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海岸上硝烟散尽,两个穿着黄色袍子的伊玛斯卡使徒才从呆滞中恢复正常,德林特纳先行发问:“古代的那些奇械资料之中,也没见过这么夸张的东西。”
那构装体的体型实在是太惊人了。
“不知道……据说塞尔人有一种巨大的构装体,叫做巨神兵……难道这个也是?”芮娜思皱起了眉头:“这是一条很有价值的消息,还有那艘铁甲船,现在的魔法动力居然进步到了这种地步,长老大人会很感兴趣的。”
德林特纳点了点头,两个使徒悄悄消失在人流中,两道隐蔽的视线目送着他们消失,这道目光的主人从人群一角走了出来,他看起来只有十岁上下,黑色长袍的破烂下摆迎风飘展,稚嫩的脸上是能冻死人的阴森与冰冷,眼眶内大部分区域是死人般空洞的白色,中央的瞳孔缩成了两个微小的白点,似乎不断向周围散发着看不见的黑雾。
第369章 屈服
“巨神兵……”
当德尔松帕亚张开嘴,用恐惧憎恨混杂的语气念出这个词语的时候,他的视线已经停留在远处的潘·迪塞尔脸上很长一段时间,才发出彷如毒蛇一般的低语。
这个钢铁巨人再次唤醒了那令他不堪回首的过去,这一刻过去和现在巧妙地画了一个圈儿,又走回了原处,潘·迪塞尔脸上那些德尔松帕亚熟悉的部分每一个细节都无限放大,最终与让他铭记终生的那张脸孔重合。
“是他——”他发出尖锐的咆哮,让旁边的书记官也吃了一惊。
很快,书记官也知道了德尔松帕亚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巨神兵的出现,已经足够说明真相了。
这种技术在塞尔国内属于高度机密,其重要程度,甚至在许多被红袍法师视为珍宝的法术研究之上,虽是在与穆兰的战争中暴露过几回,但却没有任何一具巨神兵的遗骸留在战场上或被塞尔之人取得,核心技术更是从未暴露,这种恐怖的钢铁怪物出现在塞尔国外,只有一种可能性。
那就是那位已经叛逃出塞尔的巨神兵设计者。
虽然当时巨神兵的设计方案被当做一项交易案被弗拉斯宗族拿去交换国内的一些权力,官面上的标明,也说明这项技术是弗拉斯内部的产物,但是当时弗拉斯的仓促提出和这项技术的巨大价值引起了许多人的怀疑,最后在一些高等巫师的推断下,很多人都倾向于相信这个设计是某个天才仓促间的灵光闪现。
最后矛头指向了潘尼·西恩这个叛逃者,一些弗拉斯的上层对此也表示默认,这就让这个名字在塞尔拥有了更大的知名度。
如今距离那场事变已经过去两年,虽然许多人对找到潘尼·西恩不再抱有希望,但是这个人的名字和他做过的那些事,在塞尔却很难被人遗忘。
被回忆勾起了无尽的愤怒与仇恨,然而这些情绪很快被一股冷水浇灭,这盆冷水可以定义为恐惧。
高阶导师的嘴唇开始发白,片刻地追忆之后,他开始直面眼前的现实。
这个曾经的仇人与敌手,现在拥有着足够傲视他的法力与权势,而自己从一开始,就被他当成白痴一样玩弄。
或者说,德尔松帕亚发现他自己就是一个白痴。
这让他感到了新的恼怒与憎恨,一双老迈枯瘦的拳头紧紧地攥了起来,癫痫式地震颤着,这股情绪混杂了深深的懊丧与无能为力,就变得更加复杂,慢慢发酵出一团冰霜,将他发热的大脑暂时裹住。
冰冷之中,他感到了危险,巨神兵已经暴露,也就相当于潘尼·西恩不再隐藏自己,以他的力量和权势,塞尔确实没有几个首席能够威胁到他了,除非至少半数红袍法师会成员在对付潘尼·西恩的立场上达成一致——而这时绝对不可能的,即使可能,塞尔也不可能越过整个坠星海对西门采取行动——这会遭来更大的麻烦,善神的使者和塞尔的敌人不会无动于衷。
“必须通知首席大人。”他和书记官对视一眼,闪电般做出了决定,发动传送术回到租界的法师塔。
一个小小的细节被因为巨神兵出现而深思慌乱的两人无意间忽略了,不知什么时候,租界的间谍头子已经在他们身旁消失。
所以当德尔松帕亚和书记官传送回法师塔时,就感到一阵异样——周围的位面间隙在传送结束后的刹那开始了紊乱,这就说明,他们不可能通过传送术出入这座法师塔了。
“大人,法师塔遭到了攻击。”间谍头子卢米森匆匆地跑了上来:“法师塔被一些干扰法术侵入了。”
“竟然是这样?”德尔松帕亚额角冒出了冷汗,这时他想到,是潘尼·西恩决定先下手为强,抢先一步对租界发动了攻击。
这并不值得奇怪。
“入侵的是什么人?”德尔松帕亚询问。
“一群法师。”卢米森一脸惶急,将头紧紧低着,不让德尔松帕亚看出他眼睛里的异常:“大人,你可以去上层塔看到外面的情况。”
“我到上面去看看。”德尔松帕亚一指书记官:“你去外面观察情况。”
“是!”虽然看不上这个落魄的高阶环之导师,但是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已经不允许书记官计较德尔松帕亚有些无礼的命令。
德尔松帕亚在楼梯上消失,书记官也转身,想要到外面看看来犯的敌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就在他转身的刹那,一把锋利带毒的附魔精金匕首从后面穿透了他体外的法术屏障,径直刺进了他的脊骨,只听一声不算太悦耳的骨裂声,他感到下半身失去了感觉,直挺挺地向前扑倒在了地上。
他挣扎着回头,想要发出警告,却被手抓匕首的卢米森狠狠一脚踢中下巴,他白眼一翻,整个大脑都在这样的冲击中变得昏沉,随着血液不断从后面的伤口涌出,他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直到消失……
卢米森收起了匕首,朝着天花板看了一眼,然后将书记官的尸体拖到一个角落,这样的罪证,当然是不能留在这个世界上的。
当德尔松帕亚走上法师塔的楼梯,立刻就感觉到这不过四五层的梯子不知为何比往常长了许多,在他走到一半的时候,脚步停了下来,脸上的匆忙表情被一种万念俱灰的恐惧取代,他发出一串带着些凄惨味道的笑容,终于想通了一些事情。
德尔松帕亚没有继续上楼,也没有转身循着楼梯向下,他很清楚,这楼梯已经被人做了手脚,无论他向上还是向下,都不可能到达目的。
至少在消耗了他足够的时间之前。
刹那间相明白了这些事,德尔松帕亚心中却变得一片透亮,他早就该想到的,这间租界在这两年的时间里没有为塞尔发送一丝一毫有关潘尼·西恩的讯息,只能是因为它已经被这个狡猾的巫师掌控住了,而他却一头钻进了敌人的老巢里面。
他没有选择用法术破除这个陷阱,因为他忽然了解到到了这个时候,更多的努力只是徒劳,而他心里也生出了一个特别的念头,就是想要看看那位幕后的主使人。
他在空无一人的梯子上等待了能有大半刻钟的时间——也就是潘·迪塞尔和兰恩二世扯皮签约结束的那个时候,感应到周围的源力波动出现变化,德尔松帕亚走上了两节台阶,上层的走廊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从窗口向法师塔外看,外面果然如他所料地没有什么入侵的法师,间谍头子不出所料地欺骗了他,而这一切最终的答案,却在走廊尽头的大门之后。
德尔松帕亚深吸了一口气,推开大门,脚步却停在了门口。
上层的理事起居室被打理得很干净,地板上的毛毯纤尘不染,炼银镶制的实木椅上,一个看来很年轻的男人怀抱着一个胖嘟嘟的小女孩,男人的衣饰吸引了德尔松帕亚全部的注意力——这是一件崭新的红色巫师长袍,与他身上的一样,颜色如同鲜艳的血。
见到德尔松帕亚出现在门口,青年怀抱的红眼小女孩仰起小脸,举起胖胖的小手,发出咯咯的笑声。
德尔松帕亚木然良久,最终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潘尼·西恩抬起头,满面轻松笑容地注视着哭丧着脸的德尔松帕亚。
……
“你究竟把他怎么了?”回到了法师塔,薇卡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询问着潘尼。
“他交出了方法论,我没理由为难他。”潘尼笑了笑,说出的话语却让周围的女孩们纷纷吃惊。
“他……他居然这么做了?”希柯尔目瞪口呆,她可是清楚潘尼和这位高阶导师之间有着怎样的仇恨的,因此也就感到万分不可思议。
这会是何等程度的气度啊?
“他没有那么大的肚量,只是崩溃了而已。”巫师耸了耸肩:“崩溃,恐惧之下的屈服,仅此而已。”
“原来是个懦弱无能的胆小鬼。”兰妮不屑地哼着,捏着女儿的鼻子,教训道:“萨洛拉丝,以后有人和你做敌人的话,无论输赢,一定要坚持到最后一刻啊。”
巫师啼笑皆非:“你怎么能够教她这些东西?”
“继承你的光荣传统。”兰妮嘻嘻地笑了一下:“像你这样走到哪里都招惹上一大批敌人,如果不坚强一些的话,大概早就死了几百回了吧。”
“但愿她以后不要过上这种生活为好。”巫师叹了口气,看了眼被薇卡抱在怀里的奥蕾塞丝,温暖的笑容出现在脸上。
“既然德尔松帕亚已经投降,那么租界仍在你的掌握之内,你的真实身份,大概不会暴露到赛尔了吧。”兰妮想了想,开口询问。
“不可能。”潘尼摇了摇头,对于塞尔的红袍法师,他有着足够的信心:“巨神兵已经暴露,他们找上门来只是时间问题。”
“哦,你认为来的会是谁?”薇卡问道。
“仇人,或者是另外一批应该来的人,找上门来的都是些什么人,我大概都能想象得到。”巫师打个响指,回思了一遍自己的想法:“也到了不再藏头露尾的时候了。”
“潘尼。”希柯尔看着巫师,眼睛里水光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