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紧牵着身旁人的小手,倒是让人以为他丝毫不惧。
赵铭月慢慢走近,还差两步时她蹲□,小男孩见状立马往后退了一步,有些防备,抬头望着身旁的妇人,怯怯地唤了声:“奶奶。”
妇人将他朝前带了些,笑道:“傻小子,这是你姑姑,不是还跟奶奶说想姑姑的么,现在怎么了?”
这孩子便是与赵铭月一别四年的赵家长孙赵子熙,而他身旁的正是保护他四年将他养育至今的三品诰命荣贞夫人。
赵子熙看了看赵铭月,又抬头看看奶奶,最后将目光移回赵铭月脸上,叫了声:“姑姑。”
这一声差点让赵铭月喜极而泣,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将赵子熙拉了过来。起初,这小子还有些不乐意,但在这位有些陌生的姑姑的坚持下,他似乎是抱着一种豁出去了的态度任她将自己扯到了面前。
“熙儿,还记得姑姑吗?”赵铭月问道。
赵子熙想了想,还是点头,但犹犹豫豫说出来的话还是轻易暴露了实情,“呃……记得的。”
赵铭月笑了起来,盯着他仔仔细细的看,心中只道:像,真是像极了,模样丝毫不输他爹娘。这么想着,她不由说了出来,“咱们熙儿长得真好看!”
听她这么说赵子熙倒是不乐意了,“我是男孩子,男孩子才不要好看呢!”
赵子熙想:最讨厌谁说我好看了,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姑姑的份上,都不想搭理你!
没想到他板了脸姑姑不但不恼反而更开心了,“恩,是姑姑错了。没想到咱们熙儿和爹是一样的,最不喜欢别人说自己的长相。”
一听这个,赵子熙对她的那点小意见立马烟消云散,反倒巴结地主动凑上去了些:“姑姑,你说我跟我爹像啊?”
赵铭月怔了一怔,将他搂到怀中,“像!一模一样!”
赵子熙听她这么说了,便也没了下文,听着耳边他呵呵的笑声像是满足极了,赵铭月无不感慨。
前厅,赵子熙已被呼和带了下去,赵铭月将荣贞夫人请至上座。接着,不由分说,跪下便拜。这可吓坏了荣贞夫人,慌忙起身,作势要扶她起来,“使不得,一介妇人怎担得起辅国大将军如此,若是传了出去,怕是要杀头的!”
赵铭月却执拗了起来,硬是将她的动作止住,道:“如今这屋里没有诰命夫人也没有辅国将军,婶婶,您是我赵家的恩人,请受铭月一拜!”说完,她一弯腰,脑袋重重磕在地板上。
还欲再磕,这次荣贞夫人却是说什么也不让了,“好了好了,那一下便是什么都算进去了,铭月你若再跪着,那我老婆子只好陪你一道了。”说着便有要跪下的意思,赵铭月这才听了她的,忙起身扶着对方坐了下来。
荣贞夫人看着眼前这久经沙场的女娃叹了口气,道:“孩子,恨不恨我?”
赵铭月一惊,“婶婶,您这是说的哪里话。”
“当初我死活不让你留下,硬是逼着你远走他乡过了那三年苦日子。”
话头一开,赵铭月才醒悟过来。当年她将赵子熙送到张府之时本也未作打算留下,但横竖还是舍不得赵子熙,也害怕他在那陌生的环境下无法适应,本想留下几日也算让年幼的孩子有个依靠。哪知被荣贞夫人一口回绝,只道赵子熙留下可以,但她一刻也不许多待。走时,侄儿那哭得声嘶力竭的模样在后来的好几个月都令她难以释怀,但她也从没怨过夫人半句,毕竟在那个时刻她能留下熙儿,便已是冒了天大的危险,她承恩都来不及。如今听得夫人再次提起,她反有些脸上挂不住:“婶婶快别这么说,当初您能冒死留下熙儿,铭月已是感恩不尽,若不得您,我不知道能带着熙儿去哪,更不敢想今时今日的一切。”
荣贞夫人摇了摇头,“你能不怨可我没法不挂着啊!当年那事太大了,熙儿小,要护他藏他都好办,可你不行,你那么大了,见过的人又多,一旦被人识出来,张家那些口子人也都保不住命。赵家的种我无论如何得留下,可我张家那一大摊子,我也不敢不当回事!所以,丫头,婶子对不住你!让你一个女娃流落在外,也是无颜受你那一拜啊!”
“婶婶,您当初留不留我我都不会在那待着,连累张府不说,留在那一点作用都没有。张叔不在了,您是一家之主,要考虑的自然是张府的一切,能留下熙儿已然是破釜沉舟的一搏,您的恩情莫说是我,就是我爹我爷爷泉下有知,他们也一样会感激您!”
荣贞夫人张了张口,她仍旧放不下当初这一事,赵铭月忙抢了话头:“婶婶别再说了,过了的事就过了,现如今不是什么都好了么。往后会越来越好的,以前的事是好是坏咱们都不提了!”
荣贞夫人这才算点了点头,“好,不提了,不提了!”
一切都过去了!
☆、气恼
金銮殿上;百官齐集。
生平第一次早朝,赵铭月严正以待,同众人一样,均是微微低着头。皇位之上;墨鸾偶尔出言;那沉着肃静的语调让她熟悉的同时又倍感陌生。好像他们之间隔了很远;说不清到底是怎么了;竟然就再无法面对他。
再说墨鸾;坐在那大殿之上;他又何曾不是百爪挠心的难受。赵铭月昨日归来;他万分期待;总算得见她的面目;哪知她却冷冷淡淡看向他的眼神甚至刻意回避。从秦刖的话里,他没寻着任何踪迹,但总觉得她不会那么莫名其妙便这样吧!如今看着她就在不远处,他是真想几步跨过去把她抓在面前好好的问上一问,好好看她一看。可是他不能,因为他身上披着一套九五之尊的枷锁,让他怎么也没法如同寻常人那样大步流星在众目睽睽下奔到她面前。
散了朝,赵铭月同秦刖一道走着出来。陪着笑脸应付了几个上来示好的官员之后,她更显无精打采。
“怎么了,一早上心不在焉的。”
她笑笑,“没什么,只是有些不习惯。”
这时,又来了一位堆着笑脸的大人,赵铭月对他没多少印象,隐约记得好像是供职户部的,姓李。
“得以同时目睹咱们‘大瑞双月’在下真是百感交集!秦大人、赵将军,你们可谓是我大瑞头号功臣啊!”这些信口拈来的奉承话,赵铭月已是疲于应对,索性一笑了之,任由秦刖同他寒暄。
“诶,那不是廖大人么?”寻着李姓官员的声音望去,只见前头不远处,御前侍卫廖三正朝着他们走来。
到了近前,他冲几人揖礼,“见过诸位大人。”接着,转而对赵铭月道:“将军,皇上有旨,请您移驾御书房。”
那李大人一听这话,立马明白了过来,同他二人拜了拜后便先行离去了。
看着赵铭月一动不动,廖三又唤了声:“将军。”
赵铭月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面庞早已不复了当年那不讳世事的少年模样,她还记得独龙那场仗时,这个二杆子一样的小子差点拍了自己的胸脯,结果她没怎么吓着,他倒“花容失色”了。仔细算来,这一切早已过去多年,可脑海中的那些情景却依旧恍如昨日。赵铭月点了点头,“走吧。”
不知为何,秦刖竟然跟了两步上来,廖三抱歉道:“秦大人请留步,皇上只说见将军一人。”
闻言,赵铭月冲他点头示意了一下,便跟着廖三而去。
御书房内,不及换下朝服的二人相对而立。
“赵铭月,抬起头来!”墨鸾皱着眉头。
她抬头,给了他一个不够明艳不够用心的笑颜。
他立马便泄了气,伸手要去拉她,却被她一缩给让了开。如此举动,似乎两人都没能料到,一时间,一人惊诧,一人不知所措。
转瞬,墨鸾似是发了狠,臂膀一伸,揽住她腰便往自己身上贴。赵铭月这次倒是不反抗了,任他如此,只两手徒劳的抵在他胸前。掌心下起伏的胸膛明示着他的愤慨,二人均是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他的桎梏渐渐变得温柔,便听他轻叹一声后放低了姿态,道:“我想你了。”
赵铭月“嗯”了一声,此情此景不由得脸上烧了起来。
“这一年,辛苦你了。”他潺潺道来,鼻息间萦绕的熟悉气息终是让他的心渐渐安定。
“墨鸾,你放开。”轻轻推了推他,无奈他不动,赵铭月又道:“你这样让我怎么说话。”
听她这么说,他又紧了紧后,方才放开,却又忍不住单手抚上她的脸,那尚未散去的红晕,让他只想一亲芳泽。
瞥见他炙热的眼神,赵铭月忙瞪他一眼,“别胡闹,这是在御书房。”想法被她洞悉,墨鸾低笑起来,“我怎么胡闹了?”她无视他的无赖,不答话。
“为什么要改赵家军的幡旗?”他问道。
她顿了顿,老实道:“我怕树大招风,招惹诟病。”
“谁敢说你的不是!”
“‘不敢’和‘不说’是两回事。”她望着他,神情认真,“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受欺负,可哪怕是话柄我也不想留下。反正陌北这一仗平了,赵家的心愿我便算了了,往后横竖还是为大瑞打仗,叫什么名挂什么旗,都无所谓。我说过的,我会为你守住疆土。”
她这番话听得墨鸾心头怪怪的,可又挑不出理,“想好了?”
“恩。”她郑重地点了下头。
结束这个话题,墨鸾拉着她来到榻前,坐下后,问:“子熙接回来了?”
说到赵子熙,赵铭月的眼神都灵动起来,“恩,接回来了,长大了。不过还和小时候一样,有些小别扭。别的小毛病倒还好,就是晚上得和荣贞夫人一块睡,谁说都没用。还得夫人一直陪到现在。”
“那改日我也瞧瞧他去。”
赵铭月刚想答应,转而恍悟他如今身份不同,却也不好拂了他心意,便说:“等再过几日我带他进宫来好了,这小世子还没能拜见圣上呢,这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