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就咱俩说说么,不会被人听见的。”两人的声音又低了些,可仔细听来还是一清二楚。“都说北萧王是图咱们老爷的威名才娶小姐为妃的,当真是他娶了咱们小姐,就能坐上太子之位?”
“这还有什么好问的,你没听那外头说么,得了赵家军,便是得了这大瑞的半壁江山。赵家可不是一般人家。要不然你以为皇上怎么突然的就对北萧王好了,还不是因为这个。再说,姚贵妃都已经被立为后了,虽说太子之位还没定,可他娘都是皇后了,他还能不是太子?”
“啧啧,也不知是这小姐命好还是北萧王命好哟!”
赵铭月越听眉头越紧,身边的子熙忽然嫩生生的叫了声“爹”。她忙起身,还不等回头,对方已经出现在身边,带着怒意高声道:“躲在这散播谣言,赵府的规矩就管不到你们了吗?”
只见两个粗布棉衣的老妈子应声跪下,连声讨饶。
赵颖永怒意不消,“还不滚下去!”两人吓得脸色苍白,匆忙离去。
原地,赵子熙浑然不觉,跟小狗玩的开心。赵铭月一声不吭待在原地,赵颖永缓言道:“别听这些人嚼舌根,今日朝中变动,坊间难免一番议论,有些话均是无中生有,不可信。”
可他越是这么说她越发难安,抬头对视,“我要去问墨鸾。”
赵颖永皱眉想要阻止,可突然又觉得这似乎也是个办法,方点头答允。
☆、质问
近日来事情越来越多;原本就大婚在即,送礼之人频频,如今姚贵妃封了后,前仆后继上门来的权贵更是络绎不绝。这拨人刚送走;那拨又来了;烦得不行;偏偏还都是些举足轻重的人物;惹不起不说;还伺候不起;非得墨鸾亲自待客才是。
整整一上午;墨鸾自散朝以后就还未能歇过。廖三在坐在前院门房处;叼着块糕饼仰天叹道:“难啊!”话才脱口;就见大门外又进来一人,这次对方形单影只,他也不敢怠慢,忙吞下口里的那块东西,几下咀嚼匆忙下咽,却不想越着急越出岔子,那软糯的糕饼堵在喉间是上下不得,待他人站到对方面前时,脸已经是憋得通红,只知道一个劲的捶自己胸口。
赵铭月定睛看了他两秒觉得不对劲,往他肩头一推,使其转了个身背对于她,接着一拳打在背心。廖三一声重咳,将还半成型的糕饼一下吐了出来。
“多……多谢。”他边顺着气边道。
赵铭月拍了他肩头一下,“下次吃慢些。”说完就径直往里走去。
廖三这才辨出来人是她,两步追上,“铭月小姐,王爷正在待客。”
“待客就待嘛,我去里头等着就是。”她不以为然,还要往里走。廖三正没了主意,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恰逢这时,墨鸾已同几位一道迎面出来。
廖三先躬身行了个礼,赵铭月同墨鸾从来没有这些礼数,如今又不知这些是什么人,便只站着不动。
几人行至面前,墨鸾自然的站到她身旁,就对其他几位道:“今日有事,设宴便不去了。廖三,送几位大人出府。”
在场几位俱是精明之人,一看他这般动作便知这女子不是平常人,其中一个道:“这位便是赵小姐吧?”
赵铭月欠了个身,就听对方几人七嘴八舌起来,“早就听说赵家小姐巾帼美名,如今一见果然不同凡尘蒲柳。”“赵家家风所致,却连女子也如此自带三分英气,这哪是寻常人比得了的。”
赵铭月略显不耐,却还是脸上带笑,墨鸾拉了她腕子,让人往身后带了带,道:“承蒙赞誉,本王便不送了,廖三~”
“在。”
“送几位大人。”
“是。诸位大人,这边请。”
眼见下了逐客令,要想再说些什么只怕更惹厌恶,几位均是闭了嘴,行礼之后告别离去。
墨鸾拉了她转身进去,一路往里,他走的慢,习惯了平日她的叽叽喳喳,今日如此安静让他有些不安,隐隐觉得或许有不好之事。待穿过一条小径,四周花草悠然,他才转身,拉着她笑问道:“突然来这,是想我了?”
赵铭月抿了抿唇,与之对视,“墨鸾,我听到一些话,想来问你一问是否如此。”
墨鸾脸上淡然,无所畏惧,将她引到一旁的石凳上,拉坐下来,“你问。”
她紧紧盯着他,脸上丝毫的表情都不放过。“你娶我,是不是为的赵家能帮你讨得皇上欢心?”
他眉心一皱,城中流言蜚语四散,他大体料到她是听说了些什么,可真的从她口中问出来,却仍旧不悦。他反问:“你觉得呢?”
“我问的是你,你怎把问题又丢还给我了。”他这般逃避,让她不免恼起来。
“你我即要成婚,你对夫君却无半分信任,只听外人的胡言乱语么?”
他一质问,赵铭月不禁慌了些,“我若是只听外人的,何须还来问你。”
“可你若是不信,又何须来找我证实。”明知解释清楚便是,可他偏就按捺不住火气。
“我……”她顿时无言以对,原本是来质问于他,结果反被他拿住了话头,“那你倒是说啊,究竟是不是这么回事?”
“我说了你便信么?”
“只要你不骗我,我自然就信。”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她哼了一声,骗过的还少么,心里一套嘴上一套,可不就是他的拿手本事。
墨鸾甚是郁结,也知这时不该同她置这闲气,叹息道:“外头的风言风语你听它做什么,嘴长在别人身上,爱怎么说便怎么说。连日来宫中种种变数,如今母妃又被册封为后,自是少不了民间闲散一顿议论,咱们不理会便是了,你倒好,还信了。要是事事都信那些流言,那往后你还气得过来么。”他说的句句在理,可这些理却不是她想听的。
见她依旧愁云不散,墨鸾伸手一揽,将她抱坐腿上。前所未有的亲昵姿态让赵铭月脑中腾地烧了起来,用手抵着他肩要站起来,被他按住了不让。“不管外头说些什么,或是将来会如何,你我之间是不变的。赵铭月,你须记住,墨鸾对你只有真心绝无别意。”
“啊!”一阵短促的叫声,打破二人沉溺其中的气氛,赵铭月一慌,赶忙跳下他膝头,手却还在他拉着,二人便这么一坐一站,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一紫衣少年面目清隽,窘迫稍纵即逝,俏皮的瞅着他们两人,“墨晟无礼,扰了皇兄皇嫂亲近。”一声“皇嫂”便已是叫得赵铭月手脚都不知往哪放,再加一个“扰了亲近”更是让她无地自容,手上不自觉的握紧了那只手。
墨鸾这才起身,牢牢牵着她,心情大好,笑问四弟:“你来凑什么热闹?”
墨晟见他并未生气,乐呵呵地走近来,“皇兄皇嫂大婚在即,墨晟自当来贺。”
“哦?来贺?安阳王倒是客气了,婚宴未到就提前空手来贺了。”
“三哥!”到底功力不到家,明明是自己先打趣人家的,结果却还是让自己现眼了,不敢再装模作样,摸摸了鼻子,道:“好容易出宫来,特意来三哥府上玩的。”
“你倒对我这王府轻车熟路了,一来就往这钻。”难得的二人独处就被他扰了,这小子真是。
墨晟心道不好,赶紧看向他旁边的赵铭月,一眼便知这个比三哥好对付,摆正了身子像模像样的施了个礼,“四弟墨晟见过三皇嫂。”
“别,别这么叫。”赵铭月慌不择言。
墨晟愣了一下,笑道:“反正不差这几日,都是一样的。”
“不好不好,横竖还有那么几日,你这么叫,外人听见怎么使得。”
墨鸾见她急得脸色绯红,这才对墨晟道:“叫作铭月姐姐便是了。”
墨晟笑着应允,重新叫道:“铭月姐姐。”
赵铭月这才敢笑着应允。
便听他再道:“铭月姐姐,墨晟知你也是战前将领,你同我讲讲战场之事吧。”
“哦?你对这些感兴趣?”
“挂帅出征,领兵作战,好不热血沸腾,谁人不向往。”墨晟兴致高昂。
赵铭月一愣,仿佛觉得看见了曾经的自己,那么痴迷那么崇拜,那么,无知。她淡淡一笑,“你说的是。”还是不忍说那些令他痴心破灭的话,想来他也不会有机会真的上战场,不如让他继续怀抱一丝金戈铁马潇洒驰骋的幻想。
墨鸾身在其中自知她为何如此冷淡,也不由想起当年那个对战场如痴如醉的女孩;转眼两载,经历无数,已长成身边佳人的她早已无了那般稚气,不知她现在忆起当初是否也会觉得稚气可笑。
墨晟自是无法得知这二人想到些什么,但见赵铭月如此漠然以为对方初认自己不愿深淡;有些失望,“三哥不愿同我多说这陌北的事,怎的连铭月姐姐也不愿说。”
“小孩子知道这些作什么,太傅布置下的课业不见你这么上心。”
墨晟不满三哥的小瞧;瞪起了眼,“我都快十五了,不是什么小孩子。”
“只有小孩才会说自己不是孩子。”
墨晟说不过他,索性闷闷闭了嘴,赵铭月头一次见这么孩子气的王爷,不禁失笑,“不是不愿同你说,只是这其中有些东西若不亲临任旁人如何说你也是不明白的,总之真正的打仗与你想的或许不大一样。”
“哪些不一样?”
赵铭月想了想,“真正的打仗会死人。”
“这我当然知道。”
“可若是死的那些都是你平日的伙伴呢?你们一同操练一同作息,前一刻他还帮你挡去敌人的尖刀,下一刻便血肉模糊倒在你面前。更或者就是疼爱你的长辈,一经告别便真的再无法相见……”说到这她渐渐停住。
墨晟不明所以,还欲再问,却见三哥伸手揽了揽她的肩,待她侧头目光对上他的后,二人均是浅浅一笑。尤其三哥的神情,里头尽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