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该告退,刚要开口就发现他看了过来。
天帝的眼睛是绿颜色的,那种时常分不清是浅淡或者深邃的绿色,看起来……很讨人厌!
暮察觉到自己这种奇怪的想法,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你去休息吧!”暮听到他这么说,忍不住大大地松了口气,可天帝接下去说的后一句话,又让她大感意外。
“怎么,和我说话就让你这么难受?”天帝大人的样子像是认真,又像只是在玩笑:“所以你从没想过要主动回来,现在也是巴不得早点离开这里吗?”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暮的头皮有些发麻。
“没什么,你去吧!”暮在面具下的眉紧紧皱起,她转身走了出去,边走还边疑惑地想着,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这喜怒无常的天帝。
天帝在背后看着她一路渐渐远去,绿色眼睛里闪动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等暮走到门外看见异瑟,才记起自己完全忘记要对天帝行礼问候了。
在边界待的时间太长,连最基本的礼仪都要忘了,居然没有半点要表示尊重,怪不得天帝问她对自己有没有意见……
怎么一到圣城,她就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一样,一点点察言观色的概念都没有了?差点连天帝是个多么小……多么注重细节的人这一点都忘了个精光。
“异瑟大人。”在和异瑟一同离开的途中,暮还是忍不住问:“圣城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暮大人为什么这么问呢?”异瑟听到她这么问,表情显得很吃惊。
“因为天帝大人的心情似乎并不是太好。”暮看了他一眼:“也许是我多想了,整个圣城的气氛,为什么感觉有些压抑?”
“暮大人,这您就有所不知了。”异瑟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里透着费人猜疑的古怪:“为了这件婚事,天帝大人花费了太多的精力,现在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大家自然会格外紧张。”
“紧张?”
“要是说成战战兢兢也是可以的。”异瑟笑着,显然不准备说得更多。
“我真不知道天帝大人怎么想的,居然连自己都不放过了。”暮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到底得到多少,他才会觉得满意呢?”
“在这座城里,恐怕再没有第二个人会像暮大人您这样,能够满不在乎地说出这种话,却一点都不觉得惊慌。”异瑟不知是恭维还是在取笑她:“不过,您最好还是不要在天帝大人面前提起这些,否则就算再怎么看重您,恐怕天帝大人也会被大大触怒的。”
“怎么?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暮一扬眉毛:“据我所知,其他两位圣王似乎都不赞成这件婚事,那个光明公主传说一听就像是杜撰的谣言,我不明白天帝大人为什么要一意孤行?”
“也许是因为太过执着于经过,结果如何……和最初的想法却又离得远了。”
“你说什么?”异瑟的声音很轻,加上高处的风又猛烈,暮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不,我什么都没有说。”异瑟轻轻一笑:“暮大人,希望留在圣城的这段时间,您能过得愉快。”暮瞥了他一眼,心里对这个阴阳怪气的内廷主管,有种说不出的厌恶。
“薇拉,不是很奇怪吗?”
“我说大人,你怎么总是奇怪奇怪的,到底是哪里奇怪啊!”薇拉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个圣城啊!”她站立在完全敞开的窗台上,看着脚下似乎没有边际的城市:“这么安静,安静得真是奇怪。”
“是错觉吧!”薇拉笑了出来:“因为边界那里太吵闹,所以大人才会不习惯安宁祥和的圣城。”
“不知道为什么,来到这里之后,我总是心神不宁。”她低头看着自己在风里层叠摇曳的裙摆,喃喃地说:“我总觉得,有什么事就要发生。”薇拉的笑声停顿了下来,转而用一种担忧的语气问:“那您觉得会发生什么事呢?”
“我说不清。”暮闭起眼睛,感觉和风吹过脸颊:“也许就像你说的那样,是因为不习惯这么安静的地方,所以会觉得浑身不对劲。”
“如果是这样,那就最好了。”薇拉吁了口气:“这可是圣城,哪里会出什么事啊!”
“薇拉!”她朝薇拉看了过去:“你最近怎么好像……”
“薇拉女官,您是在大人的房间吗?”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侍女的声音:“异瑟大人让您过去一趟,说是要通知您庆典日程的安排。”
“啊!我这就来!”薇拉急急忙忙往外跑去,跑到门口时才想起来问:“大人,您刚刚说什么了?”
“没什么,你去吧!”暮挥了挥手。
“那好,我去了。”可薇拉才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对了大人,您最好还是不要外出,您知道这里可不比苍穹城,到处都是……”
“薇拉。”她不耐烦地打断了啰啰嗦嗦的薇拉:“难道你也把我看成骄横无礼,不知进退的狂妄之徒了吗?”
“怎么会呢!”薇拉看出她是真的恼火,急忙惶恐地跪到了地上:“薇拉知错,还请大人不要责怪。”
“算了,你去吧!”暮头也不回地说:“你自己小心一点,那个异瑟总古古怪怪的。”
“是。”薇拉退到门边才想起行礼,之后又急匆匆地关上门离开。
薇拉的确很奇怪,她一直以来都是不慌不忙的,可是最近好像焦躁了许多。“到底是怎么了?”暮自言自语地说着:“是哪里不对劲……”天空一片蔚蓝,让这座飘浮在空中的白色城池看上去越发美轮美奂。她用手遮挡住刺眼的阳光,远远看着在另一边的那个房间。
她记得早些时候,天帝就在那里接见自己,还对她说了很多令人费解的话。
照天帝的那种性格,他绝不可能做什么多余的事情,那些话一定是别有用意的。但到现在为止,她依旧想不明白,那个时候天帝是要向她传达什么意思……
看着看着,她似乎能站在这遥远的地方,闻到那种淡淡的香味。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她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是在发呆。
她低下头笑了自己一声。这时正有一片云雾从她脚下经过,她伸出一只脚,踏在毫无依靠的半空中。
无聊地想,在这无法使用法术的地方,自己要是跨出这一步,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你想要跳下去吗?”突然有个声音在她身后冒了出来。
有人无声无息地靠了这么近,她却没有发现,暮大大地吃了一惊。
她惊慌中失去了重心,整个人往窗外摔了下去。就在她睁大眼睛看着下面,想着这就完了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从身后勾住了她的腰,一下子就把她拖了回去。
她一连退了好几步,才用力地喘了口气。
“现在知道怕了吗?”那个人的手倒是放开了,不过仍然站在她的身后。
暮诧异地回头,被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又吓了一吓。
害她差点摔死又在紧要关头把她拉住的,赫然就是刚刚还在她脑子里打转,那位尊贵非凡的天帝大人。
“天帝大人?”她后退了一些,愕然地问:“您怎么会在这里?”
“你知道掉下去会是什么下场吗?”天帝的脸色好像有点难看。
“应该会死吧!”她探出窗口往下看了看:“这里很高。”
“知道会死,你还站在这种危险的地方?”天帝绷紧了脸,冷冷地哼了一声:“你以为自己还有翅膀能从这里飞走吗?”明明是因为他在背后忽然出声,自己才会差点摔下去的,不过暮也没有笨到把这一点指出来。
天帝大人的情绪看上去不是太好,如果这个时候反驳他,后果可就难说了。
“我知道我不会有事的。”于是她挑了好听的话来说:“您就在我身边,又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我摔个粉身碎骨呢!”没想到,这句话一说出来,却是让天帝大人的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
暮不禁再次怀疑,自己到底是怎么得罪这位大人物的。
不然为什么每次三句话不到,印象里喜怒不形于色的这位,就要摆出这种脸色来吓唬自己。
“暮……”天帝用一种冰冷的目光盯着她:“你就这么信任别人?”暮微微地皱了皱眉,觉得他还真是难以讨好。
“怎么?难道您希望我不信任您?”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刻意用了稍嫌夸张的语调表示不满:“我还以为相互信任是最基本的。”
“我需要的只是你的忠诚,而不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不都是一样吗?”她微仰起头,这一刻几乎完全忘记了在面前的,是自己本该俯首帖耳顺从于他的统治者:“不是基于信任,怎么会有忠诚?”
“真是一点都没变。”
“您说什么没变?”暮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一直以来就是这样。”也不知算不算微笑,不过天帝的表情总算柔和了下来:“不论经过了多久,对于认定的事情都固执到不可理喻的地步。”
“我虽然固执了一点,但还不至于到不可理喻的程度吧!”她面具下的眉头越皱越紧:“不过话说回来,大人您来找我,就是为了指责我不可理喻吗?”
“我只是来确定一下,你是否对这里感到满意罢了!”天帝被她这样顶撞,居然还是没有生气。只是看着她顿了一顿又说:“别总是皱着眉头,那样子很难看。”暮直觉地往自己眉心摸去,手指却被阻隔在了面具之外。
“不用否认了。”天帝似乎知道她在疑惑什么,接着说了一句:“我猜的。”她的嘴唇动了动,差点把“莫名其妙”这四个字说了出来。
但最后还是强行忍住了。她很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说出些什么不能挽回的话,那可是要糟。
“看来我并不受欢迎,还是尽早走吧!”反正什么话都是他说的,别人只有听命的分。
非常马虎地行礼告辞之后,暮亲自把大人物恭送到了门口,甚至还说了向来厌恶的场面话。
“还真是难伺候!”稍嫌用力地关上门之后,她终于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