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欢此刻才有种举步维艰的感觉。
她好像被生生困在这宫中了。
跟着程一升到了皇后寝宫之后,他便将她带到一间厢房,然后绝尘而去,接着便是两天没有见到,除了有人给她送饭之外,她没有再见到别的人。
这算是软禁吗?
她此刻倚在厢房前走廊的柱子上,手里托着那张父亲留下的图纸,旁边的小字看了不知多少遍,早已烂熟于胸中,只有旁边那幅地图还是一无所知。
原本她对父亲的生死早已慢慢放开,然而近日发生的种种事情,似乎都与父亲有莫大的关联,她现在只想弄明白这图纸上到底是什么意思。
图纸上弯弯曲曲的线条交错,似乎是一条条的小路,而在某一处打了一个小小的十字,那地方应该就是这里。
可是她根本看不懂。
看了一会儿,她无可奈何地将图纸放下,又看了看远处忙碌的宫人们,此刻正是午后时分,四周十分静谧,宫里养的雀鸟在树间跳跃嬉戏,远处天边白云缓缓地飘过。
看来是个午睡的好时间呢。
她站起身来,打了个呵欠,走回房去,将门叩上。
一合上房门,她并没有动身,而是将门又打开一条小缝,果然瞧见本来若无其事忙碌的三三两两宫人,此刻忽然都起身,瞧了一眼这边,才慢慢走开了。
居然还派人监视她!
苏欢心里哼了声,这点小伎俩根本就难不倒她,想当年在宁府大院里爬墙的功力也不是白练的。
她身上已经换上了宫女的服饰,这是程一升临走前丢给她的,此刻正好派上用场,只是行宫起来未免有些不便,于是俯□子,将裙摆处仔细地搬弄了一番,这才又到了窗边,瞧见外面的人似乎已经暂时对这边减少了注意力,这才又闪身到了后窗。
看得出来程一升真是把她软禁起来。后窗外是片山石林立的小山坡,从下面看便是一处景致,却把上面的人困在此处。
苏欢打开窗子,朝着下面望了望,估测了一下,若是跳下去性命到不至于堪忧,只是受伤是在所难免的,想来是程一升认为她不会冒此风险,才没有在此处设人看守。
她嘴角勾出一抹笑意,将裙摆又系得紧了些,打开窗子便纵身跃了下去。
一路上落下去,身上的衣服不断地挂到,然后再伤到里面的肌肤。
那石头果然蹭得浑身发痛,不但手臂和腿上火辣辣的疼,最后一下还在左脸颊上擦出一块去,伸手一摸,满手是血。
大概这回要赔上一张脸了。
她苦笑着起身,不敢停留,只朝着前面一路奔了过去,一直穿过两道拱门,才听见前面有人说话,连忙躲进一道假山里,待那人过去才又继续往前奔。
昨天跟着诸宸的时候,她暗暗记下路线,此刻从此处出去,往东直行两个回廊,再折向南,穿过一片小花园,再继续往东走不多时,便到了她的目的地。
这些日子,她千方百计暗中打听,也暗地里认了方向,便是为了今日。本来这一日还会往后再推迟几天,结果被太子这么一闹腾,不得不提前了。
她站在一处楼宇面前,扬起一张略带血迹的小脸,还有血珠子慢慢渗出来,沿着脸颊缓缓往下流,伸手满不在乎地拭去,微微露出喜色来。
那楼宇并不奇特也不宏伟,只是在门楣上上写着两个大字:书库。
此处十分幽静,门口的护卫也只有数人,苏欢将脸上的鲜血又擦拭了一下,忍着手臂和脚上的腿伤,躲在楼外的树丛里。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的脚都蹲麻了,门口的护卫终于开始换班,她瞅准机会从书库侧面奔至楼宇背后,又在墙角下静静地停了片刻,听得没有异状,这才站起身来,在窗棂上轻轻拨了一下,那窗棂却纹丝不动。
她咬了咬唇,正要再次用些力气去推,那窗子却忽然自己打开来。
她呆在当场,心脏突地一跳,里面的人也有些意外,瞧着她的眼睛里先是有些讶异,接着便混进了一抹好笑,视线在触及她脸上的擦伤时,又变得有些疼惜。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宁筱之将窗子完全打开来,见她将裙子系得乱七八糟绑在身子,露出半截小腿来,上面也有擦伤,不禁微微皱起眉头,伸手握住她的手臂,将她从窗口抱了进来。
他将她放在地上,伸手去撩她的衣服要查看伤势,她本来还有些发怔,此刻终于回过神来,连忙往后躲。
他气结,总不至于她还以为他要在这书库里对她做什么吧,便按住她的身子,哼了一声:“躲什么?什么都看过了,还有什么好躲的?”
苏欢脸上泛红,不过伤口猩红一片,看着便是伤了之后没有处理。
宁筱之轻轻抚了一下,她疼得缩起身子。
得赶紧去找大夫看一下,他边想着边要抱她起身,她却挣开他的怀抱,朝着那一排排的书架走过去。
“先等一会儿,我好不容易进来了……”她开始顺着书架上的标签急切地寻找着。
他愣了一下,也跟了过去。
46、野史与养杀手
苏欢从那些书架上一个一个地望过去,一连过了三排书架,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宁筱之刚开始只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过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
“其实,我也在查之前发生的事情。”
“啊?”
他拿过几本厚厚的册子:“这里记载着智饶国近二十年来的事情。我最近不是在查林家的案子吗?心里隐约有个答案,又不能完全断定,便到这书库里来查一查。”
“哦。”她点点头,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册子,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往前看过去,一直又过了五六排书架。
他有些奇怪:“你难道不是在找这些东西吗?”
她听得他声音里有些异样,终于忍不住先放下要找的东西,回过头去,看见那人捧着册子立在一边,脸上略略有些不满和委屈,又微带了讶异,混在一起,说不出的有趣。
她哑然失笑,明白过来自己忽略了他方才的话,便停了下来,走到他面前,伸手接过册子,翻看了起来。
“你发现了什么?”现在问这个不晓得晚不晚。
他果然不满地瞅了她一会儿,见她一双素手轻轻翻着书页,看得颇为认真,才慢慢凑上去,说道:“这册子里记着皇后沈静飞乃是前朝国师之女,二十年前入主东宫,两年后诞下太子朱宸寰。兵部尚书宋乾诚便是在太子出生这一年入朝为官,节节高升,终于权倾朝野。史官记载的就是这些,但是……”
他取过另一本册子:“这是本野史,里面记载着一些别的事情,皇后与宋乾诚曾是旧识,并且当年似乎还有很多隐情。”
她接口道:“这个我听皇后跟我讲过,她和我父亲、苏素姑妈当年都是结义兄妹,若是再加上宋乾诚,便有了四个人,皇后昨日说他们结义的人共有五人,不知道这第五人是谁。”
“我也只听娘说过她跟你父亲是结义兄妹的事情,其他的事情便都是从那册子里查出来的。”
“你查这些资料,可是因为心中已经有了目标?”
“正是。”他将册子放下,认真地瞧着她,说道,“我怀疑那从中暗杀两位朝廷命官的便是这位兵部尚书大人。”
“哦?”她将身子靠在旁边的书架上,仔细地听他说。
他见她的手臂夹在书架的棱子上,方才的擦伤还没消,碰倒了便疼得她吸凉气,于是叹口气,走过去将她身子揽在怀里,让她靠着自己,两个人盘腿坐在地上。
多了个温度刚刚好的靠枕,苏欢也不推拒,靠着坐好了,又在他怀里动来动去,调整位置,最后被他一把按住脑袋,动弹不得。
宁筱之将她散落在自己鼻子旁边的发丝拨开,顺便理了理说道:“还在云上城的时候,你也看到了,那些黑衣杀手不管是宋无婵派出的或者是程一升派出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杀手是宋乾诚豢养的。”
苏欢微微侧着脑袋瞧着他:“已经查出来了吗?”
宁筱之瞧着她脸颊上的擦伤,皱了皱眉才道:“是的,阿同已经悄悄来了明月城,过不两日七律和秉行也会抵达。我托阿同暗中查访了所有官家府邸,他起初还有些不肯呢,结果到底让他查出那些黑衣杀手曾经在宋乾诚的府中出现过。”
苏欢点点头。
他轻轻抚着她的脸颊,血液已经凝固成血块,摸上去倒是不怎么疼了。
他顿了顿才道:“堂堂兵部尚书竟然豢养杀手,怎么看都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唯一的解释便是,他要用这些杀手在朝中铲除异己。我打听到前些日子明月城里出了件大事。”
看见怀里的少女立刻显出好奇的神情,他嘴角也微微勾起。
天晓得他有多喜欢看她这副样子。
他继续说道:“宋乾诚在上朝的时候提出要给南方兴修水利,便于农田生长,这本来是件好事,但是当场便有人反对。你猜猜那人是谁?”
苏欢撇撇嘴:“自然便是那林侍郎了呗。”
宁筱之赞赏地望着她,亲昵地勾了勾她的鼻子:“正是林侍郎,他说兴修水利本来是件好事,但是宋乾诚从中获得的暴利甚多,当场弄得他差点下不来台。”
“这林侍郎果真性子直率,那严史官又是为什么被杀呢?”
“当时林侍郎滔滔不绝地讲完,宋乾诚不以为意,而朝堂上的一众官员也十分认同宋乾诚的意见,此时严史官忍不住了,凭借他数年撰写皇朝历史的功力和记忆,硬是把宋乾诚之前的一些猫腻都说了出来。”
苏欢赞道:“竟然有如此贤良的忠臣。”
宁筱之摇摇头:“可惜只剩下这两人。原本这两人官微言轻,平日里宋乾诚注意不到他们,此次一闹,很快便送了姓名。”
苏欢心下恻然,想起林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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