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那样为让儿子顺利登基而提前布置。再者,徐简乃是仁厚君子,士林领袖,与战功赫赫桀骜不驯的李绩有天壤之别,不存在新皇登基他心中不服的问题。于是,他老老实实地道:“恩师,弟子愚钝,一直没想明白。”
徐简捻须道:“说实话,先前老夫对你说过陛下此举是试探,心里也一直抱定这个想法,若非今日听你说起宗际先生讲的话,老夫还真一直糊涂着。”
李潜一听,暗道,原来您也是刚明白过来啊。那我一直糊涂就情有可原了。
徐简叹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果然如此啊。宗际先生一言点明了实质,可怜我这个老头子却一直在迷糊。”
李潜心中对梅宗际说的那句话更加好奇,道:“请恩师指点迷津,弟子也好长长见识。”
徐简望着他片刻,道:“也罢,既然你想知道,老夫也不藏着掖着。其实宗际先生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陛下将老夫贬官其实是让老夫脱离立储争斗的漩涡。立储一事,老夫早就考虑的很清楚,若站对了位置,飞黄腾达指日可待,若站错了位置,则是万劫不复。朝堂的寒门势力来之不易,老夫若依然在朝堂,必然要做出选择,万一站错,对寒门势力而言,则是致命的打击。现在陛下将我贬官,则让我逃离了漩涡,对我和朝堂的寒门势力而言,反而是好事。”
李潜一听,惊讶地道:“如此说来,陛下将恩师贬官是为了保护您和寒门势力了?”
徐简捻须点点头,“正是。”
李潜更加惊讶,“难道陛下良心发现?还是他改了性子?”
徐简肃容道:“休得胡说。”
李潜被徐简一声大喝吓了一跳,立时想起,此时乃是皇权社会,即便徐简忧国忧民,忠心体国,对那位并不怎么贤明的陛下心里颇有微词,但熟读圣贤书的徐简内心对皇权是无比敬畏的,绝不会象他这般调笑陛下,更不会放任他这般调侃。
李潜立刻肃容,躬身长揖道:“弟子知错了。”
徐简望着乖宝宝似的李潜,半晌不语,直到平复了怒气,才道:“你是老夫的学生,老夫知道你随宗际先生长大,生性跳脱言语无忌,老夫也不往心里去。但此话若让别人听了去,岂不是大祸临头!你这性子,赶紧改了。”
李潜连连称是。心里却暗道,恩师您可冤枉“老变态”师父了,我这性子可不是他跟学的,是我前世从小就受民主平等的教育,对皇权至上这一套根本不感冒。我更欣赏的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徐简见李潜满脸诚恳的接受了批评,暗忖,李潜这孩子虽然有时口无遮拦,胆子又大,经常惹出麻烦,但心有正气,虚心好学,对长辈恭敬有加。现在很多年轻人脾气都差的不得了,一个个只知道投机钻营,还傲气十足,眼高于顶,从来不接受批评,更不尊敬长辈。这样的年轻人,即便再聪明也绝不能收为徒弟。想到这,徐简心情大好,对李潜惇惇教诲道:“陛下此举其实是为了立储后的安定着想。”
李潜皱眉,低声自语道:“立储后?安定?”
见李潜依然无法想明白,徐简道:“当今大楚朝堂,虽然寒门势力还很弱小,但经过二百多年的科举选才,基层官吏绝大多是科举出身,若寒门势力参与到立储中,万一站错了地方,必将被所有门阀联合打压,以后将难有出头之日,朝堂又会回到晋朝时门阀掌控天下的局面。若如此,各地基层官吏升迁无望,还有什么心劲去处理政务,地方衙门还如何运转?搞不好都得变着法子捞钱。到那时,百姓可就苦了。”
李潜恍然大悟,道:“弟子明白了。陛下将您贬官,就是把你从这立储的漩涡中拉出来,等局势稳定,再将您请回去。”
徐简点点头,但脸色却益发忧心忡忡,道:“只怕没这么容易。”
李潜诧异,道:“为何恩师会如此说?”
第一一七章 局势
徐简叹息一声,道:“陛下五年前也曾提到过立储,但在庭议时,文武百官却因此事吵的不可开交,议了三日,也没有结果,无奈之下只得搁置,立储之事便拖延至今。”
李潜撇撇嘴,暗忖,搞什么飞机?立储弄的跟总统大选似的。只不过,他记忆中的后世总统大选是候选人自己进行演讲辩论争取选票,立储是通过朝臣的辩论来达到这个目的。从这一点上来说,总统大选和立储虽然演讲人各有不同,但其形式和最终目的却是一致的。李潜不禁暗叹,所谓民主公平的普选和封建时代的庭议都只是件外衣而已,无论外在形式如何,并不能掩盖其本质。庭议不过是在指定的候选人中选出一个人,而普选除了候选人的范围扩大了一些,难道与庭议还有其他什么差别吗?
徐简见他撇嘴,以为他心里不以为然,便正色道:“立储乃是关乎社稷安危国祚延续的大事,绝非帝王一家之事。若立了个夏桀商纣之辈,社稷难安,故而,立储一事,需万分谨慎。朝臣庭议便是为了这个目的。”
李潜暗忖,立储本来就是隔皮猜瓜的勾当。无论是帝王还是朝臣,哪个不想立个贤明的皇子当太子?但谁又能保证种下去的种子,长出来的一定瓜?而且还是个甜瓜?想杨广当年未登基时,也是礼贤下士,贤名在外,但当了皇帝却变得荒淫无道,比夏桀、商纣更加残暴昏聩。想到这,李潜忽然心生感慨,历史这条大河已经改道,故往的历史中已经没有了隋朝,更不可能出个杨广。
徐简见李潜满腹感慨,以为他担心自己,遂坦然道:“藏拙无须为老夫担心。无论能否官复原职老夫都不放在心上。老夫年已六旬,即便复职用不了几年时间就该致仕了。”
李潜心中大汗,躬身道:“弟子明白。只是弟子更担心眼下这场危机。若这次突厥大军真的突破了肃州、甘州,恩师可要为自身安危考虑,赶紧去凉州。”
徐简望着李潜正色道:“老夫官职虽小,但职责所在,怎么抛下驿站望风而逃?若突厥大军果至此地,老夫宁愿以死守节。”
李潜一听,立刻急了,扑通跪在地下,道:“恩师!请听弟子一言。您与其他驿丞不同。若是普通驿丞,为尽忠职守保全名节而坚持不走,弟子决无二话。只是,您是当世大儒,士林楷模,若真的落入突厥人之手,弟子有何颜面苟活于世?如果您坚持不走,那弟子将一直侍奉在您身边,保护您从突厥人中杀出去。弟子发誓,只要弟子还有一口气在,绝不让您有任何危险。”徐简乃当世大儒,若是真的被突厥人杀了或擒住,不说别的,光是天下士子的唾沫就能将李潜淹死。当然,若徐简真的有意外,挨骂的不仅仅是李潜,当今陛下和凉州的田广也一样会被骂的体无完肤。
徐简长叹一声,扶起李潜,温言道:“藏拙,你的一番苦心,老夫明白。也罢,老夫答应你就是。”
李潜感动的流下眼泪。这不并是他做作,而是真的感动。徐简这一句答应,饱含了多少师徒恩情?按照传统观点,李潜即便有天大的理由,首先也要保护父,这是天经地义的,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如果他事先不知道徐简将会面临危险,而离开徐简去做自己的事,那还情有可原,但现在他知道徐简极有可能面临生命危险,而依然离开他,在世人看来,这与李潜亲手杀了徐简毫无二致,那他就是个欺师灭祖的败类,人人得而诛之!而反过来,若徐简在突厥大军突破肃州甘州后离开驿站回了凉州,那徐简将被世人认为名节有亏。所以,从一开始,师徒二人就面临着两难选择。一个选择是保全徐简的名节。李潜不去肃州,而是守在徐简身边,当突厥大军到来,他保护师父杀出重围(长坂坡赵子龙的翻版),即便不能保护师父杀出重围,他也要首先殉难。总之,一句话,李潜不能让徐简有危险,即便要死他也必须死在徐简前面。这样做的话,无论二人能否活命,都被不会被世人非难。徐简成了守节名士,李潜成了孝徒义士,会被世人交口称赞,也许还会被写入史书中,写史的人还可能会大发一通感慨,给予李潜高度评价。可这种选择是弃甘、肃两州无数百姓、士卒的性命于不顾。即便两人侥幸大难不死,也将终生负愧。另一个选择就是现在他们的做法。李潜去肃州,徐简在突厥大军来之前去凉州。当然,并不是说李潜去了肃州就能保全两州的军民,但至少能提前准备,让百姓少受些损失。所以,徐简答应李潜的要求,其实是以自己的名节有亏为代价,来为李潜争取机会,这怎能不让李潜感动?
李潜正泪流不已,外面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不多时,牛弼进来,看到李潜,牛弼大喜。他赶紧向徐简见了礼,然后拉着李潜的手急切地道:“潜哥,你来了。我还以为你得过几天才能到呢。紫澜……嫂子可好?你们结婚时热闹不?”
李潜道:“接到你的消息我们就马不停蹄的赶来了。你嫂子很好,谢谢你的挂念。其他的一会再说。赶紧把这边的事说下。”
牛弼坐到一旁的榻上,兴致勃勃地道:“你走了以后,老许接手了兴发皮货行,用你给他的那一千贯做本钱,买了些针头线脑便让冯小五当向导去了趟草原。要说这老许,果然有眼光,虽说针线这种寻常物件在中原乃是便宜之极的东西,但在草原却贵上十倍。老许根本不愁卖,一千贯转手变成了一万贯,他又用这一万贯收了些毛皮回来,倒手卖掉,又赚了四千多贯。”
李潜不悦地摆手打断他,道:“辅国,商号赚钱我自然高兴。只是,我现在想知道的是更重要的那件事。”
牛弼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讪笑道:“我以为让你先听点高兴的心情会好些。”
李潜白了牛弼一眼,“谢谢你的好意。赶紧说正事要紧。”
牛弼道:“在草原老许通过冯小五见到了潘大成。听潘大成说,思必拓的计划进展的很顺利,原来效忠突图的几个部族大都投靠了他,智者木黎也表示支持他。只是,现在他见不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