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人把薛斌送出府后,钟澄思前想后,越想越觉得憋屈,又不能表现出来,让人发现了端倪,使接下来的计划受到影响,有了偏差。
还有件头疼的就是,不知该如何向女儿开口解释,还要劝说她主动配合。
他本想着乘女儿还没有陷得太深,及早告诉她。又怕见到她伤心难过的样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日子转眼到了九月底,想到汪家的人不久就会到达了。钟澄一咬牙,在此次为她祖母九周年祭时,打算找机会跟女儿好好谈谈。
从父亲的书房出来的时候,妙如神情木然,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回屋里的。
心头不由地想起句谒语: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第一百八十章了断
钟澄让大儿子这几日看顾好妹妹,弄得明俨一头雾水。事关女儿的名节,没退亲之前,他是绝不会向第三人透露口风的。
等晚膳再见到女儿时,看她跟明俨照样有说有笑,钟澄这才放下心来。心想,原来女儿并没喜欢上她表哥。
第二天妙如本该上山到书院去的,秦妈妈的孙女茶香前来禀报,说大姑娘病了。钟澄以为女儿按计划行动了,遂找来相熟的孟大夫。
大夫问完诊,被钟澄请到书房时,跟主顾论起了她的病情。
“令嫒受了凉,加上连日劳累,这才会病倒的。不过,她长期郁结于心,若不善加疏导,恐对今后的身子不利。”述完病情,孟大夫随后就开了方子。
郁结于心?
这个说辞让钟澄有些意外。他以为昨日的那番劝说,已经让女儿想通了。本来,他打算听听大夫怎么说,再关照一二,好拖到汪家的人来。
谁曾想到女儿是真的病了。
来到妙如的房间,遣退伺候的,钟澄责备起女儿:“你这傻孩子,说好咱们只做几天戏,为父也好上山到道观里,请来真人替你作法。做做样子的,怎么把自己真搞病了?”
妙如浑身虚弱无力,也不好跟他多作解释,老老实实地听他数落。
“你是不是心里还放不下他?”钟澄小心翼翼地试探。
妙如摇摇头:“其实爹爹跑去调查哥哥身世那次起,妙儿就一直生活在恐惧中。生怕哪天出现难以接受的真相。这样断了也好!起码也不会再跟杨家的人有所牵扯纠缠了。”
“你想得开最好!爹爹何尝不是这样想的?”钟澄从进门起就一直紧锁的眉头舒展开了。
他又自责道:“都怪爹爹,当时该坚持到底的,不该一时心软,就答应了汪家的求亲。”
妙如没有吱声,心说,他哪里是心软?!潜意识里。他怕是不想抛下杨氏生的两孩子吧?!想用这种方式,把全家人捆绑在一起,宁愿自欺欺人。当年谢家求亲的人,话都说到那份上了,不也没见任何动作,又回过头去答应了汪家的提亲。
“妙儿,你可曾怪过爹爹?”见女儿凝神沉思,钟澄有些不安。
妙如没有回答他,说不怨那是假话,可她又能如何呢?
不说她是个穿越来的灵魂。就是正主,在这个时代礼法里,也没那个立场指责父亲的选择。
她的心里五味杂陈,百般滋味一起涌了上来。
有委屈、有孤立无援的彷徨、有失恋的酸涩、有强作坚强的无奈、有说不出痛楚的苦……
“爹爹,病好后,我想搬到山上去住。”妙如突然有了种快刀斩乱麻的冲动。
“你不是一直是在山……”钟澄怔住了,随即他反应过来,女儿的意思,是不想回这个家了。想来是不想再看到杨氏,免得惹起心中的隐痛。
他没有作声。嘱咐她好好养病后,就离开了。
五天后,长公主府的长史果然来了。这边早按照安排好的剧本演了一路。最后请来的道士,还煞有介事地说,妙如今年犯太岁,跟订亲的对象,夫妻宫相冲,难成善果。钟澄特意说起了亡妻托梦的事。
“此乃冤鬼缠身。只有退了这门亲事,别觅良缘,女施主才安然度过这个运道。”那道士望着众人说。
他瞅了一眼长公主府派来的长史:“有违天道强行嫁娶,轻则夫妻分离,重则香消玉殒。其实,女施主应找个大难不死。福缘厚泽的夫君。”
一席话说得在场的众人心惊肉跳。
钟澄果断地退了这门亲事,把庚帖归还给男方,将下定时汪家送的珠钗,也退给了对方。
长公府的人走后,妙如的病果真就“好”了。
坊间纷纷传言,此事颇有蹊跷。
钟澄长子失踪十四年又找了回来,大女儿下聘时被病魔缠身。是不是冤魂在作祟?!一时间各种传闻都有。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杨氏心中有鬼。听到这个传言时,她吓得连门都不敢出了。
钟家妯娌和周边的邻里,把这事当真了,猜测的流言满天飞,说钟澄的亡妻死得冤屈。
她特意来显灵。阻止女儿嫁给杨家外孙的。
说不定跟当年钟家祖孙俩,被救一事有关联。不然,她女儿早不病迟不病,偏偏下聘时怎就病了呢!退亲后病就好了。还有五房的长孙,当初怎地就无缘无故失踪了呢?事隔多年,还被找了回来。
这些传言都与妙如无关,她病好了后,上山继续她的绘画事业去了。
临走之前,妙如特意让茶香找来钟明信,把当初为汪峭旭作的画,托付堂哥转交给他。
“怎么回事?!九叔不是这样迷信的人啊!此次为何此般坚决,难道真如传言那样,是他外公害死了前头的九婶?”钟明信挺替他们两人惋惜的,有些不甘心地追问道。
“这些只有老天才知道,善恶终有报吧!”妙如不欲再提这话题,“最好亲手交给他,这画外人见了,恐有不妥。”
“为何要让我递还给他?”钟明信有些不解。
这两人只是退亲,又不是结仇,还是亲戚呢,难道不见面了?汪峭旭肯定还会上门讨个说法的。哪能这样不明不白就被退亲了?
“他不会来了,我也不会再上京了。本来这幅画,我打算烧掉的,不过这样好像对画中人不敬,就托你找机会再还给他吧!”妙如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生怕再多说一句,她就绷不住了。
“你们之间是怎么了?竟生分到这等地步?”钟明信也觉察出一丝不对劲来。
妙如摊了摊手,强言欢笑地答道:“你若有八卦虫子作怪,就去问问他吧!”
后来,她终于想起泠泉郡主是谁了。
原来那人她也见过的,在离京前最后一次宴会上。对方还弹过一首,自己从前世带来的曲子。而这谱子。她只抄过给一个人,那人就是旭表哥。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曲子,竟被陌生人弹了出来,要说他们俩之间没什么,让人如何能信?
之前,她还对这段感情,有点依依不舍,觉得旭表哥也是被逼无奈。现如今,那点想法,只会让她觉得自己可怜可笑。人不能这样自恋!
感情的世界里。从来容不下第三人。若是他真的在意她,为何把自己的曲子,传给其他人呢!
搞艺术的人通常特别感性吧!也有种特别的魅力,能吸引旁人关注的目光。若只是他多情对象中的一员,她这样陷进去,哪天真扯到家族恩怨纠葛。让她情何以堪?后半生哪还有立锥之地。
若像爹爹讲述的那样,要为那个郡主负责的原因,今后类似扯到人家名节的事,肯定还会发生。他娶得过来吗?
若真是情比金坚,有多少种方式可以抗争到底。为何独独选择了一声不吭地屈服了呢?
这次事情就像块试金石。多么甜言蜜语,郎情妾意的东西,在现实考验面前,到底还是不堪一击的!
这样也好,省得以后她还不知要花多少精力,打发他一帮的莺莺燕燕爱慕者呢!
回到汩润书院,钟谢氏问起她退亲的事来,妙如独独对她讲了实话。
“二伯母真没想到。当时一时心软会害了你。原想着他是个良善的孩子,没想到这么多波折,你们看来真是有缘无份。”钟谢氏叹息道,脸上露出愧疚的神色。
“您也是好心,其实怪不得任何人。”怕她过于自责,妙如忙自我解嘲道。“许是妙儿狂妄。一直认为,若不是一心人,岂能终身相许?妙儿不觉得靠那点情份,能在后宅中安稳幸福一生的。况且跟他母系那边此般复杂。”
“如何得知他对你不是一心的?”钟谢氏奇了,忙出声问道。
“妙儿就是知道,他若是心如磬石,会因这点考验都通不过。又不是他犯下的错。要这样说来,若有两个女子都跟他先后绑在一起了。他不得娶两个,谁当妻谁当妾?多么可笑的理由?!”妙如解释道。
她心里酸楚从来没停止过。无计可施,本能地用强词夺理的方式,掩饰自己尴尬的处境,来挽救她那点脆弱的自尊心罢了。
其实她料得也没错。设置这道考验的始作蛹者,正在躺在京西的府宅里,听着小曲,昏昏入睡。
突然,旁边有侍者高声唱道:“薛统领到!”
薛斌一进韩国公府的后花园,就见到俞彰一副懒洋洋的模样,躺在水榭中听曲。
“你是故意的吧!”薛斌上来就是质问,“跑去南安王府跟老太妃拍胸脯保证,可还她个满意的孙女婿。让她们进宫去闹,一会儿又出馊主意,让钟家以这种名义退了亲,让钟杨氏像过街老鼠一般。一箭双雕啊,大小杨氏都没好日子过,姓杨的外孙跟着都受折磨。”
“你太高看我了!哥哥我哪知道,东昌伯府的人听到风声后,真的会对小郡主那般不留情面。后面的,只是顺势而为而已。若长公主自己没那意思,跟世袭罔替的王府结亲,以保她后世子孙的荣华富贵,此计能行得通吗?”俞彰慵懒地坐起身,朝薛斌投去不屑的一瞥。
“你真是个妖孽!我说这样阴损的招术,就不像殿下的风格。果然是你在背后使坏。就不怕杨家逃掉的那个孙子,长大后找你复仇?”薛斌一屁股坐在旁边软榻上,斜睨着对方。
“这就不要你操心了!那独眼龙的行踪,早在我掌握中了”俞彰握起拳头,“就等着钓出所有的鱼后,到时再一网打尽。多亏了汪家那小子此次被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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