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如懿传(第五部)(出书版) 作者:流潋紫(出版时间2014-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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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如懿传(第五部)(出书版) 作者:流潋紫(出版时间2014-6-1)-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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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嘴唇。那样痛,仿佛只有这样,才可以抵抗皇帝的话带给她的巨大的羞辱。嬿婉原是知道的,她与如懿长得有些像,但是她从不以为那是她得宠的最大甚至是唯一的原因。她懂得自己的好,她懂得的。可是她却未承想,他会这样毫不顾忌,当着自己的面径直说出。
  他,浑然是不在乎的,不在乎真相被戳破那一刻她的尴尬,她的屈辱,她的痛侮。
  有夜风轻叩窗棂,她的思绪不可扼制地念及另一个男子。曾经真正将她视若掌中瑰宝的、心心念念只看见她的好的那个男子,终究是被她轻易辜负了。
  而眼前这个人,与自己肌肤相亲,要仰望终身的男人,却将她所有的好,都只依附于与另一个人相依的皮相之上。
  她看着醉醺醺的皇帝,忍不住心底的冷笑。如懿?他就是那样唤皇后的闺名。他唤颖嫔、忻嫔、庆嫔、晋嫔,还有自己,令妃,都是以封号名位称呼,全然忘记了她们也有名字,那些柔美如带露花瓣般的文字聚成的名字。
  原来她们在他心里,不过如此而已。人与人啊,到底是不一样的。
  她轻吁了一口气,以此来平复自己激荡如潮的心情。她擎起酒杯,默默地斟了一盏,仰头喝下。酒液虽有辛辣的甜蜜,入口的一瞬却是清凉。她又斟一盏,看着白玉酒盏玲珑如冰,剔透如雪,而那琥珀色的酒液,连得宠的忻嫔和颖嫔也不能一见。唯有她,伴随君侧,可以随意入喉。
  她这样想着,胸口便不似方才那般难受。皇帝只醉在酒中,浑然不觉她的异样。嬿婉想,或许在深宫多年沉浮,她已经学会了隐忍,除了笑得发酸的唇角,自己也不觉有任何异样。
  皇帝爱怜地望着她:“朕看着你,就像看着如懿当年。可是你的性子,却比如懿柔软多了。如懿,如懿,她即便温柔的时候,也是戴着清刚气的。”
  十月二十三的夜,已经有疏疏落落的清寒,殿中的宝珠山茶硕大嫣红的花盘慵慵欲坠,红艳得几乎要滴出血来。每一朵花的花瓣都繁复如绢绡堆叠,映得嬿婉的脸庞失了血色般苍白。
  嬿婉眼睁睁看着皇帝骤然离去,拥拥簇簇的一行人散去后,唯有风声寂寞呼啸。她想要呼唤些什么,明知无用,只得生生忍住了。有抽空力气一样的软弱迅疾裹住了她,她在春婵身边,两滴泪无声地滑落:“皇上是嫌弃本宫了,皇上念的诗词,本宫都不懂。”
  春婵忙劝道:“小主别在意,宫里有几个小主懂得这些汉人的诗词呢?除了皇后,便是死了的舒妃和慧贤皇贵妃。”
  嬿婉默默垂泪:“本宫也想有好一点儿的出身,也想有先生教习诗书。可是本宫的阿玛在时无暇顾及这些,他心里只有儿子,没有女儿。等阿玛过世了,便更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本宫每每见皇上和皇后谈论诗书,心里总是羡慕。为什么本宫的前半辈子,就这么潦潦草草过去了。”
  春婵的手上加了几分力气,牢牢扶住嬿婉如掌上飞燕般轻盈的身姿:“前半辈子过去了不要紧,小主,咱们要紧的是下半辈子。”
  有泪光在嬿婉眼底如星芒一闪,很快便消逝不见。嬿婉站直了身子,声音瞬间清冷如寒冰般坚硬:“是。咱们只看以后!”她顿一顿,“春婵,本宫和皇后的脸像不像?”
  春婵仔仔细细看了许久,怯怯道:“只有一点点,实在不算很像。”
  嬿婉的笑声在夜风里听来玲玲玎玎,有玉石相击的冷脆:“哪怕脸像,本宫的心也断断不会和她一样!”
  嬿婉的话音散落在风中,回应她的唯有远远的几声犬吠。嬿婉的脸上闪过无可掩饰的厌恶,烦憎道:“讨厌的人,养的狗也讨人厌!”
  春婵忙忙劝道:“小主讨厌,除了便是了!反正猫儿狗儿的,病死的也有许多。”
  心念旋转如疾电,嬿婉沉闷的心头刹那被照亮,微微一笑不言。


第七章 西风凉
  夜色如轻纱扬起,四散弥漫。倏尔有凉风吹过,不经意扑灭了几盏摇曳的灯火。容珮侧身逐一点亮灯盏,动作轻悄无声。偶尔有烛火照亮她鬓间的烧蓝点珠绢花,幽蓝如星芒的暗光一闪,仿佛落蕊芳郁,沉静熠熠。
  如懿拿拨子挑抹琴弦,反反复复弹着一曲晏殊的《蝶恋花》。宋词原本最合红妆浅唱,何况是晏殊的词,是最该十六七岁女郎执红牙板在雨夜轻吟低叹的。如懿一向不擅歌艺,只是爱极了宋词的清婉秀致,口角吟香,便取了七弦琴细细拨弄,反复吟诵。
  “碧草池塘春又晚,小叶风娇,尚学娥妆浅。双燕来时还念远,珠帘绣户杨花满。绿柱频移弦易断,细看奏筝,正似人情钥。一曲啼乌心绪乱,红颜暗与流年换。”
  这样哀凉的词,念来犹觉心中沁凉。
  容珮默默上前添上茶水,轻声问道:“花好月圆之夜,娘娘正当盛时,怎么念这么伤心的词呢?”
  如懿轻哂,该如何言说呢?晏殊明明是个男子啊,却这般懂得女儿心肠。若是有这样一个人,在这样苍苔露冷、花径风寒的日子里常相伴随,明白自己种种不可言说的心事,那该有多好啊!这样的心念不过一转,自己也不禁失笑了。她是皇后啊,高高在上的皇后,在这金堆玉砌的锦绣宫苑中,到头来不过是怀着和平凡妇人同样的梦想而己。
  正沉吟间,却见一道长长的影子不知何时映在了地上。如懿举眸望去,却见皇帝颀长的身影掩在轻卷的帘后,面色如霞,深深望着她不语。
  惊异只在一瞬,如懿连忙起身下拜:”皇上万福金安。”她抬首,闻到一阵醇然的酒气,不觉道,“夜深了,皇上喝了酒怎么还过来?李玉呢?”
  皇帝缓步走近,脚下微微有些踉跄,却迎住她,将她紧紧揽入怀中:“朕在永寿宫陪令妃过寿,秦筝那么刚冷的乐器都能被令妃弹得如斯甜腻。如懿,你的月琴却是醒酒的。朕从栩坤宫外经过,听见你的琴音,便忍不住进来了。”
  如懿在他突如其来的拥抱里动弹不得,只得低低道:“臣妾琴音粗陋,惊扰皇上了。”她微微侧脸,吩咐退在一旁低首看着脚尖的容珮,“给皇上倒上热茶,再去备醒酒汤来。”
  皇帝并不肯放手,只将脸埋在她颈窝里,散出温热潮湿的气息,每一字都带了沉沉的酒气:“如懿,你比朕前两日见你时又清减了些许。你穿截得真好看,天水碧色很衬你,可是你的眉梢眼角略微带了一丝郁郁之气。”
  如懿低首,看着自己身上的天水碧色暗绣芙蓉含露寝衣。那样清素的颜色,配着自己逐渐暗转的年华,大概是很相宜的。只是皇帝突兀的亲昵,忽然唤起了她沉睡已久的记忆。初入潜邸的那些年岁里,他也喜欢这样拥着自己,细语呢喃。
  皇帝抬起头,盯住她的眼睛,醉意里有一丝漠漠轻寒:“如懿,朕与你几十年夫妻,你陪着朕从皇子成为君王,朕陪着你从娘御而至皇后,朕和你有一双儿女,聪慧可爱。如懿,你还在难过什么?”他靠得更近一些,“不要说你很高兴,朕听你念那首词,朕知道,你心里其实是难过的。”
  阁中立着一架玉兰鹦鹉镏金琉璃立屏,十二扇琉璃面上光洁莹透,屏风一侧有三层五足银香炉,镂空间隙中袅袅升起乌沉香。那是异邦进贡的香料,有厚郁的芬芳,仿佛沉沉披拂在身上。如懿侧首看见自己不饰妆容后素白而微微松弛的肌肤,不觉生了几分自惭形秽。她知道的,宫苑之中,她并非最美,彼时有意欢,近处亦有金玉妍。而皇帝的秀目丰眉、姿容闲疏,仿佛并未被年岁带去多少,反而多了一层被岁月浸润后的温和,像年久的墨,被摩擎多年的玉,气质冷峻高远而不失温润。
  哪伯有一双儿女,他们之间,终究是会慢慢疏离的吧?这样的念头在如懿心间一跳,竟扯出了生生的疼。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不祥的念头。
  如懿的声音低微得像蝴蝶扑棱的翅:“臣妾只是伤感红颜易老,并无他念。”
  皇帝轻轻一嗤:“红颜未老恩先断,是不是?那种末等殡妃的伤感之念,皇后尊贵之身,何必沾染?且朕自问殡妃虽多,但不算寡恩,便如婉殡之流,每隔一两月也必会去坐坐看望。”
  “皇上自然不算寡恩之人。”如懿勉强一笑,“只是臣妾虽得皇上厚爱,但思及平生,总有若干不足之念。譬如,臣妾出身乌拉那拉氏;譬如,臣妾的阿玛早亡,不得看见臣妾封为皇后的荣光;譬如,乌拉那拉氏族中凋零。臣妾总是想,若无皇上赐予臣妾正位中宫的荣光,或许臣妾的日子会一直黯淡下去吧。”
  如懿语中的伤感好似蒙蒙细雨,沾染上皇帝的睫毛。他摩擎着光腻的茶盏,静静听着,良久,轻声道:“朕有时候总是做梦,尤其是在百日大典之后,朕会梦到自己的额娘。”皇帝的声音像被露水沾湿的枯叶,瑟瑟有声,“朕从来就没有见过她的样子。真的。朕出生的时候她就难产而死。朕从懂事起就知道这样出身卑微的额娘是朕的耻辱,朕的母亲只有如今的皇额娘,当年的熹贵妃。朕也很想太后就是联的亲额娘。”他苦笑,“如今看来,朕竟也是做梦。哪怕朕以天下之富奉养太后,哪怕平日里可以母慈子孝,可到了要紧时候,不是骨肉血亲便到底也不是的。”他一哂,眉眼间有风露微凉,“母子不似母子……”
  有半句话如懿咽了下去,夫妻也不似夫妻啊!这不就是宫廷深深里的日子么?
  如懿低低道:“太后还是不肯见皇上么?”
  乌沉香细细,一丝一缕沁入心腑,耳边只剩下皇帝风一样轻的叹息:“太后心中只有亲生的公主而己,并没有朕这个儿子。”他的叹息戛然而止,“自然,无论太后怎样待朕,准噶尔之战是不会停止的。朕能做的,只有尽量保全端淑的安全。仅此而已。”他的笑有些无奈,“有时候看来,太后真是一个倔强而强势的女子。哪怕近日她在慈宁宫闭门不出,潜心祈愿,前朝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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