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连军营爹都不再让我去了……爹说,扰乱军心。”她咬着唇低下了头。
原来她什么都清楚,只不过依旧假装这些困难不存在。边疆军营尽是热血男儿,若是常年由她这般笑靥如花的女子进进出出,那岂不真是乱了套了。
“大将军既然不许你入营,你也无法随军作战,你还不死心无端练这些不怕被斥责吗?”
“这是爹允许的,我赵家人哪有手不能提枪的,会不会的是一回事,能不能再另当别论。所以打小我便和哥哥们一块习武,不比任何人差。”说到这些她的语气总带着三分傲然。
“你倒颇有赵家风范。”他这句话说的不冷不热的,赵铭月没那么多心眼,只当他是好话,随口便答:“那是!”
“你平日里就只练这些,别的都不学?”
赵铭月了然于心,看他一眼,“你说的是妇容妇德那些吧?要不我背与你听啊!”她还真就背了起来,“‘妇人有三从之义,无专用之道。故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还要听吗?‘九嫔掌妇学之法,以九教御: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她表情不屑,“《女戒》《女学》这些道德的典范说到头来真的就那么有理吗?凭什么女子就该如此卑微,不论其是非对错凡事均得听从父母之命兄嫂之意。”
墨鸾越来越觉得她有趣,“孝顺何错之有?”
“孝无错,可顺也不是诸事皆从便是好,横竖总是要有些自己的想法的。”说完她似乎惊觉跟他说这些有点不妥,看了看天色,“你快回房吧,病还未愈,再给吹重了可不好。”
黑亮的眸子在夜色的掩盖下毫不避讳的盯着她看了几秒,一言未发,起身离开。
☆、习字
连续几日的休息调理,让本就少年体魄的墨鸾恢复得很快,精神一天天好了起来。赵铭月每天都会去陪他一会,有时候还带上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在一旁演示给他看这东西怎么怎么有趣。他的态度依旧是那么冷冷淡淡,可心情却是好了很多,哪怕那些东西他从来没觉得怎么有趣,可也还是耐心的听她一番念叨。
又是一日,赵铭月来的时候就见墨鸾在窗前的书桌上铺开了纸张,笔墨也都放好,她瞥眼看了看,不明所以,“你要写字?”又没有先生给他布置课业,他自讨苦吃为哪般。
墨鸾嘴角带笑,眉眼一挑看看她,将笔尖伸过去蘸了蘸研好的磨,施施然就在纸上行云一般舞动起来,几乎一笔合成写出一个漂亮至极的字。
赵铭月惊叹,“你的字真好看,比小虎哥哥的都好。”
“你过来。”他好像不在乎她的夸赞,可脸上的笑意明明更浓了些。
她怀疑的看着他,不愿上前。
“过来!”他又一声,她慢慢地往他面前挪了挪,手腕就被他钳住了,紧接着将笔塞进她僵硬顽固的手里。
“我不要写字,我的字不好看,比不过你的。”
“不难猜出。”他毫不客气,“所以我才教你。”
“我不学!”她对这些东西嫉恶如仇,字而已,何必那么漂亮,能让人看懂不就得了,凭白的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作甚。
“赵铭月,你可知将军也是要下战帖的?到时你的字一出,别提震慑敌方,恐怕不贻笑大方灭了自己威风就是好了。你学是不学?”他胡乱扯了一个理由。
她将信将疑,“到时自可找人代笔,何须我来。”
“不行,就得亲自写!”
赵铭月不满的小声嘟囔,墨鸾当没听见,背着手道:“你就先练这个字。”
“哦。”
“知道是什么字吗?”
她歪着脑袋看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鸟?”
墨鸾知道她不认识这个字,可是居然能被她挑着念出这个么名堂,他忍不住叹口气。
“那你倒是直接告诉我这是什么字啊?”
他轻咳了一下,“鸾。”
“哦,就是墨鸾的鸾吧?”她点点头,“你爹怎么给你起那么难写的一个字作名字啊?这要是被夫子罚写,得写到什么时辰去。”她痴痴地看着纸上繁复的字体,大感痛心。
“你写着吧。”
赵铭月拿了笔刚要往纸上落,想想方才觉得不对劲,“你的名字,为何我要学?”
墨鸾别过头,“你管那么多呢,不会的自然要学。”
赵铭月不满的闷哼一声,也不知他究竟是哪家的少爷,脾气阴晴不定,明明是从小在家中娇养大的,却偏要送来这荒夷边疆之地,好生继续惯着不好吗?
“怎么还不动?”他见她久久不落笔,问。
“要不是看在你背井离乡我才不会任你摆布呢。”她极小声的吐诉不满。
“什么?说大声点?”
“没什么!我要下笔了,你站远点。”她大声宣扬,卷了卷袖子,那架势不像要写字,倒更像要与人比武。
墨鸾好笑,真就退了一些,看着她手腕僵硬的在纸上照着一笔笔临摹,越看眉心锁得是越紧,最终摇头,上前一步,到她后边直接抓起了她握笔的手就在纸上带着一块写了起来。
“腕子别那么死,放松开来,使暗力控笔,下笔要干净利落,提按切莫犹豫,否则,写出来的时寛时细都算不得字了。”边说他边写,每一个动作,入笔、行笔、收笔,灵活的像是那柔软的笔尖与他一体。待最后一笔写好提笔之后,他还未曾察觉身前人的异样,款款而道,“看吧,其实不难,勤加练习即可。”
她一言不发,手挣了挣,他反而下意识的握得更紧了些,等察觉自己手心熨帖着的微凉柔荑细腻如丝时,他的脸才于顷刻间烧了起来。
“我……”他刚开口,她的手便猛地一下抽了出去,转身朝门外跑了,步履慌乱还撞得半敞的门板哐当一响。墨鸾呼出口气,再看桌上,掉落的笔端触在纸上,浓浓的一点黑色杂乱无章,旁边的那个字,前半截惨不忍睹,而剩下的却近乎完美。
他将笔拿了起来,握回手心早已没有了温度,可臆想却久久盘绕挥之不去。
那满手心滑嫩,那幽幽的淡雅香气,那不服气的表情……
墨鸾用力甩了甩脑袋,似是觉得还不够,放好了笔又用手敲了两下,心中自责不该胡思乱想。
傍晚时分,偏院照旧传来熟悉的响声,墨鸾在屋里来回踱步数回,终是走了出去。晚霞映红了天际,朵朵浮云当空飘忽。他转入院门,不声不响只是静静看着。她使一把长枪,枪头划破空气发出簌簌的声响,还是一贯的套路,可今天的动作却明显带了些情绪,不再干净利落,力度用得也略显笨拙。最后干脆是胡乱的挥舞了几下,用力一掷停了下来,背对着他的背影累得喘息。
墨鸾单手背着,走过去,想必她是丝毫未注意周围,竟然连他靠近了都无知无觉。走到离她两步的位置他才停住,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下,唤了声:“赵铭月。”
她忙仓促转身,一切心事全在脸上,惊讶,“你……你何时来的?”
“刚来。”他低了低头,“晚上用饭时怎么不见你。”
赵铭月有些磕巴,“呃、呃、我不饿,不想吃。”
他恩了一声,没有纠缠不放,“中午我只是想教你练字……”
“我知道我知道……我,我当时只是……只是突然有事。”她抢了话头如是说,握着枪杆的手却是越攥越紧。
此般小动作被尽收眼底,他沉吟片刻,再昂首就恢复了往日的那般傲气,“以后练字你若再敢如今日这样不经我允许就跑走,我定要罚你百遍,记住了?”
“啊?”
“两百遍!”
“好好好,记住了,再无二次。”
红霞渐渐往天边收去,天地间笼罩上朦胧的夜色,少年不经意的微微侧头,俊朗的眉目扬起好看的弧度。
“五小姐。”不远处,一位年事稍高的老者呼其名,老人两鬓虽已斑白,可精神面色却一点不逊壮年,挺直的腰板走路带风。墨鸾见过他,将军府的老管家,姓陈,举家老小均唤他作陈伯,陈伯曾是已故天策上将赵弘毅的随身侍从,一生无子,上将归去之前就已留在赵家,名为管家,实际却与长辈无异。
“陈伯。”赵铭月迎过去。
已是花甲之年的陈伯慈祥却也不乏威严,宽厚的大掌抚了抚她娟秀的长发,“五小姐最近可是乖顺不少!”
“陈伯说的哪里话,铭儿不是一直很乖吗?”她冲老人撒娇。
“哦,这样啊。”陈伯若有所思,“那小姐今日有何打算没有?”
“没有!铭儿能有什么打算,自然是早些歇息,明日可是爹爹回来的日子,我怎敢有其他想法。”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
“恩,那看来还是在下多事了,本想说今晚由你出去……”
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她急急忙忙给截断了,“陈伯的意思是准我出去?”满脸的惊喜丝毫未加掩盖。
老人无奈摇头,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他还能不知道她的心思?这段日子的中规中矩无非就是麻痹众人视线,全是为今日的偷溜所做准备。他看了一眼她身后几步站着的少年,“你带……这位公子一同去吧,我看他也闷得慌。”
赵铭月回头看他,笑意嫣然,先前的事早已不知抛到了何处,“墨鸾,我带你去玩。”
“出去玩?”他上前来。
“恩,今日是午月十五,陌北赶花市的日子。可好玩,有好吃的,运气好了还能看杂耍。”赵铭月简而言之,一副摩拳擦掌等不及的模样。
见墨鸾依旧一头雾水,陈伯接着解释道:“陌北地处边疆,地广人稀,物质匮乏,往来商贩只能在两个月的中旬来一趟,久而久之竟不期而同全集中在了单月的十五这一天,取名作花市,和庙会大同小异,唯一不同的便是这边赶花市的时间是在晚上。”
“将军不是有交代过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