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几个人笑得前仰后合,顷刻间,长宁宫的殿中,一片欢声笑语。
太后指着孙儿打趣道:“罗世子绝对想不到,被自己的亲外甥挖了墙脚!”
皇后也是副哭笑不得的表情,无奈地摇了摇头,慈爱摸了摸儿子的胖脸,解释道:“姑姑不能嫁给你的,亲戚间不能嫁娶的。”
“不对,不对!”小胖墩把头摇得跟泼浪鼓似的。“翔儿听说过,亲戚间是可以嫁娶的呀!,高睿家就是这样,他婶婶就嫁给了他叔叔。还有邱承晟,他哥哥就娶了他嫂嫂。”
高睿和邱承晟都是他在崇文馆学习时的伴读。
此话一出,殿中人的笑声更大了。
妙如恨不得有条地缝好钻进去,她随即背过身子,不想让人发现她憋红的脸。
罗逸茗被迫又解释道:“他们成亲了才当的亲戚,你跟姑姑已经是亲戚了。”
小家伙似懂非懂,困惑地望着妙如,一张粉嫩的小脸上满是纠结。
在太后身边说说笑笑,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晌午。一起伺候太后吃过午膳,小家伙姬翔也累了,非要留在长宁宫,陪着祖母午憩。于是,罗逸茗邀了妙如,到她的凤仪宫去坐坐。
凤仪宫位于皇宫中轴线上,坐北面南,面阔连廊九间,进深三间,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
妙如被带到了殿后的暖阁中,绕过一架八扇楠木雕花屏风,再往里进去便是罗逸萱起居的地方。
吸引住她目光的是,墙上两幅苏州绣,一幅是凤穿牡丹,一幅是梧桐锁清秋。相比前面的凝重华美。里面显得家常温馨许多,让人不由心情放松下来。
把伺候的人遣了下去,皇后啜了一口香茗,好整以暇地慢悠悠地开了口:“前日里,堂妹进宫陪我说话,还递给了一封家书,是由家父镇国公亲笔所书的。”
妙如心里一凛,不由得紧张起来。
特意把自己带到这里,她是来替罗府表态的吗?
在药王庙的那番话,若是转述得好,人家自会体谅她,不欲两边为难的心态。若转述的时机、语气不对,极有可能被人怀疑动机。说她仗着事情已到这步,故意乔张作致摆足姿态。她后来故意提及,罗氏姐妹对自己的恩情,就是想放低身段,争取罗家长辈的谅解。
进门前若不处理好,以后她还不知遇到什么样的困境。
镇国公夫人不用说了,本就对继子不是真心,觊觎世子位和府中大权久矣;镇国公被儿子挑战大家长权威,肯定没好脸色给她瞧;罗三夫人忙前忙后,最后因她的缘故,全成了白忙活。心里肯定有说不出的怨怼。
冷暴力的客气疏离,往往比直截了当的争吵和拒绝,更容易折磨人心。她不想因着嫁人,又回到那种冷冰冰的环境中去;更不希望罗家父子生隙,因为她的缘故,让罗擎云连仅剩的亲情都失去了。是以,她打算孤注一掷冒个险儿,首先在皇后这里打开突破口。
望着她脸上紧绷的表情,罗逸茗想起堂妹的话,心里暗忖,原来她并非对云弟无意,或许是听到什么风声,不想让两方难做罢了!
既然郎有情,妾有意,那此事就好办了。
拿定主意,罗逸茗故意绷起脸来,开门见山地说道:“听说,皇妹不欲让罗府为难,想劝说云弟放弃?”
第二百五十四章情同
早上出门进宫时,妙如就想好应对之策,早料到她会借此机会,打探自己的真实意图。
既然把伺候的人都遣开了,还带到此等私人地方,看来对方是想要坦诚地恳谈一番了。
朝罗逸茗福了一礼,妙如致歉道:“请原谅兰蕙的不懂事,既然娘娘问起,我就不再隐瞒了。”
皇后脸上稍霁,露出欣慰之色。
妙如理了理思路,然后深吸了口气,说道:“您应当知道,荣福长公主仙逝前,托人到母后这儿,请兰蕙去探望。照理说,为了避嫌,我是该婉拒的,可最后还是去了。一来遵从母后的意愿,二来不忍拂了宗室长辈临终前最后的遗愿。”
罗逸茗点了点头:“皇妹这个举动,本宫甚为欣赏。作为宗室郡主,本就该有这样的气度和悲悯之心。”
她的眼眸仿佛寒夜里的孤星,深邃而幽远,凭白地染上了几分悲戚和怆然。
对着眼前这位六宫之主,妙如的感觉,突然间奇怪起来。以前总觉得,她高不可攀雍容华贵。此时却能真切感到,她华丽外表后面,有颗孤独和落寞的心。
“皇妹继续吧!”罗逸茗的声音,把妙如从迷幻中拉了回来。
“画作快完成时,湖边出现了一位疯女人,突然抢走了画布。为了避免再去趟掇芳园,兰蕙只得上前诱劝,让她把画归还过来……岂料,就发生了意外……这本没什么好谈的。可是,世子爷恰巧就在那儿,顺道救起了兰蕙,还……还用小时候教他的法子,救醒了我……”说到这里。妙如把头低垂下来,放在膝盖上的手掌,不由地握紧了。
罗逸茗一直平静地打量着对方。见她的神态好似有些不对劲,不解地问道:“是救醒廷表弟的那法子吗?”
妙如点了点头,不敢抬起头来。
皇后心中暗暗纳闷。难不成里面有何古怪不成?!
看这副坐立难安的样子……她不由地想起,自己这般大的时候……打住。不能再想了!此时,重要的是,弄清他俩的事情。
罗逸茗沉吟半晌,问道:“皇妹提起这个,意思是……”
“请娘娘明鉴:这次纯属意外,绝非人为安排的。怕罗府长辈误会,兰蕙特意跟萱姐姐说了那番话。并不是存心拿乔什么的……”妙如倏地抬起头来,凝望着对方的眼睛。
罗逸茗颇感意外,没料到这丫头。回答得竟如此直白。
撞进眼帘的她那对眸子,明亮之极。有如最澄净的湖水,清澈见底。让这位阅人无数的后宫贵妇,突然间有些糊涂了。动歪心思的人,绝不可能有那般干净明亮的眼神。
想到这里,罗逸茗心里豁然开朗,当下就领悟过来:这是担心罗家怀疑,落水事情是云弟故意为之的。故此来此解释……
能抛开矜持和颜面。跑来跟她这种身份的人来坦陈辩白,不知是该责她,不知轻重的莽撞,还是该赞她。对云弟一片赤诚之心?
印象中,这姑娘不是个莽撞之人啊!那也就是说……云弟真的俘虏了她的芳心,是以才会奋不顾身,不计后果地,来跟他的亲人,坦白说出这样一番话。
突然间,罗逸茗觉得,心底一块久不碰触的地方,那里有根弦被眼前这举动给拨动了。
见对方的表情有些松动,妙如决定再接再励,诚挚地说道:“本不该跟娘娘说起这些的,只是,怕因我的缘故,让令弟跟家人关系紧张。从小我也吃过苦的,被人猜忌薄待的滋味不好受,情同此心,兰蕙盼望在家中他能快活一些。”
对面的妇人面上有些动容。
她虽得到天下至尊至贵的位置,可是从来没人,能跟她说起这些。更没人替她如此贴心地考虑过。当时自己还没她这般大,就为了家族的利益,嫁给大她近十年的男人,与心仪之人被迫分离。一颗曾经纤细柔弱的心,在这后宫二十多年的腥风血雨中,早磨得心如枯井。直到翔儿的出世,才让她仿佛重新活过来一般。
怔忡地望着妙如,她眼眸中的神色,晦涩而复杂。
那小子运气不错,竟能找到这样善解人意,真心待他,又肯为两人未来争取的女子。
是了!跟云弟同船上京,一路上朝夕相对,彼此间应该了解得够彻底了。可是一年多过去了,还没提请亲事,这丫头玻璃心肝的人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想到这里,罗逸茗站起身来,邀请道:“屋里憋闷,来,陪姐姐到御花园里走走,我以后叫你为‘妙儿’可好?!”
妙如一脸惊喜交加的表情,直愣愣地忤在原地,就是挪不开步伐。
罗逸茗又道:“你虽是圣上亲封的御妹,以后却是我弟媳了。私下就跟云弟一样,叫我声‘大姐’吧!”说着,她伸过手去,拉了那只呆头鹅的小手。然后,展颜一笑,唇角边仿若是三月里的春波,明媚地荡漾开来。
妙如这才回过神来,有种劫后重生的欣喜。随着皇后的步伐,她跟着踱出了凤仪宫后殿的暖阁。
殿外天气晴朗,京城少有冬日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当两人走出来时,二者情状亲密。这让在皇后身边伺候十多年的卫姑姑,脸上闪过一丝错愕的表情。心里暗忖,这兰蕙郡主真不简单!才半天的功夫,竟能让主子牵着她的手了,都能赶上宁王府世子夫人的待遇。
罗逸茗跟妙如边走边聊,让卫姑姑带着宫女太监,在后头远远地跟着。
“之前妙儿用母仇发誓时,是不打算再嫁人了?!”皇后斜睨了她一眼,目光中有和煦的暖意。
妙如没好意思地笑了笑,也不怕被她打趣,自嘲道:“妹妹当时想的是,就由上天来决定吧!”
罗逸茗的嘴角抽了抽。唇边露出古怪的笑意。
回到太后的长宁宫时,发现那里来了两位诰命。不是别人,正是首辅夫人段氏和谢夫人。她俩结伴前来问安。门口内侍高声通报后,妙如和皇后进入了殿内。
一番请安问候的见礼,然后各自归位就座。见到她俩一同携手而来。段氏随即就想起,前几日镇国公府将她家。送上门致歉的礼物扔了出来的事。心念一起,想借机拿两家的亲事做起文章来。
“这是被皇后娘娘拉到一边,提前联络姑嫂感情去了?!”沈夫人似笑非笑地望着郡主。
看到她的表情,妙如眼前立即浮现,聂锦瑟那张面如死灰的表情。还有她偷偷告诉自己,关于沈府后宅那些腌臜的事情,心里越发不齿沈夫人的作派。
心想。她嫡长孙没了,也不知肃整后院。整天跟没事人一般,到处窜门子招摇过市,心里有些替手帕交暗感不值。她没接过段氏的话,垂头不语,坐在那儿闷不做声。
屋里其他的几个人,只当她是脸皮薄。未嫁姑娘面上害臊,也没跟着打趣她了。
太后见了微微颌首,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程氏是个善于察言观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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