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不着。”风暮音已经吞下那颗药丸很久了,可是她的眼睛还是睁着,一点睡意也没有:“天青,你睡着了吗?”
“你闭上眼睛,很快就会睡着了。”天青的声音听上去也很清醒。
“为什么会睡不着?”她开始怀疑那些药会不会已经过期了:“不是应该一吃下去就会睡着的吗?”
“应该和安眠药不一样……”
“躺过去一点!”她用手推开天青:“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干什么?”
“我也不想啊!”天青很无奈的回答:“你的床太小,我会摔到地上去的。”
“地上不是很好?”天青的头发很长,贴在风暮音脸上,让她很不舒服:“你出的什么烂主意?我最讨厌和别人挤在一起了!”
他们两个人现在之所以会并排躺在床上,是因为天青说他在床的四周设了结界,那样可以保护他们的身体不受环境影响。
可事实上,风暮音什么都没有看到他做,鬼才知道他是不是随口说说的。
天青听见风暮音发牢骚,忽然笑了一阵。
“你笑什么?”她差点忍不住踹天青两脚。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天青突然摸她的头,风暮音狠狠瞪了他一眼。也不知道真没看见还是假装没有看见,天青自顾自地说着:“有个小女孩以前总是一天到晚地黏着我。”
“那一定是个小白痴!”风暮音在心里有些同情那不幸的人。
“我那个时候也这么说,不过我倒是时常想起她。”天青的语气有点奇怪:“当年我心情很差,所以一直对她不好,其实我很高兴她能喜欢我。”
“她知道了一定会很感动的。”说实话,风暮音对他小时候的女朋友一点兴趣也没有,所以很随便的敷衍了他一下。
“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原谅我。”天青的语气很热切。
“我怎么知道?”要不是确定之前从不认识天青,风暮音还以为这话是他在对自己说的:“喂!不要靠这么近好不好?”
“……赫敏特家族是狩魔猎人组织的缔造者,在上千年的时间里,一直在暗地里领导着这个庞大的组织,”天青好像突然有了说故事的欲望:“这个家族表面看似风光无限,但付出的代价却是常人无法想像的。”
“你是想说睡前故事吗?”风暮音不怎么感兴趣地说:“如果说得不好,我可不要听。”
“我只是突然之间想说点什么。”天青又伸手过来,但这次被她眼明手快的挡住了:“也许和魔族斗争太过耗费心力,又或者是被诅咒了,赫敏特家族的每一个成员都会在三十岁之前死于非命。”
“那么年轻吗?”风暮音看了看他的样子,问:“那你今年多大了?”
“已经二十五岁了。”明亮的月色里,天青的眼睛是深邃的墨绿:“也许很快,我就要离开了。”
“胡说!”风暮音冷冷的说:“我看你比我健康多了,说什么死不死的?”
“暮音。”天青喊她的名字,然后叹了口气:“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想念我吗?”
“不会!”风暮音不明白,这种无聊的问题有什么好问的?
“那偶尔呢?偶尔想我一下好不好?”
天青看着她,她瞪着天青,天青的表情那么柔和,眼睛还是水汪汪的。
药效好像挑在这个时候突然发作,风暮音感觉自己一下子昏了头,居然对他说:“你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的。”
“嗯!”天青微微点头,伸手摸着风暮音因为没有打理已经半长的头发,温柔地说:“暂时不会吧!把你一个人留下,我不放心。”
“一个人吗?”她喃喃地说:“我一直是一个人。”
“以后不会了,我会陪着你的。”
“多久呢?”
“很久很久……怎么说?‘永远’好不好?”
“永远”是所有承诺中最愚蠢的,却也……最是诱人……
风暮音慢慢闭上了眼睛,拒绝再想。
风暮音再一次张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的一切让她觉得很茫然。
怎么会是这样?难道说,那药真的不起作用吗?或者是她遗漏了什么步骤,否则的话,她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她记得这里,是因为她还记得自己作过的那个梦。
她或者不记得当时到底梦到了些什么,但是这个黑暗死寂的场景,却深深留在她的脑海里。
难道说,这一次是她又作了同样的梦吗?
天空就像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天空的满月投射出银白色的光,让树影重重的森林显得阴沉可怕。
周围没有任何声音,所有的一切都沉浸在寂静之中。
风暮音慢慢行走在树林间的小路,等待着从梦中醒来。
上一次作这个梦的时候,虽然说感觉十分鲜明,但是在醒来之前,风暮音几乎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思想和行动。
她就好像在迷失方向后一直拼命奔跑,根本就没有太多其他的意识。但是现在,她清楚地知道这是在作梦。
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知道眼前的一切不是真的,却像能够触摸到一样。风暮音深深吸了口气,发现连呼吸到的空气都很真实。
她并没有刻意去寻找方向,她意识到这是在作梦,方向根本不重要。
她所要关心的,只是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
她看到了一点光亮。不!应该说是一阵闪光,在她前方不远处的黑暗中爆发开来。
风暮音不由自主的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刚转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在树林间的空地上,有一栋房子。
这里很安静!脚踏在草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让她感觉越发紧张起来。
风暮音沿着小路,踏上台阶到了屋前的门廊。
她试着推开门,但大门紧紧地锁着。
“暮音。”
这个时候在风暮音身后传来说话的声音,她当然是被吓了一跳,然后飞快的回过头去。
站在银色月光下的人,有着长长的黑色头发,表情十分严峻。
“天青?”风暮音没想到会在自己的梦里看到他,一时反应不过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暮音,我们要立刻离开。”天青走过来握住她的手:“快点走!”
“为什么?”她不明白地问:“为什么要离开?”
“这里很危险。”天青的手冰冷冰冷的:“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
“这不过是在作梦。”风暮音很想笑一笑,却像是被他传染到了紧张一样笑不出来:“没想到我居然会梦到你。”
“这的确是你的梦,但你并没有梦到我。”
“什么?”风暮音不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我们的确是在你的梦中,这里的一切都是你在梦中虚构的。”天青拉着她离开大门,走下了台阶:“你忘了吗?我们都吃了药。”
“你是说……这里就是我们要到的地方吗?”风暮音霎时瞪大了眼睛。
“所谓魔神的世界,不过是一个纯粹精神的王国。”天青长长舒了口气:“人类的每一个梦,都发生在这个世界之中的某个地方。”
“这么说,我们是成功了吗?”风暮音也朝四周张望,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她的感觉也变得完全不同。“那么,我们要怎么才能找到那个梦魔?”
“现在还不是担心这个问题的时候。”天青很认真的对她说:“这里太危险了,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
虽然风暮音不是很清楚他为什么坚持这里有危险,但还是点了点头。
就在她看了一眼那栋房子,正回过头准备和天青一起离开的时候,突然有一道黑影飘过她的眼角。
风暮音朝那个方向看了过去,这一看,让她浑身一震,整个人都僵住了。
“风雪!”那一身黑衣朝着房子走去的,竟然就是他们要找的人。风暮音刚要追过去,却被身边的天青拉住了。
“不要过去。”天青对她摇了摇头:“那并不是她的灵魂,只是你梦里的影像。”
“是吗?”她看了看天青,又看了看那个熟悉的黑色背影:“天青,你还是有事隐瞒着我,对不对?”
天青似乎不知道怎么回答,有些愣在那里。风暮音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朝着那栋房子走了过去。
风雪对她的声音没有反应,她便跟着风雪走向那栋房子,然后沿着墙壁走到一扇开着的窗外。
风雪走到窗边朝里面看着,苍白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风暮音走到她的身后,也跟着她往屋里看去。
这个时候,正好又有一阵强光从房子内部爆发出来,风暮音眼前一片漆黑,过了好一会才能看到东西。
屋子里的情况很诡异,这是风暮音的第一个念头。
从她看过去的角度,那里背对着她站着一个男人。
那个人的头发是银白色的,一直长到脚踝。
他穿着雪白的长袍,全身就像被笼罩在一层光晕中,看上去就像是、就像是……风暮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也许,用“神圣”这个词语形容,会稍微恰当一些。
总之,当她看到这个背影,就不由自主联想到了那些圣洁的词语。
“你想要救她吗?”那声音冰冷至极,就和他的背影给人的感觉一样。
风暮音的心一颤,然后才意识到这个人不是在和自己说话。
“不要杀她。”她身边的风雪平静地开了口。
而风暮音直到这个时候,才能把目光从那个人的背影移开。
接着,她就看到了……血!大片大片的血在白色的大理石地面上蜿蜒流淌,那种刺眼的红色,一如既往地让她头晕目眩。
风暮音定了定神,强迫自己忽略掉那种颜色,再次仔细的看了一看。
在那个银发男人脚边,似乎还躺着另一个人。
风暮音从这里只能看到一些黑色的头发,而数量惊人的鲜血,好像就是从那里流淌出来的。
银发男人把手举起,他的手上正不住地往下滴落着鲜血。
一滴滴腥红的血珠落下,一接触他的衣服就被弹开,最终落到地上那人的黑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