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之色在眸中一闪而过,殷红玉嘴角立即浮出笑意,向她道谢:“多谢嫂子刚才为妹妹证实。”
揉了揉眼睛,织云以为自己看错了。后见她笑靥如花,当即确实她真是看错了。遂摆了一下手:“好歹咱们在一起呆过几年,这种事是举手之劳。”
把人随手交给跟来送礼的管事婆子,沙鸥立马就追上前去,到世子爷鞍前马后伺候着去了。
那婆子让殷红玉跟在身边,帮自己的去了。
后者很快跟罗府的仆妇聊起闲话来。
还没到郡主府时,她已经知道:所谓昌平的庄子,原来是镇国公府的温泉别庄,平时主人家很少过去。她心底的失落更盛了。
众人赶到郡主府时,钟澄带着家中众人,在前厅早已等候多时了。
这还是罗擎云头次,在正式场合跟钟家众人相见。
府里除了从江南赶来的一帮人外,还有妙如。的堂兄钟明信,和任昭白绮两口子。
郡主府前后披红挂彩,一切还如她出嫁前的模样。
当初钟澄他们赶得急,并没带多少仆从过来。得亏妙如。早有准备,提前备下了。许家、谢家派了人手过来帮忙。加上内务府、宗正寺遣了些有经验的管事,才把郡主出嫁的这桩事,给办得妥妥贴贴。
午膳过后,妙-如回到内院未出阁前的闺房跟姑婶姐妹们说体已话去了。罗擎云则被大舅子钟明俨,拉进了前院的书房。岳父钟澄坐在太师椅上,悠然地品着香茗,好整以暇地正等在那儿。
把人带过来后,明俨安排丫鬟们上完茶点,他就带着那帮下人退了出去。留下翁婿俩在屋里四目相对。
跟钟澄在这种场合独处,饶他是上战场杀过悍敌的,也是进宫面过圣的,罗擎云还是有点紧张。虽然从小到大他经历过的大场面多不胜数。可就在此时,他心里像打鼓似的,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后背顿时汗如浆出。
毕竟,娶人家宝贵的女儿事先既没上门亲自恳求之前还使用了那种手段,让人家不得不嫁。
向岳父施了一礼,罗擎云呆呆地站在那儿,一时半刻不知拿什么话开口。
仿佛感知到他的紧绷,钟澄拍了拍女婿的肩头:“小伙子,放松放松!咱们现在是翁婿相谈。别整得跟遇到考官一样。再说,咱俩也不是头回见面了。”
被岳父这样一打趣,他顿时放松下来。
洞房花烛之夜,妻子调侃的那句话语,多多少少让他心里多了个包袱。生怕被岳父大人当作只知舞刀弄棒的大老粗,觉得委屈了自家女儿。更何况他用的还是那种形同“逼婚”的方式。
念及此处,罗擎云灵机一动,“扑嗵”一声,就朝钟澄跪下来了。
由于动作太过突然,倒是把钟澄吓了一跳。当即他就变了脸色,问道:“何故行此大礼?你这是……”
罗擎云一揖到底,拜倒在地,自行请罪道:“小婿请岳父原谅!没提前到南边去向您亲自请求允婚,就散布了那个传言······”
钟澄一怔旋即想起昨日,二嫂跟他细说的详情。面色当场就阴沉了下来:“你的意思是,亲家公本来不同意此事的,都是你自个强求来的?”
罗擎云点了点头,脸上布满了愧色。
“那这两天······”钟澄心里咯噔一下,嗓子有些发紧,“她在你家过得还好吧?!”
想起进门第二天,曹氏就打算送两通房当“见面”礼。晚宴时又故意造势想让她伺候,当时,爹爹装聋作哑的态度。他一时语塞,答不出一句话来。
曹氏的秉性,他打从小时候起就知晓了。喜欢蹬鼻子上脸的,那天敬茶,若不是他搬出母亲的牌位,说不定她以后还真敢拿出婆婆款,整日里折磨他的妻子了。
从自祖母过世后,他呆在外面的时间,比留在府中的都多。
尤其失踪的那两年,不仅把他贴身丫鬟小厮,全都打发干净了。连从小照他的乳母,都被她以养老的名义遣送回乡,后来病死在路途中了。曹家退亲后,爹爹虽不再纵容她了,顾及八弟和五妹的颜面,也不会遣她出府。上回送出去养病半年,最后爹爹还不是巴巴地派人接她回来了,重新交给她主持中馈的重任。
此女人最大爱好就是装病,没养育他一天,到时还得要他媳妇在榻前伺疾。这种事也不是做不出来的。谁人受得了她的折磨?
见女婿脸上的神色似乎不太好,钟澄心里担忧更甚了。忙问道:“怎么回事?是饽继母还是国公爷?”
罗擎云也顾不得遮掩,把当初向爹爹承认喜欢妙-儿,后来府里邀请陆姑娘来相看,爹爹上江南提亲,他破釜沉舟散布传言的事,一五一十地全部交待了。
钟澄只觉五雷轰顶,当场沉下脸来,问道:“老实交待!选中妙-儿,是看上她能帮着你对付曹氏吗?毕竟她跟仪儿他娘······”
罗擎云当场指天发誓:“小婿要那个心思,让我死后永世不得超生。”
钟澄脸色稍霁,一把扶起女婿,然后转过身去。踱回案桌后头,坐在太师椅上,低头沉思起来。
此时,外面刮起一阵狂风,吹得窗棱啪嗒作响。院里的卷起飞沙走石,打在墙壁、窗台上、屋檐上,掠起一阵乱响。蓦然·钟澄忆起母亲离世前的那几个晚上来。
他起身来在屋里来回踱步。过了良久,他才停住脚步。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走到女婿跟前。
“其实,最没资格给你原谅的,那人就是我。当初······若不是我强行把她许给汪家……”
猛地抬起头来,罗擎云吃惊地望着他。突然,他记起有一年新春,为了逃离家中的逼婚,他大年夜躲进了龙泉寺。好似第二日他无意间听到·妙-儿跟她二伯母的对话。
当时,她就在为跟杨家人的关系而苦恼,说是不想嫁人。还说,要跟着先生去教书育人。可是,不久以后他就听说,对方跟汪家公子订亲了。那时·他以为女孩子们皆口是心非·明明跟人家青梅竹马…
“那您为何要······”罗擎云抬起来了,不解地问道。
钟澄顿了顿,不知该不该告诉他。又沉思了半晌,把当时的初衷,娓娓道来。
“等你们有几个孩子后,就明白我当时心态了。妙-儿从小就聪明伶俐,眼界颇大。当时我已打算辞官回乡。一是不想她跟我回去,嫁个普通人家,跟她后娘挨得太近,难免又要受些影响;二来我也有私心·想她以后帮着拉后面几个弟妹一把。”
书房顿时静得可怕,罗擎云攥紧拳头·仿佛第一次认识眼前的人。
以前,听说钟家的传闻后,他心里就寻思:若不是她还有爹爹护着,就凭一个小丫头,再能耐都不可能在那样继母手里活过来。后来,两人互相确定心意后,很少听她在自己面前提及她父亲,更没暗示他到江南去提亲。
“跟汪家退亲后·她就不太爱回府了。整日住在书院里,你上次回淮安找她时·都在山上住几个月了。后来才因此被困在山顶下不来了。”房间里,钟澄的声音还在继续,罗擎云已经不太听得进去了。
言罢!钟澄不敢看他,独自回到了案桌后头,背向他望着墙壁上的墨宝发呆。
罗擎云半张着嘴巴,半晌回不过神来。
以前听薛家兄妹提过,说钟探花对她不错。她父亲是个有骨气的,护着女儿并没屈服于杨家权势。后来又遇到她上书救父的举动,以为他们父女间感情不错。
上次他前去追捕杀害她生母的凶手时,还特意事先问过她的意思,其实就是想乘机把话题挑开。他当时心里有个强烈的愿望,就是想事后就向她父亲提亲。
谁知她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
事后他又仔细琢磨了一番。是对方不解风情呢?!还是怕将来翁婿关系不好处,特意暗示自己不要曝露。
现在他明白过来了,原来从那时起,她就不太在乎父亲的意丑了。
被嘬亲近的人利用出卖的滋味不好受吧?!
难怪她会以母仇发誓终身不嫁,那门亲事果真没一点甜蜜,全是算计……任谁经历过,都会伤痕累累,不愿有人再提起那人、那户人家…···
所以,她宁愿孤独一生,都不愿让人再有机会把她跟汪家人再扯到
所以,从冰冷刺骨的水中刚捞起来,她熬夜也要把湖景图作完。除了跟他赌气外,更重要的原因,就是确实不想再去了。
所以,他当初那句“送上门”的话,引起她的勃然大怒。说出那番绝决的话来,让他乘早想清楚,省得将来后悔。
原来,跟汪家的亲事,不仅是他心中的刺,更是她胸口上的伤疤。除了名声上的计较外,更是他们父女感情中一道裂痕。难怪在自己面前,她几次都忍不住落泪。尤其是昨晚,听到沈家的事情,竟然也掉起泪来。
想到这里,罗擎云心里开始隐隐作痛。
那种滋味他也曾经尝过,身体上的疼痛,那都不叫疼痛。心上的伤口才叫人痛不欲生……直到这一刻,他心里突然觉得豁然开朗,汪峭旭给他造成的阴影,仿佛顷刻间烟消云散……
第二百七十八章 脉脉
妙如心底不由地一颤,直立着坐了起来。
一路上,车厢里的两个人,谁也没有再出声。一股悸动的暗流,在两人之间传递开来。
其实她心里早已起了惊涛骇浪。
原以为他对自己深情一片,是出于容色上的吸引,荷尔蒙本能的冲动,没想到……
从来没指望,来到古代能幸运地碰到一位懂她、知她的良人。从刚才那番话看来,很显然,他是懂自己的了。
本以为将那些隐痛,埋藏得已经够深了。没想到只要有心,还是被人寻出了端倪,给挖了出来。
刹那间,她心里有些百感交集,怔怔望着眼前的这位男子。
当初不问青红皂白,撕她画作的那个莽撞少年,如今已成长为心细如发、知人冷热的伟岸丈夫。
妙如此刻的心情,仿若一只失群已久的小鸟,经历两世孤独的飘伶,终于找到本该属于自己的巢居。那里春光明媚,鸟语花香,有人张开羽翼迎接着她的到来。
是夜,镇国公府东边苍筠院的卧室里,莺声缭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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