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否定了丝丽儿的建议。我不是觉得她的意见不好,而是生为一个人,就该活得像一个人,既然我想过正常的生活,那就该用正常人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如果我太依赖风身赐与的能力,就等于是想把自己推入那个世界。除非在最不得已的情况之下,我想,能够减少使用风身,就尽量不要使用。
到了厕所门口,正想进去看一看,门口一位穿着高中制服的男生挡住去路。
这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学生。光以外表来看人,也许不能看透一个人,可是,这个家伙就是那种痞子样。上衣故意不扎好,钮扣故意扣下面四颗,露出大半的胸膛,故意秀出一条骷髅项链。他的头发挑染成赤红色,而且还留到接近肩膀的位置。如果只是这样,还可能只是一位比较喜欢作怪打扮的学生,这位老兄当然不只是这样而已。他现在正叼着一根香烟,站着三七步,眼神凶恶,不怀好意地左瞄右看。表情好像写着“我很坏”这三个字,惟恐别人不怕他的样子。
像这种人其实没什么料,不过是血气方刚、不爱读书、好勇斗逞的家伙。如果是以前,我可能会对他退避三舍,不过,现在的我已经不再需要仰赖伯仁的保护,要把他撂倒,不过是举手之劳。
不过,如果能够的话,我还是希望和平解决。
我好声好气地说:“……借过一下,我想上厕所。”
他老兄臭着脸,半威胁地说:“滚开,里面正在打扫。”
好明显的谎言,这么说,里面正在进行见不得人的事,既然是这样,那我更得要进去瞧瞧才可以。
“……行行好,我很急。”我又故意如此央求。
“你很啰嗦,小心我揍你!”
是这种态度,那就错不了,就算里面的牺牲者不是陈文彬,碰上了也不能置之不理。我是不想自找麻烦,可是,知道有人正被不良分子威胁、欺负,又正好是自己能力所及、可以救人的情况下,还袖手旁观的话,我的良心会受到谴责。
于是,我摇摇头,很无奈地说:“那就抱歉了,要请你先睡一觉。”
“什么?你在说些什么……呃……”
这家伙话没说完,我就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然后,又趁这位老兄痛得蹲下来的时候,往他后脑勺再补一掌,让他乖乖睡觉。
“就是里面吗?”丝丽儿说着就率先进去。
“啊!天啊!”惊叫声传了出来,怎么回事?为什么丝丽儿会发出叫声!
我也急忙进入。
“啊!”看了一眼,我马上把身体缩到厕所内便池隔板旁边隐藏着。希望那一瞬间没被里面的人发现。
里面是地狱一般的场景。血腥的画面与场景不是没见过,而在电影电视中,暴力与血腥可谓家常便饭,就连现实生活中,我也不是没看过。只是,这种场面绝对不是看过一、两次就能适应。现在厕所里面上演着一出融会血腥、暴力与残酷不仁的戏码。
惨遭凌虐的一方竟然是人数较多的三中学生。与我预期的正好相反,原以为一个三中的不良少年在外面把风,里面就该是几个三中的混混正在为非作歹。
现在厕所里惨遭修理的是几位穿着三中制服的学生。其中一个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他的脖子血流不停,眼见是活不成了。另外还有一个缩在厕所的角落发抖,虽然只是一瞬间,可是我看到他的手上正拿着一只手臂,那手臂应该就是他的左手……由他身上才扯下来不久的左手。
最后一位跪在地上,口中呢喃不停,应该是哭着求饶。
这里发生了这种惨事,为什么都没有人注意到?站在厕所与游乐场交界的地方,我不禁这样想着。右边是安静的厕所,左边吵闹的游乐场。也许这就是答案,既然这几个不良少年会选择厕所当成作案的地点,那就代表,不论里面发生什么事,只要不是正好有人闯进去,在厕所里就算是闹得天翻地覆,在游乐场吵杂的各种乐声、欢笑声掩护之下,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这几个不良少年算是踢到了铁板……
不过,他们罪不至死……却意外丧命……不,不该说是意外,那位加害者分明是蓄意行凶。
“饶了我……我以后不敢了……求求你……”我听到哭泣的声音,加害者却只是冷冷地说:“你们刚才的那股狠劲跑到哪里去了?”“碰!”“别打了……呜……救命啊……”“你也会求饶?那么,当别人求饶的时候,为什么不多想一想?”
“……呜……大哥……别……打……了……呜……”
“像你们这种社会的毒瘤,没必要继续活着,我要替天行道,为社会除害!”听了那位加害者说了几句话,我心中突然浮现了一个人影。
不可能会是他吧?“你也去死吧!”
不成!不能再躲下去了。
“等等!”我大吼一声站了出来。
“啊?你!”“啊……是你!”
真的是他,陈文彬。现在他面容狰狞,秀气的脸孔沾上了受害者的鲜血……
错愕的神色浮上他的面容,然后是一阵叹息。
“……被你看见了,你能保密吗?应该不可能吧?虽然对不起烈哥,可是,我还是得把你一起解决。”
呃!怎么会这样?
我现在的脑袋一片混乱,陈文彬这家伙明明就是瘦弱之人,怎么能够把这厕所里的三位混混轻易地伤害成这样子。如果是因为他遭到欺负,一时愤慨,发挥潜力,也不可能干到这种地步,精准地将人的喉咙碾碎,活生生地将一只手臂扯下,然后将一个壮汉打到跪地求饶。一名激动豁出去的人也许有机会把比他高大的人打倒,可是,绝对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况且……他的样子也不像之前的哲仁那样,陷入狂暴可发挥无穷的潜力。
这名男孩的眼神中充满了疯狂,却依然冷静,我认为他知道他干了什么事,而且这是他自己想做的事。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应该没有理由要杀死这些人……”
“我怎么会没有理由呢?”
陈文彬这时候用非常憎恶的目光扫过躺在血泊中的混混们,他的声音带着强烈的情绪,我却觉得他的话语非常空洞。
“这些人都是害虫,他们不事生产,以欺负人为乐,给不相干的人带来痛苦与恐惧。像这种用伤害别人取乐的害虫,有什么生存的价值?我怎么会没有理由杀死他们?光是企图用暴力来威胁我、恐吓我,想要用别人的恐惧来换取金钱,一直做这种事的人就该遭到天谴。所以,上天就派我过来把这些毒瘤给清除。”
“……可是,你刚刚说要把我这位目击者也杀死,我虽然不是什么大善人,可是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就只因为我正好出现在这,你就想把我杀了,那你不就成了比这些想要勒索你的混混还要可恶的坏蛋吗?”
想不到在这种时候,我还能够用这种诡辩的话来套住这位自以为是正义使者的青年。
陈文彬脸上的表情没有动摇,我的话似乎未能影响到他。
他平静地说:“你说的没错,杀人就是一种罪恶,不管所杀的是怎样的垃圾。不过,我已经有所觉悟,当那一天神明选择我,给我力量、给我考验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了……
“我·在·所·不·惜……就算让我成为罪恶之身,沾满了血腥都无所谓,只要能够清除世间的毒瘤,让好人能够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就够了。警察、法官、检察官做不到的事情,无法给予的惩戒,就交由我来做。我知道我做的事见不得光,你很无辜……为了大多数的好人、为了能让我继续进行扫除工作,只好请你委屈一点,谁叫你这么不幸,正好撞见。”
呃,怎么会这样,这家伙还真的以为自己是黑暗的正义使者。
现在的年轻人到底在想什么,不对,我自己也是年轻人,应该说现在的城市小孩到底在想什么?怎么会有这么扭曲怪异的思考模式?
陈文彬一步一步向我走过来,他还带着那张腼腆的笑容,口中流出的话语却是残酷无比。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感到痛苦。只要一下子、只需一秒钟,我会直接将你的脖子扭断,迅速而有效地让你断气。你是一个好人,所以我不会折磨你,你和他们不一样,不需要在恐惧与绝望中死亡。”
我想,陈文彬认为,用带来最少痛苦的方法杀死我,就算是一件仁慈的事情;对他而言,这也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甚至没有因为我的闯入,中断他替天行道而感到愤怒,没有因此针对中断他那神圣作为的我施加额外的惩罚,我没有因而受到更多的处罚与痛苦,都该感激他。
于是,陈文彬走到我前面,双手举起,就往我头部抓去,企图要抓断我的脖子,我闪开了。
他似乎对于失手这件事情感到意外,不过,他却问道:“你为什么要躲?”
我为什么要躲?
就像他很理所当然地杀人灭口,我也只是理所当然地努力求生。难不成还真的要我为了他这种自以为是的正义而牺牲生命吗?
“等等,你不能就这样把我给杀了!”我急得叫了出来。
“为什么?”他似乎觉得我这个问题很愚蠢、很荒谬。
“……会留下尸体!对,会留下尸体,这么一来,一样会被人发现,你不应该在这里把我们给杀了!”
天哪!我到底在说什么?竟然在为这位杀人狂担心处理尸体的问题。
喂!丝丽儿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有生命危险的人是我,可不是你。人在慌乱之中,总是会有一些奇怪的想法。
陈文彬听了我的话,笑了一下,然后像是在安慰我地说道:“你放心,这不会有问题的。我知道你怕死,可是每个人都会死。在死后成为我的血肉,化为我的力量,不是一种很有价值、很有贡献的死法吗?”
天哪,这小子的心智已经扭曲到这种地步了!
多亏我还一直把他当成士谦的同学,尽量不想伤害他,希望他能够就此收手,接受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