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鸾怒:“老实坐着。”
“好……好!”廖三赶紧把手压坐在了屁股底下,再不敢乱动,连看都不敢看赵铭月一眼。
等墨鸾再去抬那人死沉的脚时,王洪全不动了,佝偻着腰定在原地。
“抬啊!”他催了一声。
好半天,才听王洪全艰难地道:“……姓萧的,你、你闪了老子腰了……”
*
经历一日生死,晚上,众人都早早便歇了。墨鸾把廖三的头盔拿给赵铭月顶着带她去找张贵,途中几队巡逻兵有认识他的,驻足叫他萧先锋。
赵铭月一听不由大喜,问:“你被封先锋官了?”墨鸾看她一眼不做声,她乐道:“真厉害,新兵不过半年就升了阵前先锋,我三哥当年也不过如此。快与我说说你怎么做的?”
墨鸾道:“你还是想想一会如何解释的好。”
“这有什么好想的,便把实情说出来就是了。”
墨鸾哼了一声,“你倒是无惧无畏了。”
到了帐前,传令兵进去通报了一声,就听张贵的大嗓门在里头喊道:“进来进来,萧鸾进来。”
二人进去,萧鸾拜道:“末将萧鸾,见过将军。”
“起来起来,传令兵说你带了个人来。”张贵脱下了盔甲,披着长袍,从敞着的襟内还能看到他臂上缠着的布条依稀透出一丝暗红。
赵铭月平日里跟张贵也是顶熟悉的,这下一来自然就没想到要跪,只那么半低着头好好站着,脸上还隐藏着一丝狡黠的笑,想着一会他见了自己得有多吃惊。
墨鸾起身将身旁的赵铭月往前一让,张贵皱着眉心仔细端看,“把头盔取了,都瞧不见脸了。”
赵铭月依言而动,当头盔取下的瞬间,她笑吟吟的看向张贵,只见对方大惊失色,片刻后一拍桌子,怒眼圆瞪,“逗什么闷子!!这是怎么回事?萧鸾!你藏着她来的?”
赵铭月忙替他解释:“不是不是,和他没关系,是我自己。”
张贵从那头绕了过来,手里还握着一条细鞭,走近了不由分说就结结实实抽在她小腿上,“谁让你来的?一个女娃娃来这做什么?不要命了?藏了几天?他奶奶的,出了事,让你老子找谁哭去?”每说一句他便抽一下,刚开始赵铭月还站得住,到后面就开始跳了,等他话快说完的时候他们已经绕着墨鸾一个躲一个追。
“哎哟、哎哟,我不敢了,铭儿不敢了,张贵叔饶了我。”她躲着告饶。
“饶了你?小兔崽子,等我回去告诉你爹看他不打断你腿!”张贵被气得不轻。帐篷里动静太大,惊动了旁边的王显和赵海,两人这时都过来了,刚到帐外就见他指着一个小兵大动肝火,很是不解。
王显进去,道:“怎么回事?犯了什么军纪还劳你亲自动手了?”
张贵气喘吁吁,脸上那条大疤不断扭动,用鞭子指着赵铭月,“你转过去,你让他们看看你是谁!”
赵铭月被他吓住了,她着实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讷讷地转过身,头还低着。王显走过去,“抬起头来。”她抬头。王显顿时倒抽一口凉气。赵海不明所以,想不通什么能令这两位如此震惊,也凑过去看了一眼,他没见过赵铭月,此时只觉得这个长相较清秀些的小兵并无甚异常,便说道:“这有什么?他怎么了?”
张贵大喝一声,“她是个女娃娃。”
赵海这才面色一怔,“女、女娃娃……”
赵铭月被他一吼身子猛地一缩,王显朝他挥挥手,示意他冷静些,才沉声道:“丫头,谁准你来的?”
“没、没谁。”
“大将军知道你来?”
“不知道。”
连王显都有些憋不住,提高了点嗓门,“那你如何会在这?”
赵铭月一五一十将其中原委道来,赵海听完道:“那都头就是酒囊饭袋,自己的兵都分不清吗?是谁?定要严办!这还了得,下次只怕半路混进敌方细作他都浑然不知。”
王显虚指指她:“你啊!”
赵铭月心中大愧拱手行了个军礼,“都是铭月莽撞,让叔叔们操心了。”结果她这不抬手不要紧,一抬手,那满手心的血渍看得王显张贵心惊肉跳,张贵一下就蹦了过来,抓了她的手就上下左右检查,“伤哪了伤哪了?”
赵铭月忙解释,“这是敌人的血不是我的。”
王显复问:“真未负伤?”
她怕他们不信,只想身边的墨鸾:“叔父们若不信,大可以问……萧鸾。”
☆、脊仗
经她这一说,张贵才想起被他们忽略了的墨鸾,忙问:“萧鸾你说说,你从哪见着的她?”
“援军赶到之时,我险些被袭,五小姐便是那时策马而至,救我于危难。”
赵海见张贵还欲发火,从中缓言道:“素闻五小姐不让须眉,自小便与几位哥哥一同习武骑射,今日一见果然铿锵飒爽。”
张贵关心则乱,哪里会辨得出他的意图,反倒把矛头转向了他:“说什么昏话呢,你这意思还得赞她一赞了不成,敢情不是你闺女,这要让独龙挑了肚皮……啊呸呸呸,这臭嘴。反正我就知道出了事儿我就对不起大哥!”
张贵急赤白脸的,扯着嗓门吼得只怕周边都听见了。王显把赵铭月往自己身边拉了拉,道:“算了算了,幸好没出什么大事,该怎么办明天回去再说吧!就算要罚她,眼下也不是时候。”
张贵郁闷地转了两下眼珠子,“罢罢罢,也只有如此。”说完他披了外衣就朝外走,赵铭月以为他还在生气,连忙叫住:“张贵叔要去哪?”
“去哪?!给你腾地方!”说完一甩袖负气离开。
赵铭月偷偷望向王显,王显一见她那可怜巴巴的眼神就笑了,安慰道:“你张贵叔也是气急了,明日你乖一些,可不敢再作怪了。早些休息吧。”
*
第二日返回大营,为了尽早赶到,队伍加快了步子,重伤兵们得以搭乘队伍中列的马车,廖三最为抖机灵,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也混了个地方坐坐。队伍前列,墨鸾带领一个小队作开路先锋,目视前方,状若心无旁骛。
“……跟你说话呢你倒是听见没有?”旁边的王洪全不知道第几次叫他,终于光火了。
“啊?你说什么?”墨鸾这才反应过来,看向他。
王洪全动了动嘴唇先无声骂了两句,才道:“你什么毛病?仗都打完了倒心不在焉了!”他眉峰忽的一挑,一脸坏笑,“哦,心跟着五小姐跑了吧?啧……就说你小子心气高,没承想觊觎的还是大将军的掌上明珠。不过也是,奇女子啊~~”最后那一个字被他“啊”得是百转千回。
“多事!”墨鸾夹了一下马肚,与他撇开几步。
王洪全立马跟上,又与他齐头并进,“嘿,你家世应该也不错,我看也非富即贵。听说五小姐也快到及笄之年了,别说兄弟没提醒你,你要下手就趁早,不然晚了只有你后悔的份!”
“你这是提醒我去提亲吗?”这下他倒不避讳了。
“都说如此之清楚了,还用我再做什么解释吗?自然是这意思。”
他默然片刻,忽然就转身向身后朗声道:“加快速度!”
“喂,你到底听没听进去?我都说那么清楚了,你倒是应一声啊!到时候喝喜酒可不能忘了我……喂,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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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急行,大军于傍晚到达陌北边境大营。
黑夜如墨,赵家军一反常态的热闹,点了篝火、烤了肉、备了酒,以庆大捷。大将军帐内,赵劲也因先前在外为诸位庆功喝了好几碗,此时脸色微红,一眼严肃坐在上位。两旁在座的分别是此次挑起大梁的几位战前统帅。帐内正中,赵铭月还身着铁甲,垂首等待训斥。
“赵铭月。”赵劲闭着眼睛叫她。
“诶。”她糯糯的低声应道。
“赵铭月!”赵劲拔高了嗓门,透着怒意。
“在!”她站好了军姿,昂首高声答。
赵劲缓缓睁开了双眼,又半眯着看向她,“打仗,干你何事?”此次与独龙一役虽时机正好又计划周密,可仍是一场不容小觑的恶战,赵劲坐镇后方却无一日敢懈怠,心思全用在了如何部署迎战神经紧绷之下竟丝毫未察觉女儿早已不在营中,直至昨夜收到自前方的消息,他大惊失色,从未想过她会如此大胆,此番所幸是无事,若真有什么差池,谁能想到那战死的人中有一个能是她赵铭月。越想越后怕,赵劲手心沁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赵铭月自知理亏,只把事情托出以后便不敢再做任何辩驳。
赵劲:“挂他人军牌,冒充出战,这是死罪!”
她的头更低了。
他一掌重重拍在桌面,惊得她身子一抖,“你若死在战场上,别人只当战亡的是那军牌所属之人,连你是谁都不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事关生死,你不知会长辈,独自决断贸然行动便是不孝!”赵劲气手握成拳,微微发颤,“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声音弱了下来,道不尽的酸楚,“我如何同你娘交代。”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膝头一软,扑通跪了下去,“爹,铭儿错了,铭儿再也不敢了。”
周围无人出声,甚至有几人都将脸别了开,只因此刻训话的已不是那铁骨铮铮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而只是个父亲。
“我赵家人驰骋沙场没有错,只可惜你不是男子。”他望向底下跪着的人,“可你既然执意如此,那你便受着。来人,拖出去脊仗十五。”
赵铭月一双挂着泪水的大眼惊慌失措的抬头,“爹~”她小声唤道。
张贵焦躁的站起来,陪着笑脸道:“大哥,昨日我便教训过她了,抽了好几鞭子,要是再脊仗恐怕就受不了了,还是算了吧,丫头也知道错了,罚她个断食一日好了。好好饿饿她,让她长记性。”
“来人!”赵劲置若罔闻。
立马,帐内进来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