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会告诉你的,但是我不能保证你听完之后会不会相信。”
“你尽管说就是了,我相不相信不需要你来担心。”这个人类显然并不简单,暮虽然不怕他反悔不答,但多少还是会怀疑他话里的真实程度:“但如果你有任何的欺骗或者隐瞒,我绝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你放心吧!”那人取下了自己颈边的银链,对着暮说:“这块圣石,你能不能先帮我保管呢?”
“我过说了,这是麻烦的东西……”
“麻烦如果能够躲避得了,也算不上是麻烦了不是吗?”那人似乎知道她接下去就要开口拒绝:“至于你要不要收下,还是听我说完了之后再做决定吧!”暮没有说话,看着他微微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说了。
“上一任的风族族长,那位苍穹之王是被诺帝斯囚禁起来了。”他把那块剔透的圣石拿在手里轻轻转动着:“要是我没有猜错,应该是被关在了这个内城的某处地方。”
第六章
“这不可能。”
暮对冒了很大风险,最后却得到这样的答案非常失望:“你以为我是可以被任意愚弄的吗?”
“要是我想骗你,何必说这样毫不可信的谎言?”
又被称为“神圣者水晶”的圣石,在那个人的手里闪动着眩目的光芒:“其实你仔细想想,就会发现这并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有可能吗?”
暮并没有怒气冲冲地反驳他,而是说出自己知道的事实:“天帝一直都很信任他,在他失踪之后也是不断派人寻找。”
“如果诺帝斯会信任他,那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那人摇头大笑:“真没想到,你居然会相信这种能任意制造的假象。”
“为什么说是假象?”
“如果你的父亲被一个人杀了,那个人占据了一切本该属于你的东西。你觉得自己和那个人之间,还会有”信任“那种东西存在吗?”
也许是暮的错觉,那人的语气几乎是有些幸灾乐祸:“又或者你觉得,占据了一切的那个人会愿意把足以威胁自己的力量,放在你这个仇敌的手里吗?”
“你是说……”
“在成为上一任苍穹之王前,他还有另一个更加显赫的身分。”
那人把手里的圣石一松,任由它从指间滑下,用握在手里银链牵扯着左右摇晃:“他曾是上一任天帝的儿子,神族的光明之王。”
“等一下,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就算暮再怎么冷静,听到这里还是免不了大吃一惊:“风族的族长怎么可能是上任天帝的儿子?”
“有什么不可能的,还不是都掌握在诺帝斯的手里?”
那个人类用自己的手,有些轻佻地拂过暮脸上的面具:“再说戴着这样的东西,谁会知道你是什么人?那么谁是苍穹之王又有什么关系呢?”
暮垂下眼睫,眼前像是出现了一个个异常鲜明的画面。
出生在帕拉塞斯的众多后裔之中,注定了要在寒冷和敌意包围下长大。为了成为唯一能够使用这个名字,或者说成为唯一活着的“帕拉塞斯”所付出的那些代价……
就算她终于成功,甚至于进而得到了苍穹之王的地位,成为了神界中最为显赫的人物之一,但现在也不过得到了一句“谁是苍穹之王又有什么关系”。她所付出的努力,所追求的地位,难道真的没有任何意义吗?
“看吧!我就说这根本是场闹剧。”
那人看到了暮变化的表情,有些轻蔑地说:“诺帝斯最擅长的就是操纵我们这些傀儡,演出他需要的任何剧情。”
“我们?”
暮注意到他用了这个奇怪的称谓:“不是该说”你“吗?为什么会是我们?”
“你还真是细心。”
那人抬起眼睛看她:“我这么说,是因为我本身就是他手里的棋子之一。而且更可悲的是,我一直就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却根本没有办法逃离他的掌控。”
暮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他的眼睛特别熟悉。
神族中有绿色眼睛的并不少见,但大多都是浅绿或者蓝绿,很少人会是这种深绿色。她记得天帝的眼睛也是这种颜色,看上去暗沉而美丽的墨绿……
“你可以觉得我是在胡说,因为我的确没有证据。”
他拉过暮的手,把圣石放进了暮的手心:“不过这可能算不上什么秘密,只要你留意一点,应该能够证实我所说的是真是假。”
当风神圣石碰触到暮的手心,一些凌乱的画面涌进了她的脑海。
她知道那是由于圣石和自身的风族血统产生共鸣,才会有记忆交流的关系,但这是……谁的记忆?温暖的,冰冷的,欢乐的,悲伤的,痛苦的……
暮难以想像,有这么多复杂的感情在同一时刻涌进意识里,自己居然还能分辨得清楚,那些温暖和冰冷,欢乐和悲伤,最后是沉重压抑的痛苦……她握紧那块圣石,透过金丝编织而成的指套感觉到了尖锐的棱角。
“谢谢你的帮忙。”那个非常奇怪的人类下了车,走了两步转过头来笑着说:“对了,我叫兰斯洛。我想或许你现在不会再介意知道我的名字。”
“兰斯洛……”
她看着那个黑发飘扬的背影,声音低得连自己都听不清:“我是暮……”薇拉推开了房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她惊讶地发现暮的外衣随意地扔在了床上,而昨晚她亲手铺好的床单却还是整整齐齐,一点睡过的迹象都没有。
薇拉侧过头,在清晨微蓝的光线里,看见暮穿着昨晚的衣服坐在敞开的窗台上。她的心一阵急跳,一种十分不祥的预感涌进了她的心里。
她慢慢地走了过去,而暮始终朝着窗外的某处发呆,似乎对她的靠近毫无知觉。
“大人。”
薇拉怕惊扰到她,在有些距离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很轻地问了一声:“大人,您一个晚上没有睡吗?”
“我睡不着。”
暮眨了一下眼睛:“薇拉,昨天晚上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吗?”
“不寻常的?”
薇拉不安地问:“您是指哪一方面呢?”
“我只是随便问问。”
暮回过头,她戴着的银色面具在阴暗里散发着奇特的光亮:“薇拉,你跟着我有多长的时间了?”
“您不记得了吗?”
薇拉笑得有些僵硬:“从您成为我们风族的圣王开始,我就在您身边服侍,到现在差不多已经有一千一百多年了。”
“有这么久……”
暮点点头:“真是不知不觉,一转眼已经过去这么长的时间了。”
“大人,您没事吧!”
“薇拉,我最近是不是有点奇怪?”
“没有啊!”
薇拉摇头:“大人您就和往常一样,没什么奇怪的。”
“不,我觉得自己变得有些奇怪。”
暮慢慢地站了起来:“我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大人,您不要吓我。”
薇拉的脸色有点发白:“您以往也是这样,只是这次到了圣城……”
“不错。”
暮点了点头:“就是从到了这个地方开始,我觉得浑身不对劲。”
“我看我还是去找医官过来帮您看看。”
薇拉往后退了几步:“我想您可能是不太舒服。”
“我的身体很好……”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一手按在了自己隐隐作痛了一夜的胸前:“或者也不能说是很好,我一直能够感觉到这个伤口在慢慢结痂,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没有愈合的感觉。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撕扯着,不愿意让它彻底痊愈。”
“我想我还是去求天帝大人……”
“站住!”
薇拉倒抽了一口冷气,僵直地站在了那里。
“薇拉,你在怕什么?”
暮轻声地问她。
“不……我不是怕,我只是担心……”
“别在我面前说谎。”
暮一步一步走到了她的面前:“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发抖,你到底在怕什么?”
“没有,我没有害怕。”薇拉低了头,双手拉扯着自己的裙摆:“大人您是我们风族的圣王,是我们敬畏的对象,我怎么可能会怕您呢?”
“你怕我是吗?”暮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而是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看上去很可怕吗?”
她用手指沿着面具的边缘移动,感觉它和自己的皮肤就像是融合在了一起。
她加重力气用力掀起……鲜血不停地从面具和脸部贴合的地方流淌出来,顷刻间淌满了她半边脸颊。
“啊─”
薇拉放声尖叫了起来,并且一边叫一边往后退去。
“薇拉,也许你觉得害怕是应该的。”
暮没有注意到薇拉已经踉跄着跑了出去,自顾自地说着:“我都觉得自己好像很可怕。”
当她的手放松力气,面具立刻严丝合缝地长了回去,当她用力想要掀开,鲜血就开始往外涌出。
这么往复几次过后,她一侧的衣领和袖子都已经被鲜血浸透,可脸上的面具却还是完好如初地在那里。
暮站在那里愣了一会,随即有些脚步不稳走到桌边,慢慢拿起装饰用的随身匕首,把尖锐的刀刃贴在脸和面具之间。但她正要开始用力的一瞬,被人从背后紧紧地抓住了手腕。
“你这是要做什么?”
那说话的语气异常冰冷:“想杀了你自己吗?”
暮觉得手腕处一阵彻骨的寒冷,冻得她再也拿不住匕首,就不知不觉地松开了手。
匕首摔落在白石铺成的地面上,发出了清脆响亮的声音。
暮跟着这声音浑身一震,迷蒙的眼睛渐渐有了焦点,整个人就像是从恶梦里醒了过来一样。
“天帝大人……”
她侧过头,看到了那个及时抓住了自己的人:“是你?”
“你以为呢?”
天帝显然很不高兴:“暮,我希望你能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暮看了一眼缩在门边的薇拉:“你怎么会来?”
“出去!”
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