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对方吝于表态,步摇咬了咬牙,讪讪然离去了。
金乌西坠,天色暗了下来,钟府四处屋檐下,都点上了灯笼。华雍堂内更是灯火通明,杨氏跟崔妈妈正清点自己的私房财产。
“小姐,要不要再留两间铺子,万一姑爷安然无恙,度过了这次风波呢?到时想再买回来,可就难了!”崔妈妈提醒道。
“若单只是结党营私的罪名,以皇上的仁厚名声,倒不至于没有活路。若牵扯上其他的,就难讲了。前两天母亲告诉我,二十年前……反正铺子是留不得了。到时说不定会被封……现在出手还能得几两银子。”杨氏把牙一咬,下定了决心。
此时丫鬟来报,大学士府那边有人过来,在垂花门那里候着。杨氏忙让仆妇们出去把人请入。
一位穿着体面的婆子,被钟府的丫鬟从二门引了进来。来人一路上行色匆匆,脚步急促,脸上满是惊惶慌乱之色。
“太太,老夫人身边的毛妈妈来了。”守在门口的大丫鬟冬儿朗声通禀道。
杨氏从暖阁内室的罗汉床上直起身,等着来人。
“二姑奶奶,不好了!”人影还没看清,杨氏就听到一阵熟悉的哭喊声,“三奶奶吵着跟三爷和离,今儿个石家派人来,在府中清查三奶奶的嫁妆……夫人又晕过去了……”
那婆子发丝凌乱,眼里布满了血丝,神情憔悴,像是一路颠簸而来。
杨氏掌中的手炉,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里面的炭灰洒了一地。她也没有顾上这些,从床榻上跳下来,揪住伏在地上的仆妇,厉声问道:“你说什么?和离?!发生了何事?”
那婆子把来龙去脉,细细说与了她听:“今日大清早,杨府门前来了辆马车。说是来找三爷的。从里面扶下来个快生产的孕妇,说是原来住的地方,被人放了把火给烧了,她无处可去。三爷几日都没去看他们母子。后来一打听,说是他被关到狱里了。就寻到杨家……是三爷的外室……她听人说夫人和三奶奶还在,就跑到学士府门口。想求夫人看在肚子里是杨家唯一子嗣的份上,收留下她。还说,孩子生下来后,愿把他送给三奶奶抚养,只要能让她生下这个孩子。”
听闻此言,杨氏大怒,喝斥道:“荒堂!随便一个阿猫阿狗,就跑来自认是三弟的外室。这肯定是陷害!想离间三弟的夫妻关系。现在是多事之秋,那帮人是想让承恩侯,对牢里的爹爹袖手旁观吧……三弟妹真信了?”
杨家仆妇答道:“三奶奶开始也不信!谁知那妇人,拿出一块祖传玉佩,跟三爷随身带的那块,看着正好就是一对。三奶奶气得险些晕过去!接着就哭闹起来,要回娘家……夫人没办法,只得派车把三奶奶送回去了。把那待产的女子,暂时安置在府内。打算明日,上门去劝劝三奶奶,认下这孩子。说是不能让杨家断了后……”
“胡涂!这种事怎么能随便认下来?她们想逼死牢里的爹爹和三弟吗?”杨氏怒目圆睁,一脸恨不得时光倒流,她冲到现场,扭转局面的样子。
那婆子又补充道:“夫人是见着昨日夜里三奶奶,被诊出有喜脉,才敢冒险认下来的。她怕三爷回不来,多个人怀上,子嗣多份希望!”
听到三弟妹有了身子,杨氏总算看到一丝指望,可转念一想,又觉不对,继续盘问道:“那和离又是怎么回事?三弟妹有了喜脉,就更不用认了。节骨眼上,这不是添乱嘛!”
“夫人也是怕三奶奶运气不好,这一胎的不是孙子。想来个双重保障……”那婆子小声回道,说完就伏下身子,生怕杨氏把怒火发在自己身上。
杨氏抚着额头,满腔无奈,道:“把爹爹保住了,三弟就可以回来。生多少孙子都可以!何必舍本逐末?”
接着又问道,“后来呢?三弟妹有孩子了,她怎么还会闹和离的?”
“听石家送信的婆子来报,三奶奶回家里,就被亲家老爷禁闭起来。听说下午就落了胎……所以夫人这才晕过去的。”那仆妇鼓起勇气,终于把最糟糕地情况倒了出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助力
这是妙如第一次见证到古代的离婚。给她带来的震惊,不亚于当初听到,自己是钟澄的亲生女儿。
承恩侯石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办完了二女儿和杨家少爷的和离。为此他们还走通了刑部的路子,逼在狱中的杨俊贤,签下了《放妻书》。
全然不顾这场政治联姻背后,女儿伤痕累累的心,和哭红肿的眼睛。
石家和离的理由是,自家女儿执意不肯再跟杨俊贤以夫妇相称。成婚不过两年,对方瞒着妻子和岳家养外室,儿子都快生出来了。
这场联姻,以政治结盟为目的,最终也因政治上倒戈,画上了句号。应了那句老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限来时各自飞。
听说过此事后,妙如唏嘘不已。对这个时代,结两姓之好的婚姻制度本质,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
还没让她多作感叹,二伯母钟谢氏终于到了京城。
让她最近抑郁的心情,顿时有了一丝敞亮和欢悦。
那是个大雪纷飞的傍晚,跟病榻上母亲问完安后,带着织云,妙如正打算回浮闲居。就听到二门守着的婆子,前来华雍堂禀报此事。
她听了,飞也似地快步奔到垂花门口,迎接二伯母的到来。
自从上回杨氏听到弟媳要和离,她就气倒了,一直缠绵病榻至今。
后来,还是汪夫人带着身边心腹的婆子,到大学士府那边,照顾了母亲几天。待崔氏病情有所好转后,才回了长公主府。把得力的管理媳妇,留在杨家照顾母亲,还顺势敲打了娘家几个不安份的姨娘们。
听说妹妹也病倒了,汪夫人来探望她时。提议把外甥女妤儿留在掇芳园再住上一段时间。杨氏自然是乐意的,也没作过多推辞。
妙如则在府中照顾母亲,兼给宋氏帮忙张罗家中过年的事宜。
再次见到二伯母谢氏时,妙如的眼泪都快出来。
自上回送别她,转眼已快三年了。听父亲那边管事媳妇锦绣提起,此次对方来京里,好像专门是为她的亲事而来的。却在路上被暴风雪耽搁了不少行程。
谢氏神色有些憔悴,精神萎靡,想来旅途劳累了。
看见一个小姑娘婷婷玉立地站在眼前,眼里噙满了泪水。正热切地望着她。谢氏精神一振,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
妙如忙安排下人,帮二伯母的行李卸下来,把她和跟来的人,安排到客院住下。
此次跟谢氏来的,有她贴身的婢女尺牍,不过已作了妇人打扮,想是成了管事媳妇。还有她身边的老仆孙妈妈,和一位三十来岁的护卫。
没过多久,钟澄就赶了回来。
在洗尘宴上。谢氏没见到钟家的主妇杨氏,只碰到宋氏。有些奇怪,不禁问了起来:“九弟妹呢?”
“回二嫂的话,姐姐因娘家的事病倒了,妾身出来临时帮着她管管家。”宋氏恭敬地答道,脸上没有流露一丝异样的神色。
谢氏把目光转向妙如,后者摇了摇头,不知如何开口。宋氏接过话题。把杨家的事情,简单地告之了对方。
谢氏目光一沉,心里暗道不好,这杨家的同盟兼姻亲石家,都断腕撇清了。九堂弟的前程,这回怕是要搭进去了。
她在路上的驿站里。多少听说了一些朝中的形势。未曾想到抵达京城时,钟家的处境,竟到了如此糟糕的地步。
不觉为他们一房人担心起来,尤其为妙如着急。不知她那个本家谢尚书的提亲,会不会变卦。若真是有什么变故,后面的情况恐怕不太妙了。
谢氏在京中的兄嫂,去年年底带着侄儿侄女,赴陕西就任去了。京中如今她也没太多人脉。明天得找机会。跟堂弟商量一下。
妙如现今已到了定亲的年纪。若错过此次,万一堂弟被牵连进去,没了官宦身份,那岂不是生生耽误了她的终身。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钟府众人还在沉睡中,前院就传来一阵嘈杂声。
妙如从梦中惊醒,一个激灵爬了起来。只见秦妈妈行色匆匆进了卧室:“姑娘,不好了!老爷被衙门的人带走,说是要问话……”
惊得从床上跳了下来,妙如一把抓住秦妈妈的手,紧张地问道:“怎么回事?爹爹怎么会被抓?是以什么名义带走的?”
这老仆也没见过此等阵仗,带颤抖的哭腔答道:“……老奴也不……不知道!听门口……看热闹的人说……昨晚杨家……被查封了。说是谋……谋逆……大罪……”
“谋……逆?!”妙如差点找不回自己的声音,“为何抓爹爹,难不成他能和杨家有牵连?大家都知道,爹爹早不与那边来往了。”
正说着,钟谢氏赶到妙如的院子里,来看望她。
“二伯母,爹爹被带走了!说是……”妙如只觉得十分惶恐。
“伯母知道了!放心,这事只是例行公事问个话,毕竟你爹是他女婿不是?!这种事在官场,在所难免的……”谢氏把她揽进怀里,轻声安慰她。
在她的柔声安抚下,妙如平复了心绪,渐渐找回了理智。
“二伯母,妙儿得到前面去看看,府里说不定乱成什么样了!”她迅速地穿好自己的衣服,没让任何人帮助地简单挽起了头发,就出门了。
一行人到了前院的敦怡堂。
星魁看见妙如来了,忙迎了上来请安。
“怎么回事儿?爹爹临走时,可曾交待过什么?”妙如抬了抬手,免了他的礼数。
“老爷说了,他只是配合刑部案子的调查,没什么事。说不准很快就能回来了!”望着小主子,他不愠不火地回道。
“跟什么有关?是杨家的案子吗?”妙如急于了解的是这个。
星魁想了想,说道:“好像是,又像不是……听那个穿官服的大人,提到什么秋闱……”
弄得她一头雾水。旁边的钟谢氏安慰道:“你爹爹不会有事的!再等一天吧!若是真没回来,咱们再到衙门里问问……”
也没别的办法,妙如只得跟着二伯母回到了内院。
走进华雍堂的院子,刚打算问问杨氏的病情,只见她被崔妈妈扶了出来。
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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