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妇人惊得大喊了不肯去,同菡萏扭作一团,身子向下坐,如死狗般不想动弹,被菡萏拉扯着,脸被抓破,衣袖也被扯开,狼狈不堪。
“干什么呢?都吃饱喝足了无事生非了?若没事可做都跪去墙角互相抽嘴巴,抽成猪头再住手!”
春晓寻声回头,见大哥至仁神气飞扬的大摇大摆过来,可没了刚才堂上的唯唯诺诺。
但众人一见少主人,立刻敛住了气焰。
扫了一眼安嬷嬷,至仁说:“这院子里一股子涮马桶的屎尿气,也不怕冲了您老的五脏庙。”
一眼扫向菡萏,菡萏慌得躲去了春晓身后。
“若真是查过了各个角落都不曾寻到,我倒有个法子破案。”春晓提议说,踱着步,左右顾盼,扫了眼在场的婆子丫鬟们。心里正想如何用诈让这“真贼”自投罗网,却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小丫鬟福金一阵风般跑来,气喘吁吁地说:“安嬷嬷,二小姐喊你回去呢。找到了,猫眼儿簪子找到了。”
安嬷嬷难以置信,惊愕片刻随即骂道:“疯疯癫癫成何体统!”
福金气喘吁吁欢喜的说:“是,是在床下找到的,梳妆台和床头的缝隙间,怕是猫儿顽皮叼去,或许是二小姐自己不留心碰掉的。”
一场虚惊,安嬷嬷长舒一口气,丝毫没有愧意尴尬,反是摩挲胸脯叹道:“吓得人飞了魂,总算佛祖保佑没有丢。”
一招手昂着头大摇大摆带了众人离去。
“哎,这就走了?你们搜呀?搜不出东西就这么走了,没个交代吗?”菡萏气恼地冲上前,被母亲一把拉住:“菡萏,菡萏,你个疯妮子,你做什么?”
安嬷嬷停步回头撇嘴奚落道:“菡萏,你也想装什么千金小姐吗?就是要装,你也要效仿春晓三小姐,非是嫡出,可比正经的小姐还威风呢。”
安嬷嬷酸溜溜的一番话,从上到下扫了春晓一遍,冷笑几声,带了恶奴扬长而去。
“安嬷嬷走好,路滑,小心跌到。”春晓笑吟吟的说,眼看了安嬷嬷狼狈而逃,却是心绪寥落。
目光不经意间碰到大哥恼怒的目光,她讪讪的低头一笑,这种混沌的局面,只有天地不怕的大哥出面快刀斩乱麻才最是奏效。
大哥鼻子里哼了一声,瞟眼远去的安嬷嬷等人的背影,低声骂:“死丫头,日后少去管这些闲事。安嬷嬷是母亲身边的人,也是你能惹得的?母亲寻你去问话呢,晚间府里要摆宴为皇上二舅接风,多少事等了你去做,你却来这里管闲事!”拂袖而去。
“哇……”一声痛哭裂破寂静,菡萏在院里大哭失声。鸭蛋脸哭抹的如花猫一般,单眼皮细长的眼睛透出几分可爱。春晓心疼得用罗帕为她拭泪,菡萏却扑在娘的怀里跳脚的痛哭。
“娘,为什么要被她们欺辱?我也是驸马老爷生的,不是吗?为什么要受欺负,为什么二小姐这么欺负人?都是爹爹的女儿,为什么我们不如下人,受这些奴才的轻贱?”
春晓抚着她的背,像个大姐姐安抚她道:“没人轻贱你,只有你自己才会轻贱自己。”
咳嗽几声,菡萏娘气虚微弱道:“菡萏,你可听到三小姐的话。三小姐说的是这个道理,没人轻贱你,你自己要争气!”
春晓整理菡萏额头零乱的刘海说:“可惜你我不是男儿,不能走出这宅子,有番轰轰烈烈的作为建树。”
菡萏跺脚发狠对母亲说:“娘,菡萏发誓,日后一定要混作人上人,让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来巴结我们娘儿俩。”
山雨欲来
凤仪轩,卍字镂花窗棂门户大开,屋内四角摆了八只黄铜犀兽暖炉,炭火明灭,熏得人面颊温热。
灯烛高高低低照得人影摇曳,琉璃盏溢彩流光。
驸马府恢复一如往日的奢华宁逸,兄弟姐妹几个齐聚一堂,等候长公主在后堂更衣出来训示。
春晓心中依旧有些惴惴不安,记挂至今未归的惊澜表兄。
轻啜一口新温的梨春酒,春晓微微晃动酒盏,淡黄色的酒,剔透的夜光琉璃盏和青青的梅子漾出瑰丽的色彩,透着的诱人。如此色泽绮丽的酒,温雅的名字,谁知酒性颇烈,一股热辣辣的感觉直冲心头,旋即涌上头顶,反令春晓恍恍惚惚中有些心悸。
“听说九皇爷今晚要来,一肚子的怨气八成会在酒席宴上给皇上难堪。昭怀这小狼羔子敢太岁爷头上动土,九皇爷那倔脾气,皇上都不敢得罪的,昭怀竟然封了他家的粮仓。”二哥至善神秘的说,左颊丰腴细腻的颧骨上一块暗紫伤疤,是锦王搜府那夜急不择路仓惶逃跑时蹭刮在墙壁上擦破的伤,十分惹眼。
“也让皇上知道昭怀这只小狼在凤州如何的作恶多端,心狠手辣,惹得民怨载道!”大哥至仁捏碎了手中的梅花糕,骂个不停。
春晓本是神情淡淡的,无心观戏,又不得离席,心情闲落,随意听兄长姐姐们异口同声的讨伐。
二姐若英一贯的跋扈,撇撇嘴,尖削的下巴一抬,酸溜溜道:“不狠?想成大事儿的主儿有几个不是心狠手辣的?我们那皇上二舅不也是弑兄杀弟,逼太上皇让位才登上了大宝?有其父必有其子。”
众人大惊失色,讳莫如深的话题被不知深浅的二小姐一语道破。
“二小姐!”奶娘安嬷嬷拖长声音疾言厉色喝止,“那是戾太子丧尽天良,图谋陷害忠良功臣于先,暗藏杀机毒害当今皇上于后,皇上当年是迫不得已。”
一阵沉寂。
当今太宗皇帝昭世安是先皇大德皇帝的次子,上面还有位年长他十岁的兄长,就是后人称“戾太子”昭世诚。太宗十四岁就审时度势,劝父亲趁了海内烽烟四起,大周国皇帝暴戾民怨沸腾时起兵造反,自此南征北战,开创大乾国盛世。十八岁上下昭世安战功赫赫,威名远播,功勋卓著,可惜身为次子,只被封为秦王。
他的长兄昭世诚因是长子,即使平庸无才却当了储君,却对昭世安这功高盖主的二弟多有忌惮,遂起了杀心,逼得秦王昭世安的部将们忍无可忍,于朱雀门伏兵杀了戾太子和助纣为虐的成王四殿下,史称“朱雀门之变”。
先皇自此传位于次子昭世安,就是当今的太宗皇帝。
这段往事是驸马府的忌讳,却被二小姐明若英不知深浅的提起。
春晓每逢了年节都要陪长公主祭祀祖宗,偶尔也听长公主在先皇后灵位前哭诉兄弟的不是,对太宗皇帝杀兄之举诸多埋怨。
若英被奶娘一句斥责,心里不快,嘴里倒还算乖巧,随机应变道:“江山是我二舅打来的,自然不能便宜了他人,戾太子寸功未立,如何坐享其成?”
话音才落,手中拾起案上的白玉镂花蘸碟随手掷在一旁上点心的丫鬟玲珑脸上,发泄的骂:“不长眼的奴才,你自己尝尝这是什么味道?酸不酸,咸不咸的败兴。”
玲珑垂手在一旁啜泣无语,诚惶诚恐的样子,明知玲珑是被殃及池鱼,也没人敢去劝解。
三哥一贯是事不关己便吝惜言语,如今却接了话题驳斥若英说:“太子姐夫不也是坐享其成吗?母亲就骂太子不争气,寸功未立,文韬武略样样不见出众的地方,反是被锦王昭怀夺尽风头。锦王文能治国,论起武略,十五岁瓦窑关平乱,被叛军重重包围处变不惊,智退敌军,咱们父亲当年驱兵援救时吓出一背冷汗,担心昭怀身陷敌手性命不保,援军到了城外才发现敌营到城头都是大乾国的旗帜,惊叹锦王果然非是凡人。”
春晓心里暗笑,三哥总是这样语出惊人,不分敌我了。
果然一句话惹得大哥至仁捶案起身大骂:“他昭怀自然不是人,是妖孽!听说降生时天有异兆,不知什么妖孽下凡。打赢几场漂亮仗就能当太子了?也不想想他是什么出身?一个庶出之子,低贱之身。”
鄙夷蔑视的言语却引起春晓物伤同类的伤感。她也是庶女,如此轻屑的话语也是她的痛处隐伤,每听了人提到“庶”字,她的心都要敏感的一触,渗出几滴淋漓的鲜血。庶出之子,毫无身份地位可言,从出生之日就被打上“低贱”的烙印。无论后天如何振作,如何卓尔不群,但一个“庶出”的字眼就将她打入鸡群,不是“鹤”立鸡群,而是一只“鸡”无论如何振翅奋起,都不能混迹入鹰的行列,那种“空有此心,徒留无奈”的怅然,非是同际遇者难以领悟那份伤痛。
至仁吃了块梅子酱糕,吸吮了手指惬意地笑骂道:“狗屁两朝帝王血脉交融出的皇子!他娘荣妃是前朝的公主不假,可大乾国这些开国元勋辛辛苦苦从大周昏君手中前赴后继打下的江山,岂能再交回给大周皇帝的外孙手中?两朝帝王血脉,身份尊贵,怕是就毁在这不伦不类的血脉上了!”
大哥一语道破玄机,果然是这个道理,怕是当今皇上的功德就在推翻大周还百姓一个清平盛世,如何能立大周皇室后裔做太子?
二姐眸光一转,神秘地问:“人说锦王生得绝美,生来体有兰麝异香,可是真的?可惜无缘一见,搜府那日反让春晓饱了眼福。”
春晓面颊一红,不知如何战火转向烧到自己脚下。
二姐手中摇着纨扇,双面苏绣的美人扇,那扇是东宫皇后娘娘所赐,仿佛是二姐的官印一般,严冬腊月都不离手。二姐的刻薄,春晓已是司空见惯,刁蛮跋扈的二姐仗了长公主的偏袒,就连爹爹都有些无可奈何。
笑吟吟的打量她问:“春晓,锦王贴身的小衫都穿在你身上了,那日搜府也是你同锦王眉来眼去的,可曾闻到锦王肌肤的奇特体香?”
恶人还需恶人磨,大哥不等春晓开口,兜头就骂向二姐:“搜府那天,你吓得只顾钻去榻下躲官兵,哪里还顾得上看美男?他昭怀不过生得比我新得的两个宠娈多两分姿色罢了,待我日后剥光了他,看看他到底是是兰妖还是狼精!”
肆无忌惮的话惹得春晓赤红了脸懊恼责备的瞪了大哥一眼,安嬷嬷恼怒的拉沉了脸训斥:“大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