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氏忙朝儿媳递了个眼色,邹氏心领神会,上前一步扶起小姑娘:“五妹妹甭要多礼,是我们来早了。母亲想怕你未出阁的小姑娘面皮嫩,特意给那些老油条的婆子提个醒。省得她们不知深浅冲撞了五妹妹。”
罗逸芷初听这话,微怔了片刻。不过想到,母亲在府中下人中的口碑,她也就释然了。
只见她盈盈下拜,谢道:“多亏婶子体贴,侄女在这儿先行谢过了。”
龚氏略微点头,邹氏过来,拉起罗逸芷的手:“五妹妹别那么多礼了,正好岁末母亲忙,你来分担一些,我们求之不得呢”
接下来,龚氏婆媳俩就把府里的管事媳妇们,逐一介绍给了罗逸芷。末了,拉着她到了府里的库房。
罗逸芷昨晚,连夜向莲蕊请教了一些窍门。刚开始看账时,小姑娘极其认真的态度,倒是让龚氏婆媳俩刮目相看了。她俩交待一番后,就功成身退了。有莲蕊伺候在罗逸芷身边看账薄后,两人没什么好担心的。
“把李锐家的派给芷姐儿,郡主这真是一记妙招。曹氏想唆使她女儿整出什么事来,到时也有个见证的。难怪那么多人喜欢她,真真是个贴心的孩子。”龚氏似有感触地说道。
邹氏忙接过话头:“媳妇觉得,可能还不止这层意思。母亲您想想,咱们没让五小姐打理厨房,郡主应能体会到其中深意,来投桃报李了。”
龚氏倏地抬起头,望了她半晌,才摇了摇答道:“她不在大厨房用膳,涉及不到苍筠院那边的人吧?”
“母亲您想想,虽然她们不用大厨房这边的饮食,可年夜饭还是在一起吃的。再说她们小厨房的食材,不是咱们大厨房这边统一采买吗?”邹氏解释道。
龚氏一拍脑袋,说道:“这话提醒我了,你让石妈妈侄子下午过来一趟,得让他暗中盯着那负责采买的。若是有人在食材上动手脚,怕是三房要当替罪羔羊了。这事千万不能马虎。等郡主顺利临盆后,咱们肩上的担子,才能松懈下来。吩咐下去,管事们打起十分精神来……”
邹氏恭身应喏。
黄昏时分回到寝卧时,罗擎云见到妻子手里活计都快完工了。摸着那绣品,他口中不禁啧啧有声。
“说了不要操劳,这东西让下人们,到绣铺上购置就成了。没得费了你的眼神。”他随后劝道。
停下手上的动作,妙如一本正经地反驳他:“虽然我的速度慢,好歹要在他出世前,赶出一二件。也算我初为人母的一番心意。你都有的东西,就他一人没有,长大后没准说不是我亲生的。”
“那臭小子他也敢,看把你折腾的。他若真要这样说,看我不打烂他的小屁股……”说到后面,罗擎云自己也笑了起来。
“哟,这还没出来,有人就惦记上?”妙如闻言,低下脑袋,一副跟腹中娃娃商量的语气:“宝宝,乖以后躲着点你爹。他小时候经常被你爷爷揍,小心报复到你身上……”
听到她哄小孩装出来的这几句稚声稚语,罗擎云有些哭笑不得。他静静坐到妙如身旁,心里只觉溢满了幸福。
只可惜这样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日子。快到除夕的时候,镇国公府,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镇国公府老一辈唯一的女儿,罗府三兄弟仅有的妹妹老姑奶奶陆罗氏,在扬州听说亲兄镇国公中风了,匆匆忙忙赶回京城,要陪着哥嫂们一道过年。
老国公爷晚年得女,十分宝贝这闺女。连带上头三个哥哥跟着也宠爱起这妹妹来。若不是陆罗氏身子骨不好,他们谁也不想把这一妹妹远嫁江南。
不过,当时挑的也是簪缨世家。加上老公爷的有位兄弟,留守在苏州祖籍,也是个帮衬。前几年镇国公一封书信,陆罗氏就带着婆家的侄女,千里迢迢赶来给兄长相媳妇,就知道这兄妹之间的感情了。
陆罗氏赶过来,还有一个缘故。
话说,当初镇国公听说儿子罗擎云,从水中救起兰蕙郡主后,就知跟陆家的联姻只能作罢。他后来觉得愧对自家妹子,让她不好在夫家做人。当时承诺,等他的次子罗擎风要说亲时,两府再结秦晋之好。
是以,此番她前来,除了名义上带着夫家赶考外甥进京,更重要的是看望病重的兄长,探一下娘家的虚实。
妙如见到这位老姑奶奶,已是他们到后第二天的事了。
陆罗氏半夜赶到,罗擎云陪着这位姑母,到正院看望父亲后,就把他们送到客院休息了。
第二日,承荫堂的大厅里,济济一堂。
妙如跟这位长辈见面时,陆罗氏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转头笑着对龚氏道:“后来我听说,云哥儿娶了郡主,真替二哥高兴。江南世家间都传遍了,郡主才貌双绝,若不是后来进京受了封,钟府的门槛只怕早被媒婆们踩烂了。”
龚氏忙应声附和:“可不是?咱们京城也是这样传的,跟云哥儿乃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她本来还替侄儿侄媳捏了一把冷汗。以为小姑子因陆家的事,对这小两口心存不满。没想到对方到是个通达的。
“云哥儿成亲时,我这当姑母没能来及赶回,给侄媳妇补份见面礼吧”说着,陆罗氏将一根金鎏红宝石的簪子,送到妙如手上当见面礼,还盯着她的腹部,趁机打趣道,“还好我早来了半年,如若不然,这见面礼怕是不够份了……”
这话一出,厅上的人除了曹氏,其他人都笑了。
陪着客人用过午膳后,妙如跟众人道了一声乏,就离开承荫堂,回到自己院子里。曹氏也找了由头离开了。
三夫人龚氏这才有单独的机会,跟小姑谈论起府里这两年发生的事情。
“三嫂,你跟妹妹透个底,二哥到底是怎么中风的?”把人都遣下去后,陆罗氏盯着嫂子的眼睛,终是问了出来。
听她直入主题,龚氏有些不自在。夫君曾跟她说起过原因,可这关系到镇国公府的脸面,即便是小姑子,她也不敢透露半分。最后她还是拿侄媳想出的说辞,回答了她:“还能是什么原因,那女人想跟为儿子娶进沈家的女儿呗”
“沈家?是任首辅的沈家吗?二哥为何不乐意?”陆罗氏又问道。
“有太后娘娘和六王爷在,跟沈家联姻,那不是公然招陛下忌吗?”龚氏睃了小姑一眼,“这些年你不在京中,皇子间的争夺,一个不留神,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得亏圣上登基时,云哥儿和郡主站对了立场。”
“原来是这样……”陆罗氏喃喃自语,尔后,她将兄长之前信中的意思,告诉了三嫂。
头次听说此事,龚氏也是意外。不过一想到他们兄妹的感情,还有二伯对曹氏不着调,一直很反感的态度,心里也有些认同。只是,对方怕是不知,那孽子背后的来历。
她沉默了半晌,才跟陆罗氏劝道:“二哥这想法是不错,只是现在二房婆媳关系紧张,二哥百年之后,怕是那两兄弟要分家。你那夫家的侄女,受得了那女人的辖制?”
“我也有这顾虑,只是公公他,希望跟淮安的钟家搭上关系。若跟郡主成了妯娌,陆家以后的子弟,科考也好,为官也罢,在文官中也有个帮衬。三嫂是不知道,钟家那位中榜眼的大公子,江南有女子云英未嫁的人家,都快把钟府的门槛都快踏断了。”陆罗氏倒出背后的苦衷。
第三百三十八章 心虚
东方微曦,位于镇国公府西侧的院子起了响动。
“夫人醒了,你们俩进去,伺候夫人起床。”青竺院的卧寝外间,传来一道中年妇人的呼喝声。
随后,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从外面进来两婢女。一位双手端着铜盆,里面是热气腾腾的汤水,一位手里拿着胰子、巾帕等盥洗工具。她俩进屋后,被里间一青衣丫鬟的手势禁止了,候立在一旁。床边还有两位小丫鬟,她们垂手一直等在帐子外边。
昨晚,下了整整一夜冬雨,雨滴打在窗棂上,噼啪作响。
半夜从噩梦醒来,曹氏有几次,都被窗外狂风骤雨的动静吓着,再难以入眠。休息不好的直接后果,就像现在这样:睁开眼睛都半炷香的功夫了,头脑里还是混沌一片。直愣愣地望着帐顶那朵红莲花发呆。
这种状况,已经持续了半月之久。自从芷儿到库房里,跟着郑嬷嬷混在一起后。
“夫人,若您还觉得身上乏,就再睡个回笼觉。”曹氏身边的霍婆子,走进里屋,在帐子外轻声劝道,“反正您不用伺候谁。”
若是放在平日,曹氏肯定听劝,直接钻进被窝重新眯一会儿。今日她却一反常态,被人这样一问候,立刻回过神来,掀开被子坐立起身,朝外面嘱咐道:“来伺候吧”
帐外的霍婆子,忙示意两旁的贴身丫鬟,上前替她穿好衣裳,被扶下了床榻。
没过一会儿,曹氏就坐到了妆镜前。
镜中的人影形容憔悴,面色苍白,不知道的人见到,还以为她是久病初愈的。她拿起镜子,朝眼角那边看去——那里爬上些许细纹。自从继子从边关捡回一条命,她就开始过上这种整日担惊受怕的日子。
几个月前,那老不死的突然中风,原以为他会就此一命呜呼。那样,所有的真相都将掩盖在黄土底下了。
当时兄长跟她说,那小两口不敢往下查的,他们要顾惜太后和六王爷的颜面。那些事情是那死老头一生的污点。即便是查出什么,他们也只会帮忙藏着掖着。到时,她还可以拿此事和孝玉反过来威胁他们。以国公夫人的身份,要求儿子趁着热孝,跟沈家小姐把亲事给办了,量那两小东西也不敢说什么。
只可惜老天不帮忙,让那老东西又醒过来了。现在的形势,对他们兄妹极为不利。
正如兄长所说的,老东西若是从此开不了口,他们倒不敢对她怎么样。父亲一病倒,就开始苛待继母。这样的罪名,国丈府可背不起。最怕的就是,被他们找法子治好病人,由国公爷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