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亡国公主来说,痴情便是那天边的云霞,存在过、美丽过,便足以。
拔下手上的无香簪,扔下。
转身,毅然。
这个,便是她的选择。
“轻尘,其实,有你的地方便没有小酒的悲伤,可是,我背负着国仇家恨,便注定要悲悯一生,对,是有一个地方叫天涯,可是你可记得,也有一句话,它叫‘相忘于天涯’。轻尘,不用来找我,这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恕我对不起你,可是那是娘的命,很多人没有情,也可以活的风生水起,可是,若是失去了娘的命,我们的情便也不成情。其实小酒有私心,不想被你忘记,却又不得不忍下私心,不敢被你记起。感谢有你,让我即使多年后也可以回忆,幸福?我也有过,深深地有过!小酒就此搁笔,轻尘,此后,有心则长,愿万事安康。”
叶轻尘把纸书狠狠地揉进掌中,不揉碎不罢休一般。眼里的幽暗清晰可见,似要灼烧一般,可惜满室已经光明透亮,太阳似是狠厉非常,硬生生地把明月逼到落归,该走的,早已离去。他顺了她的选择,可是却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她走远。那眼里的幽暗,一时也无法再被明月照亮。
☆、第46章 零落成泥负沧桑
“小六,你可曾去城门口领粮食?”茶屋掌柜随口问道
“领什么粮食?”
小六的后脑顿时被那人重重拍了一下,“你家妻儿都快饿死了你却连皇上开仓发粮都不知道!”
小六眼睛瞬间精光起来,“莫非是太子要大婚,举国同庆?”
“太子哪来大婚兆头,告诉你,是落桑公主要大婚。”掌柜嬉笑。
小六顿时垮下脸来,咂咂嘴,“李掌柜你莫不是跟我开玩笑罢?谁不知道皇上多年来就太子一根独苗,哪来什么劳什子公主。”
李掌柜一撇嘴,把他往旁边一推,“我没那么多闲工夫跟你开玩笑,城门口的大红榜上可是写得清清楚楚,你若想知道我讲给你听便是,只是我不确定讲完之后那边的皇粮还有没有你的份。”
听罢小六脸上立马推上了笑容,眼中精光一闪,招呼都没打一声便拔腿跑开。
李掌柜却是还没来得及收回嬉笑的眼光便听得店内一声巨响,背后一阵寒气渗来,下意识缩起脖子,愣愣地回头,便对上一双阴沉愠怒的眸子,一身玄衣,虽带着一股侠士之气,脸上的冷厉却让他不得直视,无意间瞥见桌上的筷子已经变成了四段。
“城门在哪里?”
压抑隐忍的声音有些异常,掌柜不禁哆嗦起来,“在……在北边,”他诺诺地伸出手来,“拐过……拐过前面那家大药铺,直走便是。”
待人影走远,李掌柜才抹掉额上的汗珠,心下却是一阵疑虑,他们越国两代皇帝好不容易才出个公主,这个人莫是要来寻仇捣乱的罢……
“大家都注意了!”随着一阵震天的锣鼓声,一个官兵摸样的人登上了城墙稍高的台阶,“今日不仅是庆祝圣上寻回我们越国的落桑公主,也是预祝公主大婚的喜庆日子,皇上欣喜非常、隆恩圣眷,亲书红榜,悬于城头,举国同庆。特开国库放粮,贫者多得!”
说罢又是一阵锣鼓,城门下聚集的百姓顿时眼光放亮、骚动起来。
“都给把队排好了,一个一个来,少不了你们的。”
伴随着官卫的假意呵斥,百姓纷纷排队聚首,虽都压低着情绪,但议论声还是骤起。
“嘿,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吗?怎么突然冒出个公主来?”一个体型肥硕的妇人耐不住心中的疑虑。
可谓一语激起数层浪,众人见离领粮台还远,便不再顾忌。
“我听说是失散多年自民间找回来的。”一人道。
众人纷纷点头,妇人却眨眨眼睛,“可是皇上本就子嗣不多,只太子一人,如今寻回了公主,当集万千宠爱才是,怎生刚刚相认就要把公主嫁掉呢?”
“嗨,你们这些妇人懂什么。”一壮汉甚是高傲,“你们可知公主这次要嫁的是谁?”
百姓对宫廷暗事本就充满了期许和想象,这句话更是彻底激起了他们的兴趣。
见好几双眼睛定定地看着自己等答案,他咧开了嘴角仰起头,道出两字:“青国。”
一阵嗤笑顿起,“你开什么玩笑,上次的印城之战早已惹恼了青国,青越势不两立已成必然,你若是皇上,会把刚找回来的宝贝女儿送去和亲……”却是还没说完后脑便被人重重敲了一下。
“说什么疯话呢,若是皇上?这种话是可以乱说吗?”
见那人捂着脑袋的滑稽摸样,周围笑声突然大起,盖住了猜测,掩住了事实,一笑而过。宫廷战事,对他们来说,只趣闻闲话耳。无人会追究公主的身世和命运,就如……十七年前的改朝换代,那样的飘零,只一瞬,便截断风无吟的一生,世间有几人知晓,而这一刻,绝望蔓延,他们也只知盯着前面的粮筐,一步一步,即将领走的是自家的温饱安康,还是离人的寸断柔肠?
名扬镜里,有人独弄乾坤,浮水暖月,也能乍起一番波浪。
壮汉方要伸手领粮,却感到肩上一沉,被人重重踏了一脚,闷哼一声,待看到当前情景时,不禁有些呆愣。
一旁的卫兵却是慌乱起来。
“大胆,站住!”
“敢揭皇上的亲书红榜!不要命了!”
那人却甚是自如,一把揭下红榜后便塞入袖中,待转过头来,见一对卫兵纷纷用手中的兵器直指他,眼里的不耐之色有些摄人。
毕竟方才的那一跃众人都有目共睹,卫兵互相对了眼色,脚上的步子不禁有些踟蹰,却又碍于百姓都在,不便收场,只好硬着头皮对峙着。
耐心终于用尽,那人剑未出鞘便挑掉左边两部刀柄,大步离去。
“站住!竟敢如此无视朝廷法制,罪不可赦!”却是那卫兵队长,寻常也是对朝廷忠贞不二之人,见他如此嚣张,脸上愤怒顿起,拔剑便要过招。
却是刚要挨到背部稠衣,便被对方轻巧一躲。而那官兵却是下了狠力的,眼看刺中,不料他如此轻巧躲过,一时力道难以收回,便愣生生地跌坐在地上。抚上肩骨顿时一阵抽痛,还没缓过气来胸前便被一只脚给重重压下。
“帮助祸国叛贼出卖前朝公主,你所谓的越朝法制就是如此?”眼里的认真让人不容质疑。
抬脚,离去,甚至还嫌恶地看了一眼骚乱的百姓。
“队长,你怎么样?”卫兵们纷纷围了上来。
却见他突然吐出一口血水,狠狠地看着那个离去的背影,“枉论前朝,此罪当诛。”
殊不知有山饰天云,云亦清高;君不见皇天后土,可掩暗潮。
一袭白衣,一棵垂柳,半沐清风,本是闲适淡雅,那微扬的衣角却硬是卷起一股萧瑟。
西决抿紧唇,握紧手中的红榜,脚下徘徊不前,悲愤中夹杂着不忍,如此,该不该说?又该不该现在说?
“不必说了。”一声清冷淡淡飘来
西决愣住了,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奇怪,突然害怕他要选择自我欺骗,“主上,那谷粱祁他把……”却被他突然射过来的眼神给止住了话语,“你……”
“麒麟愿,天物归,西决,你可记得?”
西决瞳孔瞬间放大,良久才回味过来,眉尖的愁闷被欣喜取代,却仍是不相信一般,“主上,你……你真的决定了?”
微微颔首,他沉静地走过,留下三个字:“只为她。”
西决愕然,片刻终是反应过来,天命,天归。是要叹息麒麟混沌入陈塘,还是该庆幸轻风几度散离殇。
越宫落桑殿内
“你们都下去吧,这些东西我统统不需要,本盐女之姿,再怎么打扮,也唤不起尘光。”风亦酒挥挥手坐下,内心本就愁苦,此时被一群宫女围着,更是烦闷不堪。
宫女们听及此,突然全都跪了下来。
一为首宫女低低道:“公主切莫如此,公主这般琅玉,怎盐女二字可以沾染。”说罢瑟瑟地等着她的反应。
却只闻一声轻叹,“果真是宫中长大的,口齿甚是厉害,怎耐我只是一民间普通女子,经不得这般夸赞,更经不得这一箱箱的稀世珍宝。”说罢转过身去,也不再看着她们。
那宫女脸上一僵,却有碍于任务在身,便壮起胆来,“公主,奴婢知道您在恨皇上刚把您寻回便让您去和亲,只是当下青越态势严峻,您也知道,陛下他也是迫不得已的,您该试着理解皇上……”越说越有些难掩的硝烟味。
“住口!这种话也是你一个宫闱女子该妄加议论的?”
一个沉静却不失威严的声音传来,打破了这一室沉闷。小酒看向来人,微微垂眸,脸上不自禁地松了松。
那个宫女却是瞬间慌了手脚,“皇后娘娘,奴婢拜见娘娘,娘娘恕罪啊,奴婢一时糊涂,只因公主一直不肯梳妆学礼,奴婢无法才口出疯言,娘娘请恕罪。”
皇后睥睨道:“这么说,岂不是都成了落桑公主的错?”
宫女忙摇头,“不不,公主没错,是奴婢的错,奴婢的错。”
皇后方要出口再训,却瞥见小酒无奈地朝着她微微摇头,转而长袖一挥,“罢了,都给本宫下去,以后落桑公主殿里,谁胆敢放肆,便是对本宫的不敬。”
待众人鱼贯而出,小酒才向她盈盈下拜,“娘娘风寒近来可好了?”
皇后忙扶起她,柔声道:“风寒而已,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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