚得很,对视了一眼便躬身退下。
凤鸾宫安静,风声呼啸而过,到了室内,却只剩下绵长的静谧,仿佛时光都在这里停步不前。
陵安尽量放轻了脚步,却仍旧显得沉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