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语气云淡风清,好像朋友间提醒交待一般。
汪峦映神情一凛,没想这样的话,竟从对方口中,这样轻易地说了出来,不知是该为嫂嫂庆幸,还是要同情哥哥。
这是真的放下了?!想到哥哥对她一片真心,她有些愤然,说道:“说得倒轻松,你怎么不去劝?亏得从十几岁起,他就开始喜欢你。”
第一次听说此事,妙如有些意外,问道:“此话当从何说起。那时大家都才多大?!”
“还记得送你的那盏宫灯吧?!为了做这灯,他的手指都被篾刀划破了,当时我见着好看,还向他讨了来着,都不舍得给!”汪峦映不甘心地答道。
妙如正色道:“莫要乱说,让人听去了不好。他从没私下送我什么东西,我也没送过给他的。这点礼数,妹妹还是懂的。”
见她不承认,汪峦映补充道:“那年上元灯节,不是送给你了吗?怎么后来我听说。你们当晚还帮人牵了线,给任大人做了媒的。”
只觉脑袋中“轰”地一声响,妙如手中把玩的珠琏,随之被她无意间扯断,珠翠散了一地。
那盏灯上的谜面——“衣带渐宽终不悔”
原来是他做的灯,她说怎么都没猜对,那小贩还把灯给了她。若那时她猜的不是相近的答案,会不会到最后,由他猜出,亲自把灯送到她手上?
妙如不觉间泪盈于睫。强撑着反驳道:“那又如何?小时候的兄妹情而已。况且早跟他说清了。与其跟我说些有的没的,还不如省点气力,去劝劝他们珍惜婚姻来得实在。”
汪峦映何尝不知她说的在理,怏怏不乐地叹了口气,没再说别的什么,转身就离开了。
独自坐在湖边,思恃刚才听到的消息,妙如望着水面发呆。
却不知她身后。另一位当事人也跟着来了。
上回跟小姑闹得不欢而散后,泠泉郡主本打算今晚找到对方,说声道歉的。谁知一转身就不见了踪影。还是丫鬟琼花眼尖,瞥见她朝这边来了。
刚才从两人说起花灯时,泠泉就躲在另一边偷听。她听从母亲的劝导,想找到这个机会。来把话说开的。
方才听到相公,从十几岁起就开始喜欢对方,两人还一起做过媒人。难怪在家里整天长吁短叹。想到这里,泠泉心里的妒恨,像一道熊熊烈火,险些要吞噬了她。
“钟家表妹是吧?!”另一道女声从身后响起,妙如闻音转过身来。
这时,芳汀和春渚不放心妙如。也赶了过来。见了来人,朝她下跪行礼:“给泠泉郡主请安。”
妙如也跟着福了一礼。泠泉仰起的脸,几不可见地轻点了一下。
双方此时都在心里评估对方。
长得确实有几分姿色,泠泉耳边不由响起,太后的评价和那些世家夫人背后的议论。
“单凭她的品貌才情。足以跟京中任何贵女相媲美。”
“除了出身外,哪方面都比不过那位,难怪嵘曦公子意难平。”
想到这里,她的恼意更甚。刚想出声刺她两句,又记起临行前母亲的交待,强压下胸中的酸意。
见她主动来找自己,妙如也有些意外,更多是担忧。这是在皇宫里,那边还有众多诰命贵女。要是对方闹起来,自己名声怕是也要跟着毁了,还是小心谨慎的好。
泠泉把两边的侍女,都遣了下去,方才开口道:“之前是我的不对,望妹妹不要再放在心上。表嫂在这里,跟你赔礼道歉了。如今太婆婆躺在病榻上,都大半个月了。看在她老人家的份上,能否请表妹,到掇芳园走一趟,帮着劝劝相公吧!”
泠泉先是伏低,又想用长公主的病情,迫得对方应下,这强人所难的请求。
没想到她竟提出这样的要求,妙如寻思半晌,才接话道:“若是看望长公主殿下,这本该是晚辈应当做的。不过,劝说什么的,我看就不必了,瓜田李下的。去年开春,堂兄钟明信进京赶考时,我就托他给表哥带了一封信,把该说早说清了,那还是在你们成亲前。他还想不开,恐怕不是我的原因了。”
见她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泠泉气不打一处来。她环顾四周,见没外人在了,唇边噙起一抹轻视的笑意。
“人们都说我是深闺怨妇,你也不遑多让。嘴上说一套,面上又做一套。若不是怨恨他和我,为何你大老远跑回京里来,还在皇上和太后跟前,讨好卖乖,装模作样的。不就是想恶心咱们两人吗?我看啊,你才是怨妇,哦,不,是怨女!”
妙如告诉自己,这里是皇宫内苑,不能冲动。遂强忍下怒气,寻思了半晌,才答道:“我为何要进京,过两天你就会知道答案了。京城这地界,可曾有规定,是谁来不得的?说到怨怼,只有求而不得,留不住的自卑者,才会生出这种情绪。表嫂,您是哪只眼睛,见到是我在强求,强留的?”
泠泉登时被噎住了,觉得“强求、强留”两词均是在影射她,不由得气哭了。
“大胆,你一个平民!竟然敢这样对郡主讲话,还不下跪认错!”泠泉带来的丫鬟,在不远处一直观察着动静,见状不好,跑过来为主人撑场子。
“好大口气!一个贱婢,竟跑到皇宫强令朝廷命官下跪。”一个年轻男子的嗓音,在黑暗中响起。
须臾间,从旁边树林间,转出了两个人影来。
第二百一十三章换盏
本章节
“泠泉,大晚上的,你怎么躲在这里哭起来了?”又一道中老年男子的声音传来。
这两位不是别人,正是玄德帝跟新上任的御前侍卫副统领罗擎云。
元宵之夜,皇后领着太子妃,带着内命妇,陪太后娘娘,跟外命妇和各家贵女,在御花园中赏月赏灯。
皇帝自然要避开,正好明日他小儿子姬翔,就要开始上习武了。玄德帝特意命人,宣罗擎云进宫,想单独再多交待几句。
两人聊着聊着,不知不觉间走进了太液池旁侧的林子里。
当泠泉郡主出言不逊时,玄德帝停住了脚步,跟罗擎云立在林子静待后续发展。
他倒是要看看,这两位丫头在私底下,到底是怎样一副面目。
想不到见没人在了,泠泉竟毫不顾忌自己的身份,口不择言起来。
到是钟家那丫头,让他刮目相看了。毫不畏惧对方地位,绵里藏针地就让她吃了个软钉子。
当初召她回京,母后跟他就犹豫了许久。没曾想不到半年,矛盾终于还是来了。泠泉这丫头的性子,难怪汪家那小子看不上。派到南疆的礼仪官,这些年也不知是怎么教的?!光学琴棋书画去了,好好一个宗室郡主,还没人家从小没亲娘教养的,懂得分寸知晓礼仪。
得把这个结早点解开了,不然到时丢脸的,可不止是汪家。若真的都闹开了,翌儿的贤名也要受到质疑。
是给钟家丫头另外指门亲事?还是想些别的法子?
有她那个誓言在前,立刻指婚的话,倒显得有些欲盖弥彰了。得另外再想个法子,让泠泉无法再闹腾才好。
见来人竟是皇帝陛下,湖边的众人,当即纷纷跪了下来行礼请安。
被令起身后。泠泉郡主蹭到玄德帝身旁,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朝他答道:“回皇兄的话,没什么。妹妹心忧太婆婆的病情,想请钟家表妹前去看望,没想到被她拒绝了。”说完,哀怨地朝妙如的方向望了一眼。
“哦,是这样吗?”玄德帝转向后者,问道,“钟家丫头。你说说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罗擎云在皇帝后面,死命朝妙如使眼色,可惜天色太暗,后者并没瞧见他给的暗示。
“禀陛下,微臣听说荣福大长公主殿下身体有恙,应诺要去探望一番。只是……”妙如在此处停顿了一下,然后,一咬牙接着道,“有些其它要求。牵涉到皇家声誉,微臣不敢随便答应。请陛下恕罪!”
答完,她敛眉垂目,一副不敢造次的模样。
“哦?说说看,朕恕你无罪!”皇帝好整以暇,想见识一下,她到底怎么反击回去。
“不知陛下可曾听说过,微臣退亲的事?”妙如突然蹦出惊人之语。
让在场的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略有耳闻!”
“既然两家退了亲。就不应再见面。郡主殿下却要微臣,去劝说她的夫君。大楚朝都没这样的礼法。作为皇室宗亲,理应为天下人做出表率。殿下的要求,不仅强人所难,只怕会让皇室跟着受人误会和蒙羞。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有损天家形象?!”她决定豁出去了。要彻底摆脱这块牛皮糖。
“言之有理!”皇帝点了点头,又问另一位,“泠泉你怎么说?”
“他们是表兄妹,自然不在礼法禁忌之内。”泠泉连忙反驳道。
知道她会作此一答,妙如应对道:“若查出杨家是我们兄妹的杀母仇人,微臣恐怕不再跟汪公子有亲戚关系了。正是这个原因,两家才退的亲,转眼间。郡主您不会连这个也忘吧?!”
罗擎云眸子里,顷刻间闪出欣赏之色。
想不到这丫头,言辞如此锋利,眨眼间又将了对方一军。
这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用得实在是妙。
泠泉郡主顿时哽住了。没想到在陛下面前,她还敢装,心中一口郁气更是出不来了。
当初靠太后做媒,皇上指婚,这门亲事怎么算都是官配。加上对方远在千里之外,本以为是万无一失。没想到这女人一回来,什么都变了。
让她如何不恨?!只是对方回来后,直接入了宫,自己没半点法子,奈之如何。
“泠泉,你以后莫要再针对钟家丫头了。”玄德帝告诫的话语,打断她的沉思。
“接她进京,是朕的意思。母后的年纪大了,有她在身边,陪着说说话,讲讲故事。这半年来她老人家开心多了,明显也精神了许多。你有空就多花点心思,在夫家人身上,善待周边的人,诚意是打开心结最好的方式。”这位万乘之君,以一个长者的口吻,劝诫起堂妹来。
皇兄都发话了,泠泉郡主不敢动弹,只得唯唯称诺。
玄德帝转过头,朝妙如嘱咐道:“钟丫头,这几天你也累了,下去吧!”
翌日,散朝后,南安王也被皇帝召进了两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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