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桑探案之血手印 - 程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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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桑探案之血手印 - 程小青-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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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银林缓缓地说:“这样看起来,杀人的凶手是谁,简直无从捉摸。霍先生,你的意见怎么样?”
霍桑仍弯着腰,还在用电筒细察那把凶刀,似乎没有听得汪银林的说话。
他自言自语地说:“刀柄上已被血液涂满,即使有什么指印,现在也瞧不出了。”
汪银林见霍桑不回答他,似觉没趣,也默然不接口。
霍桑用电筒照看那垛和隔邻分隔的短墙,又把光线射到空屋的窗上去。
我乘机说:“我以为这案子的第一个关键,就在海林到这里来时,可惜太晚了些。”
汪银林忽现注意色,问道:“这话有什么意思?”
我道:“我以为那凶手必预先伏在这里。当凶手进门的时候,海林还没有到场,故而没有瞧见。那人掩进来以后,或者躲在屋子的后部,或者伏在围墙里面的棕树底下,直等到王得魁回来,那人出其不意,突然跳出来行凶。行凶以后,他也许早已瞧见海林在对面守伺,一时自然不敢冒险;或是他安排完毕,正待动身逃走,忽听得杨小弟回来的脚步声,因而重新匿伏。直到场小弟重新退出去,海林也跟随着走开了,外面没有了障碍,他也就安然脱身。”
汪银林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旁边的海林在搔头皮,显得很窘。
霍桑离了短墙,执着电筒,在照视那条水泥通道,接着他照到了铅皮门上,忽而把门推拢了,让电简光停住在一处。
他低声说:“奇怪!银林兄,包朗兄,瞧,这是什么痕迹?”
汪银林和我都走近去。电筒光集中在铅皮门里面边上的一个痕迹,像是三个指印,可是不清楚。
汪银林说:“我看是手印。”
我接嘴说:“是,是血的手印。”
霍桑把眼睛贴近了门边,点点头。“是的,不过很浅淡模糊,线纹自然更瞧不出,奇怪。”
电筒光移动了,从那铅皮的大门起始,经过了那两棵棕树,一直向屋子的后部照过去。这一着分明暗合我的意思。他大概在找凶手伏匿的痕迹。不一会,他又沿着围墙退回出来。他仍扳亮了电筒,在地面上照察。忽而他在墙边屈曲了身子,取出软尺来量了一量,显见他已找到了什么足印。
我和汪银林都站立不动,防走过去踏乱足迹。接着,他回到门口,重新在铅皮门的下部照了一会,嘴里似在低低地诧异。他把电筒光移向地面,忽又在水泥通道的旁边立定。他找了一会,从地上拾起了什么东西,放在电光中仔细照视。接着他从衣袋中摸出一张白纸,轻轻地将拾得的东西包好。
我问道:“你找得了什么东西?”
霍桑道:“半块碎砖。”
“半块碎砖?”
“是,也许有些用处。”
“有什么用?”
“砖上有些儿绿色的漆。”
“有什么意思?”
“等我带回去验一验再说。”
汪银林的注意点显然和我的不同。他并不注意我的充满了诧异的疑问,却自顾自地重新提出他的问句。
“霍先生,关于凶手问题,你的意见到底怎么样?”
霍桑摇摇头。“这案子委实很复杂棘手。对不起,现在我还不便发表什么。你先把尸体移送出去,这屋子也得照顾着,别的事我们再讨论。”
他把纸包和电筒放在袋里,向海林和我招一招手,便先自垂头丧气地走出去。我也和汪银林点头作别,同着海林走出尸屋。
  
  
八、故事
  
  
那晚上我和霍桑分别的时候,本抱着满腹疑团。因为霍桑先发制人地向我表示,解释的时机还没成熟,关塞了我的质疑的门。我自然毫无办法。所以我第二天再去见他,原打算问问他案子的究竟,却不料没有见面。过了一天我再去,虽然会面了,但他说他所得到的线索不够正确,还没有端倪。这样过了两三天,仍旧没有结案的消息。我心中越发不安,因不惮烦地再去找霍桑探问。
他约略告诉我,银林已经到场小弟家里去调查过,小弟的妻子生产和小弟回家去探访等事都是事实。银林也曾去访问王得魁的再隔壁的邻居,也找不出可疑的人物。那贴邻的空屋也经察勘过,并没有匿伏的痕迹。霍桑又说从那围墙里边得到的足印,已经与杨小弟和死者得魁的足印比过,尺寸都不相同。显见那足印属于另外一人。不过这个人的踪迹难明,一时还无从落手。末后,我又问起那凶手究竟和那个何少梅有没有关系。
霍桑答道:“这个人我已仔细问过,实在没有关系。那天他在这里听得了王得魁的死耗,非常吃惊。在你和汪银林走后,他便向我和盘托出。据说当王得魁第一次见他,就问他有没有关于董团长的消息。何少梅随便回答董团长似乎在南京。不料王得魁一听得,马上惊慌失措。但何少悔实在个知道他们中间有什么纠葛,也并不知董团长的实在的下落。这一层我确信不疑,故而已经将他放掉。”
我道:“那末你此刻可有什么具体的方法,追缉那个董团长?”
霍桑皱眉道:“我实在没有方法。我早已说过,我在这案子上已经失败了。请你原谅,另再催逼我。”
失败是霍桑难得承认的。这一次他当真是失败了吗?
可是我听他的口气,这还像是托词—是一种对于我的质问的防御性的托词。有什么办法呢?我自然只有采取迂回策略,从另一角度进攻了。
我问道:“霍桑,在发案那天的晚上,你不是在尸体旁的水泥径侧边拾起半块碎砖吗?”
他点点头。“是。”
“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
“晤,有些用——”他顿住了,皱皱眉。“包朗,我老实说,这件事我委实没有把握,我准备放弃了。你不必再打扰我。”
迂回也受了阻碍,我自然非常失望。但霍桑的防线既然筑得这样坚密,我也再没法可施。
隔了一天,报纸上忽然发出一段悬赏广告。
广告内容略谓本月二十四日晚上,有一个穿黄色大衣,戴花呢鸭舌帽的人,曾到新生路一百四十一号屋子里去行凶,事后潜逃出外,迄无下落。如果有人知道他的踪迹,出首报告,因而拿获,定有重赏云云。
广告是警署里登的,显见霍桑果真已谢绝不干,因而才推疑到这个不知谁何的人,又登出这种百无一效的无聊广告。照此看来,这件案子大概要变为悬而不决的疑案了。
一个星期的时光又无影无踪地溜走了,王得魁的血案的结局仍旧杏无消息。到了第二星期,那悬赏的广告也不见了;凶手的下落更似石沉大海。
扫兴吗?自然。可是情势如此,我也无能为力,只准备索性把这案子归入我的日记中的没结果的悬案页中去。
三星期后,我对于这案子逐渐淡忘了,忽而霍桑打电话来,叫我立刻就去。电话很简单,并不说明事由,我不知道是否就为着王得魁的被杀案子已有结果;或是他早先进行的那件血刀案有了新的发展。但是霍桑的招致,我是惯例地不敢怠慢的。
我到达他的寓所时,时间是午后三时,忽见施桂抢步走出来迎接我。
他低声说:“包先生,霍先生说,请你在外面等一等。里面正在谈话呢?”
我在办事室外面站住,正要向施桂询问,霍桑和哪一个人谈话。施桂忽像故意规避似地走到了后面去。奇怪!这又是什么意思?
一阵沙沙的异声,突然接触我的耳膜。什么声音?从那里发生?接着一个女子的声音说话了。
“霍先生,你既然知道得这么详细,我也用不着瞒你了。是的,你说得对,他实在是我杀死的。但你可知道我为了什么杀死他?”
语声略略停顿。我感到十二分惊奇。那女子的声音是从办事室出来的,虽很低弱,我听得出像是王得魁的妻子。伊所说的“他”,不就是指王得魁吗?那末王得魁竟是他妻子杀死的?怪事!
我听得霍桑的声音接下去。
“这就是我要请你说明白的。你为什么谋死你的丈夫?”
“不,他不是我的丈夫。我是给他强占的!他起初把我当玩物看,后来又把我做奴隶!我本来姓沈,从小也念过书。我的丈夫叫沈铭三,是做教员的,不幸早死了,我一直守着寡。去年军阀们为了夺地盘,互相打起来。我和我的婆婆没力量逃难,故而强盗般的驻兵一到,我便受辱了。那个污辱我的,就是这可杀的王得魁!”
声音很凄惋,又含着愤慨。语声停一停,又是一阵沙沙沙。我虽充满着疑惑惊讶,但仍平心静气地倾听,不敢移动一步,也不愿漏一句话。
妇人的声音又继续下去。
“霍先生,你知道军阀们在混战的时候,真是无法无天!那如狼似虎的兵正象一群猛兽!小百姓的性命财产一任布置,妇女们受辱的也不止我一个,说出来叫人心痛。我受辱以后,一时死不得,也只得吞声偷活。
“不多几时,他们败退下去了,地方才略见安静。我们婆媳俩才得透一口气。那知几星期后,王得魁忽又到我家里来。那时候他穿得很阔,完全换了一副面目。他取出一卷钞票,几只金戒指,向我的婆婆手中一塞,说要娶我做妻子,这就算是聘金。我婆婆不答应,说我们情愿做苦工活命,不愿意分开。可是这有什么用?我正从后门里逃出去,他忽而摸出手枪追住我,强迫我马上走。我拗不过他,没奈何,跟他到了上海。他就领我到新生路的屋子里去。
“他起先用软语劝我,又拿许多奇怪的衣服首饰给我穿戴。他说他已经发了横财,不再吃粮当兵,叫我别三心两意。我心里虽恨他,但是孤零零的一个女人,当然不能和他抗。
“过了几时,他的恶相露出来了,常常骂我不会服伺。他晚上回家,我又打盹不等他,他就用皮鞭揍!哎哟!霍先生,我怎么受得住呢?因此,我存了拼死的心,打算找一个复仇的机会。”
沙沙声又接替了语声,再来一个顿挫。故事很凄楚。
我对于凶案的动机已经有一个轮廓。一霎那间,故事又接下去。
“在我动手的十多天以前,我的机会来了。原来他喜欢喝酒,每次喝醉了回来,常常做恶梦,梦中会跳起来乱喊。有一天夜里,他大声喊叫,我听得清楚。‘董团长,别装腔!我老魁不怕你!’好像有个姓董的人要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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