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从指尖处传递了过来,她把杯子凑近唇边,浅浅抿了一口咖啡,淡淡的苦涩在味蕾间徘徊不去。
所以说,习惯是可怕的东西,一旦你开始习惯某些东西,就总有一天会因为失去而痛苦。
风暮音静静坐着,手里的咖啡没过多久就变得冰凉。她惊觉时,发现时间不知不觉过了午夜。
风暮音决定要好好休息一下,她觉得就是因为这些天以来,一直没能好好睡上一觉,所以才会觉得这么累,这么辛苦。
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刚走两步,看到了楼下停着的车子,风暮音皱起眉头。
通常,风雪不把车子停进车库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她很快要再次离开。
但是从自己回来到现在已经很久,一切却保持着原样没变,也不见风雪的房间里有任何动静。
这太反常了!风暮音有些不安地想着。
风暮音来到走廊最尽头的那扇门前。
虽然她从门缝里看不到任何光,可也不能只凭这一点说里面没人,风雪向来不爱开灯,就算在家也一样。
轻轻敲门喊了几声,还是没有反应。风暮音犹豫的推开了那扇紧闭的房门。
窗半开着,硕大的圆月就在窗外,洒进了一地的月光。不用灯光,也能一眼看透这间简单贫乏到了极点的房间。
在这之前,风暮音从来没有进过风雪的房间。和她想像中相去不远,风雪房里的布置极为简单,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累赘的摆设或者家具,甚至连一面镜子也没有。
风暮音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厚厚的地毯完全掩去了她的脚步声。这间房间似乎特别安静,安静到令人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她走到房间中央停了下来,环顾了一下四周。
几乎是立即的,风暮音感觉到很不对劲,她很清楚风雪没有时常更换家具或者天天大扫除的习惯,为什么房间能这么干净?
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尘不染!不论是脚下雪白的地毯,还是黑色的家具,都给人这样的感觉。
如果不是干净得出奇,这房间更像是从来没有被人使用过一样。
寒气从心底冒了出来,风暮音突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深思过,陪伴自己长大的风雪是怎样一个人,除了她是母亲的双胞胎妹妹以外,她对于风雪的来历和过去几乎一无所知。
直到有一天清晨,一脸苍白的风雪出现在自己家门外之前,父亲都从来没有向自己提起过,还有这样一个近亲。家里至今也只有母亲的独照,姐妹俩连一张合照也没有。
风暮音的母亲,喜欢干净明亮的白色,可风雪的衣柜只有一色漆黑。
不能否认,风雪是很适合这种颜色,但是有哪一个女人的衣柜里,会只有黑色呢?
风暮音关上衣柜,再次环视了一眼这间令人觉得不太舒服的房间,正要走出去的时候,她的眼角闪过一道明亮的光线。
风暮音不由停下来,朝那个方向看了过去。飞舞的白色薄纱窗帘后面,有什么东西在折射着幽蓝色的光芒。
在窗台角落里,她拿起了那样发光的东西。
那是一枚戒指,样式华美而古朴,中央镶嵌着一颗深蓝色的宝石。
她很熟悉这枚戒指,因为从她看见风雪那天开始,这枚戒指就戴在风雪右手的无名指上。
看着明亮的月光,风暮音心里的不安开始急速加剧。
之前她看到风雪不在,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并不是十分担心,因为一直以来,风雪就是这样行踪诡异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风雪从不离身的戒指被遗落在这里,这是很不好的预兆,让人不由联想到,会不会……
风暮音越想越觉得慌张,只能强迫自己定下心来。
这个时候慌张,是最没有帮助也最没有用处的!要想一想,会是什么样的情况,风雪才会留下这枚戒指,无声无息的消失呢?
窗外的风忽然大了起来,把窗帘吹得乱飞,风暮音连忙进房关上了窗户。转身的时候,书桌上原本用钢笔压住的一叠便条纸被吹得到处都是,她连忙去捡,当她触摸到其中某一张的时候,指尖感觉到了细微的凹陷。
风暮音直起身子,立刻从抽屉里找出一枝铅笔,在经过铅笔的涂抹后,白色的纸上显现出一行模糊的字迹。
“12……V……ic……enz……a,I……”她有些吃力地辨认着。
“12VicenzaItaly”。
风暮音又用铅笔在其他地方涂了一会,却再没有任何笔迹显现出来。
维琴察?
是指义大利的维琴察吗?
那这个12又是什么意思呢?这看起来像个地址,但是维琴察是一个城市的名字,只有这个12th又能代表什么……风暮音拿着那张纸发愣。
维琴察这个地方,她总觉得很耳熟,好像听人提起过。
“啊——”脑际灵光一闪,风暮音忍不住轻喊了一声:“贺文!”
第三章
窗外正下着细密小雨,空气里带着一种冬日的冰冷。
贺文放下手里的便条纸,走到办公室窗前点了根烟,只吸了一口,就把燃着的烟弹出了窗外。
那支烟就像慢放镜头一样,在空中翻转着下落。
他的拇指和食指轻轻做出了一个捻压的动作,那根烟蓦地四分五裂,在半空变成了一片细碎的粉末,随着雨水一起落到楼下行人的伞面上。
然后他终于回过了头,看着坐在椅子上耐心等待他回答的风暮音。
“风小姐,我警告过你。”他用手指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你如果不想陷入麻烦,最好要小心一些。”
“你觉得会有用吗?”风暮音冷笑了一声:“麻烦自己长了脚要来找我,我有什么办法?”
“我很尊敬你的母亲,她教会了我很多东西,还不只一次救过我的性命。”
贺文转回身,慢慢朝她走了过来:“所以你今天来找我,我一定会尽我所能的帮你。”
“你不要误会,我并不是要求你为我做些什么。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告诉我,这纸上写的是什么意思。”
风暮音想了想,才决定实话实说:“风雪失踪了,这是唯一的线索,我怀疑这和她的失踪大有联系。”
“我不是在拒绝你。”贺文用手拿起了那张被铅笔涂出痕迹的便条纸:“我的确实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但是我想要给你一个忠告。不论是为了谁,你都不该过多的涉入这件事情之中。”
“这话是什么意思?”风暮音狐疑地看着他:“你想暗示什么?”
“我没有在暗示什么。”
贺文又用那种很奇怪的眼神看她:“只是你要留神分辨,因为所看到的,未必是真实的模样,所听到的,未必是真实的声音,人类的智慧是我们最宝贵的财富,却也是最大的障碍。”
义大利维琴察。
维琴察的第十二街,有一个十分特别的地方。
也许对更多人来说,这里和其他城市的任何一条街道并没有太大的不同,但是对少数某些人来讲,这里就像是一个殿堂。
是一个就算是终其一生,也未必有幸踏入一步的殿堂。虽然从外表看来,这座殿堂更像是一栋现代化的办公大楼。
所以,当笑容亲切的前台小姐,用带着些许口音的英文问风暮音是否有预约时,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如果不是贺文告诉她地址,她怎么也不会相信,狩魔猎人工会,会是这样一个地方。
义大利,维琴察,第十二街。
这几个词语代表的意思,就是狩魔猎人工会。
风暮音并不知道来这里要找些什么,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这里。毕竟,不能仅凭一张印有字迹的白纸,就说风雪的失踪是这个地方的人造成的。
但当她知道那几个词语代表的,是狩魔猎人总部的时候,她却有了终究会来到这里的预感。
其实,在不久之前,在她第一次知道自己母亲隶属于某个秘密组织的时候,她就有了这种感觉。
事情怎么可能像风雪所说的那样简单,风雪用三言两语就带过了母亲的经历,似乎是在刻意隐瞒或者省略着什么。
虽然对风暮音来说,母亲更多是照片上一个静止不动的形象,但是父亲在她年幼的时候,不时会在她面前赞扬着母亲是多么正直优秀的女性。
母亲就像是一项荣耀,一顶桂冠,是她憧憬着要成为的偶像。
风暮音抬头往四周看着,想像着多年之前,初次来到这里的母亲,是带着怎样的一种心情?
是不是和现在的自己一样,迷茫而不安,对未来已经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方向?
有一瞬,她觉得自己和那素未谋面却又骨肉相连的母亲,似乎能够透过时间的洪流望见对方。
那是一个有着黑色长发的少女,穿着一件灰色的外衣,睁着一双琉璃般清澈透明的眼睛,微微带着一丝惊讶地看着自己。
“你……”风暮音朝前伸出了手,试图想要触摸一下这个太过真实的幻影。
“小姐,你没事吧!”
前台小姐被她的样子吓到了,往后瞄了一眼,确定那里除了墙壁什么也没有后,才露出松口气的表情。
带着明显口音的英语和紧张的语调,立刻把风暮音从迷梦一般的幻觉里喊醒了。她连忙收回还没有伸出的手,觉得开始不太舒服起来。
风暮音赶紧低下头用力眨了眨眼,再睁开的时候发现,白色大理石的地面居然正在她脚下渐渐消失,露出了白黑格子的地板……
她慌乱地倒退了几步,扶住身边的罗马式庭柱。
立刻,白色的石柱在她的掌下褪去了颜色,变成黑色……
“怎么回事?”风暮音有些紧张的喊了出来:“你们要干什么?”
“小姐!”前台小姐同样惊慌的看着她:“您在说什么?”
“怎么会这样?”风暮音指着脚下,指着那些看上去年代久远的黑白格子地板大声地说。
“什么?”前台小姐诧异地问:“那里什么都没有啊!”
“你难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