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招凛冽而繁密,化出无数光点,如同夜空中繁星万点,却又隐约错落有致,交织如网,将对手紧紧围住。
剑势尽时,爆裂声、撕裂声、破裂声不断,电光和着焦烟入眼,转眼光华一敛,声消神没,眼前那“人”已化作万千焦块。
眼前突然的光明大作,再瞬间沉入暗黑,山美一时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但对于久经训练,经验丰富的索伦来说,完全没有影响。索伦魔法一敛,剑身光华立消,身形如魅,转眼搜遍这小小院落,四间草棚。
小院落中再没有异样,索伦拣出一间干净点的房间,点上油灯,掸一掸床上的尘土,抹一抹凳上的浮灰,先将山美放了下来,然后皱了皱眉,还是将那女子抱到床上。——方才那个房间虽然是最干净的,但刚刚还有那么个怪物从里面扑出来,谁也不想再住进去。
那女子只是惊厥而已,索伦只略放了个小小的电花就将她激醒。
救人倒不费事,解释却着实麻烦,索伦不耐其烦,索性让山美去解释,自己另行四下查看,顺便搞些能吃的东西。
周围里许不见异样,不过却可以肯定那阴纹确实在这几天之内曾经路过这附近。采了点山果野菜,还想找两只鼠狸的时候,传来山美的声音:“叔叔,回来吃饭了。”
回到小院,索伦不由吸了下鼻子,“好香的味道。”
其实不过是竹签串烤的一些猪肉,加上一锅山菇素汤,但在山美和索伦的口中却变成了人间美味。
那女子一直沉着脸,不说话。偶尔视线交错时,嘴角微微抽动一下,也不知是哭是笑,还是什么意思。奇怪的是,看样子她和那死者倒也相熟,却不见有什么悲伤神色。
索伦不得其解,吃完饭,乘那女子收拾的时候,将山美拉到一旁打听。
听山美说那女子名字叫亭霞,本来是山外的白魔国人,和哥哥进山采风踏青失散,为那死去的猎人所救。
那猎人待她很好,但有一样,死活不愿意送她出山,看意思是要拿她当老婆的样子。但是她死活不愿意,硬是顶了个把月。
这阵子大山就在这附近打猎,她逃了几次都走不掉,也只好勉强呆下来。没想到下午出去采野菜,回来就发现那猎人神态不对,哪里知道会是这么回事?
索伦边听边点头,心想有这样的内情,难怪那亭霞没什么悲切感了。不过也亏得山美也有切身经历,又是小孩,才能把事情讲开来。转念一想,心中又有了计较。
难得在正经床上睡一晚,山美睡得极香,索伦却心中盘算不休,一时难以决断,蹉跎半晌,才打定主意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索伦起来练了会子剑,听见亭霞起床的动静,便收了架势,回屋唤起山美。
“虽然我和大山并没有什么关系,但毕竟多日相处下来,总有些感情的。您要真能杀了那个妖人,为大山报仇,我帮忙照看孩子几天当然是可以的。”亭霞确实像她说的,不像山里人,颇有些见过世面的样子,说话处事很利索。索伦刚把自己和山美的事情说了,央她照看山美几天,她就爽快地答应下来。但随即一蹙眉头,“可要是万一那妖人转了回来怎么办?”
索伦摇摇头,“应该不会。看他的行踪,似乎有一定的方向,仿佛是急于去什么地方的样子,应该是不会再转过来的。”
亭霞没了问题,山美却有意见了,“我不干,我要帮你去打坏人!”微微顿了一下,“我还要找我的妹妹呢!”
听到后面一句话,索伦心中也不由一酸,却还要装出笑容来,“山美啊,”索伦抚摸着山美的脑袋,刻意忽略掉他后面那句话,“那天你是帮了我不少忙,但是阴纹那个家伙可不像那小丫头那么好对付,真要念声咒语,把你变成那个死灵样子,怎么办?”
“那,你怎么不怕呢?”
“我学过魔法啊?有真电之印和雷神护体,所以不怕他呀!”
“那你教我,我不就也不怕了。”
“傻孩子,哪里有那么快。”
“那”,山美顿了一下,再也装不出平静的模样,瘪了下嘴,却又强自睁大了眼睛,不让泪水溢出眼眶,“我知道你们都以为妹妹她,她……”然而泪水还是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我不信!她一定还活着!我一定能找到她!”说着说着,山美终于大哭起来。
“从小,从小,就只有妹妹和我两个人,要不是村里的叔叔爷爷们,我们早就……”抽噎着,山美述说着凄凉的身世——虽然凄凉,但对索伦和亭霞来说,这早就是乱世中常见的事情了。——不过,事情的真相,在一切都揭晓之后,却远非他们的想象。
又安慰了山美半天,索伦还传给了山美一些基本的魔法窍门和几个高级魔法的口诀,让山美自行练习,并且答应他练好了,下次再有行动就带上他。
那女子倒不怎么在乎这里出过死灵,好好打扫了一遍,轻抚着山美的头发,目送索伦独自上路。
离开那小小一片疏林,又进入莽莽丛林中,遮天蔽日的浓荫挡得不见一丝天光。但既然知道现在外面是个艳阳天,索伦心中情绪自然也不错,更何况自己内伤痊愈,少年山美有了安置,本来不错的心情更添上几分轻松。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片轻松的心情中却总是隐约有些不安。也许是这越走越暗,越静谧,越深沉的纠结的雨林,也许是心头悬系着找到阴纹之后的做法——因为阴纹两次施用嗜血术,而不加以控制,这种做法甚是怪异,很难理解。
前思后想,不解其意,同时想到,万一阴纹在自己足迹未到的地方留下什么隐患,可又如何是好?看来完事之后,还是应该和师傅联系一下,密切注视这里的动静才对。
胸前贴身囊袋中的盘旋兽仍旧保持着那种稳定的律动,可以判断出来,阴纹走的确实是这条路,但现在双方距离还远着呢。
一路想,不觉间有些口渴,抬头看一眼天色,却除了绿阴如盖,什么也看不出来,暗自盘算一下钟点,看来将近中午时刻,是该吃午饭的时候了。
四下看看,想找块平整些的空地,却听得耳边嗖地一声金声入耳箭刃破空。
索伦大骇,不及拔剑,上身侧弯横拧,脚下顺势一转,合身向前一滚。只觉左肩一阵酸痛窜上眉梢——好生熟悉的感觉!几乎是在上次中箭的同一位置又着了一记暗算!但同时便在这一滚一翻间,锵锒一声,剑已出鞘。
激电剑在手,索伦心中安定许多,强忍住那种困顿的感觉,左手一撑,身形疾转,舞了个剑花,跃了起来。
警惕地四下巡视,只见林木四合,遮天蔽日,藤萝丝蔓,重叠如帐,哪里看得到丝毫人影,怎么防得了这般暗算?
索伦心中暗自惊慌,表情却绝不露半点风声,侧头看一眼左肩的伤口。
那是一支暗绿色的尺半短箭,箭身不似金属,倒仿佛什么植物的茎叶一般,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茸刺,箭头钉入肩头肉中看不出来,箭尾也没有什么翎羽,反而如同劈开的丝线一般绒绒的分成无数飘飞的丝絮。
“这就是梦见草做的碧梦箭?!”索伦心下大惊,看样子那天那个妖精又追了过来。好是麻烦啊。
剑交左手,索伦右手并指往剑身一抹,双指间立刻布满了隐约可见的丝丝电芒。戟指往左肩一按,碧芒一张,那暗绿色的小箭刹那间化为灰烬。
“看样子,电系魔法倒确实是碧梦箭的克星。”轻微的灼伤封闭了伤口,不但没有什么痛楚,连那种酸麻困顿的感觉也在那轻微电击下消失无踪。索伦本来是想起了上次中箭的情形,姑且一试,不料却十分灵验,很是高兴。
正想着,背后风声再响,索伦剑来不及换手,听风辨器,身形半转,左手剑尖那么一挑,叮地一声便格开一箭;却在这同时,耳边听得风声作响,眼角瞥见枝叶娑移,明知有箭射到,却不知来路,但感觉裤管微风拂动,一时福灵心至,耸身一跃,却见一道暗影擦着地面划过自己方才落脚地方。
人在空中,就听着弓弦声间或作响,时东时西,瞬南忽北,远近高低,变幻莫测。一支支绿箭带着诡异的风声,从各个怪异的方位,沿着无比刁钻的曲线,带着浓烈的杀意,从那林莽深处,一支支射将出来,好似一片箭网一般。但各支箭间却又总有着那么些微的间隔,所以索伦还勉强可以阻挡。这倒像是一个人藏身林中,射一箭,换一个地方的样子。可是,即便是妖精,难道真能在林中移动那么迅速,动作如此敏捷?
挡得十来支箭后,索伦身上又多了几道箭痕,虽未扎实入肉,却划出长长的一道伤口来。虽然体内的电系魔法力运转开来,箭身着体,立刻化为轻烟,而那酸麻的感觉更是旋起旋消,但在这不断的跳跃躲避中,伤口不断裂开血珠渗出,额头也渐渐见汗。
“妖精族从生到死几乎一直生活在森林中,又号称是智慧族群中和人鱼族一样最接近自然的种族,在这样的丛林里,他们行动起来自在无声如鱼得水,更使得一手好箭法,这么下去,要不了多久,就算不再挨箭,累也能把我累死!”
想到这里,索伦决意不再盲目躲闪,一边格挡那神出鬼没的暗箭,一边注意周围地势,缓缓靠近一棵参天巨木。
终于挨到那巨树前。
索伦抡剑挡飞一支穿过无数枝叶缝隙射向自己左胯的一支绿箭后,魔法力暗注剑身,立刻电光噼啪作响,就手一挥,仿佛织就一张大网一般,密密挡住自己的身前,纵身一跃,贴上了那棵大树。
剑光一闪即消,索伦已背靠住那五人合抱的巨木,执剑护身,凝神戒备。
但就在这瞬间,林中突然静了下来。
风声依然,却杳无箭声;林木飘摇,再不见那绿影穿梭。一切都那么平静,那么安静,仿佛从来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过一般。忍了片刻,索伦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