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祥笑说:“杏娃,你要了解人性,是不是?”
杏娃说:“是呀!”
文祥说:“那你就要从每个人的立场下手。”
杏娃委屈的说:“我就是这样做的呀!衣红说记下每个人所喜欢的!这件衣服是在衣红记忆库中调出来的呀!”
衣红诧道:“从我的记忆中调出来的?”
杏娃说:“是呀,小时候为了这件衣服你还哭过呢!”
衣红大呼冤枉:“小时候!多小?”
杏娃说:“七岁的时候!”
文祥说:“嗳!你还学什么人性!连女大十八变都不懂!”
杏娃说:“你要知道调这笔资料有多难,女人的记忆中大都是衣服,但是衣红记忆中就这么一件,不用它我到哪儿找去?”
衣红说:“就这一件?那也未必就是我喜欢的呀!”
杏娃生气了,说:“好啦!由你们去!我不管了!”
文祥说:“你不能生气呀!怎么好的不学,尽学坏的呢?”
杏娃不再答理,四个人你看看我,我望望你,都无可奈何。就这么多看了两眼,也不觉得有那么怪异了。
衣红突然说:“前面有瀑布!”
她极目向前看,果然青山之中隐隐有白影晃动,她拔腿就跑。没想到长裙曳地,一脚踩在裙摆上,差一点摔倒了。她气得把裙子一撩,顺手往腰带上扎去,无奈裙缘太厚了,塞进这头又松了那头。
文祥说:“慢慢来,你这哪里像个淑女?”
衣红啐道:“淑女?都是你们这些无聊的男人捏造的!”
文祥说:“你看看吧!这么宁静的风光,被你这一阵折腾,都糟塌了!”
衣红双手叉腰,说:“文祥,你这丈二诗人!别以为你穿了衣服就是人!先做首诗给我看看!”
文祥慢条斯理地念道:“天上明月光……”
衣红抢嘴道:“疑是发苍苍!举头看衣红,低头挨耳光!”
文祥果然低下头去,说:“娘子,有请!”
衣红问:“有请什么?”
文祥说:“请赏耳光呀!”
衣红气得七窍生烟,大喝一声:“杏娃!你再不给我换,我就打他了!”
文祥说:“杏娃,把我身上的换给她吧!”
果然,转眼衣红就换了一袭文官朝服,潇洒雅致,不同凡俗。只是文祥身上却换成了霓裳羽衣,衣红拍掌叫好:“杏娃!你真是天才!”
文祥叫苦不迭:“老天!我没叫你把她的换给我呀!”
杏娃说:“你们人怎么这样难伺候?”
衣红说:“文哥!看看吧!这么宁静的风光,被你这一阵折腾,都糟塌了!”
左非右走到文祥身边,摆好姿态,说:“来来!咱们留影纪念。”
文祥忙说:“小杏子姑娘,我错了,请原谅,拜托给我换套衣服吧!”
杏娃说:“这还差不多!”
折腾了半天,最后大家都换上唐朝的猎人装,头戴尖锥毡帽,身穿圆领开衩齐膝衣,脚着麻练鞋,这才将一场风浪平息了。
中国山水纯是写意,所有的题材都已理想化,如明沈周所言:“山水之胜,得之目,寓诸心,而形于笔墨之间者,无非兴而已矣……故不暇求其精焉。”四人躞碟其间,比诸虚拟情境更添佳趣。
左非右说:“虚拟实境中,为什么不用山水画做背景呢?”
衣红说:“你真是俗人!山水画加观光客,多煞风景!”
左非右说:“我懂你的意思,嫌我们两个碍眼?小风,咱们走远一点!”
风不惧是个死心眼:“到哪里去?杏娃说过,不许我们分开!”
左边平湖如镜,右侧耸山入云,正前方是个环山小径。衣红独钟瀑布,绕山坳,蹬坡级,见峻壁环锁,山顶数幅玉绅倒挂,白龙矫飞、舞绡曳练。阵阵如雾似雨的细珠迎面扑来,沁人心脾。
沿壁有一石径成蹊,向前直通瀑布下方,虬松离立道旁,苍翠挺拔。衣红拉着文祥,一直走到瀑布下,但见光影摇曳,玉龙乱舞,腾空飘荡,下极谷底。瀑声轰雷倒峡,水气漫漫,不一会,人人须发尽濡。
欣赏瀑布有三要四到,心平气和、见多识广、意领神会,此为三要;人到、感到、受到、不到合称四到。
如果人心不平气不和,瀑布就成为发泄的浊流,只有更添烦躁。如非见多识广,无法比较,怎知大小、缓急、轻重、高低、雅俗与美丑?再若不去意领神会动静之间的消息,激荡之际的机缘,以及阴阳依循、人天相接的境界,则瀑布不过是断涧而落的流水,最多飘上阵阵水雾而已。
人到是要亲身到临,感到是感官集中到来之意,如果一边欣赏瀑布,一边神驰他方,还不如回家冲澡。感官来了,不能好好体会,不将那声、光、味、嗅、触、知等感觉统一收受到体内,终如不觉。最终是不到,什么叫不到?在那一刻千万不要附庸风雅,吟诗作词的,要做个湿透了的“聪明人”。
衣红全身早湿透了,她发现峭壁前有一石椅,椅前尚有一石碑,碑上镌了三个朱红篆字“试瀑石”。衣红对着文祥的耳朵大声说:“文才子!什么叫试瀑石?”
文祥也摸不着头脑,走到石前,东看西看。那是块上圆下方的青石,下部与地相嵌,宛如整体生成,其间无隙可寻。试瀑石正对着峭壁下的石椅,他心中一动,便拉了衣红,双双坐下。
石面飞瀑交洒,早已湿透,椅面彷如一具体而微的池塘。二人一坐上去,顿觉神思清宁,万虑俱净,耳边噪音化成道道流泉,叮叮咚咚地由头到脚,轻柔地灌注下来。刹间身上压力尽去,通体舒畅,每根神经好似飘荡在虚空中,既松弛又和缓。
最初两人手牵着手,彼此还感觉到对方的存在。渐渐的两个人合而为一,身体不存在了,感觉消失了,自是,二人坐瀑忘空,答焉丧我……
有顷,两人同时归来,恍如脱胎易世,彼此互望一眼,站了起来。
衣红见风不惧及左非右二人还在前边,走过去对他们说:“你们去坐一下!”
左非右问:“干什么?”
衣红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左非右好奇地问:“有什么感觉?”
文祥说:“没有。”
左非右说:“没有?”
文祥说:“没有!”
左非右奇道:“怎么会没有?”
文祥说:“怎么会有?”
风不惧说:“坐就坐吧,你管他呢!”
左非右说:“这是我的三要,一要坐,二要问清楚,三要免上当!”
等到两人回来了,四人并坐在一棵老松下,良久无言……
衣红神清气爽,正要起身,一眼看到瀑布左侧还有一个石碑,走过去一看,上刻:
“恭录 王摩诘--青溪
“言入黄花川,每逐青溪水。
“随山将万转,趣途无百里。
“声喧乱石中,色静深松里。
“漾漾泛菱荇,澄澄映葭苇。
“我心素已闲,清川澹若此。
“请留盘石上,垂钓将已矣。
“丁丑乙巳,素仙子将去,留待有缘。”
文祥三人也凑过来,吟哦之际,突然听到有人说:“对不住!让各位久候了。”
四人一看,竟又回到藏宝处,身上衣着如旧,箱子也没有翻动的痕迹。面前站着法兰德司,他虽然已梳洗换装,眉宇间仍难掩仓惶之色。
文祥还没有回覆过来,只得应道:“是的,是的。”
杏娃在四人耳边说:“刚才绝对不是幻境,我也是受人之托,以后再说罢。”
法兰德司又说:“真人面前不说瞎话,这些都是过去所造的孽,我一定会处理的。这里不是待客之处,请移步到敝舍去罢。”
文祥说:“是。”
法兰德司不敢怠慢,施展法力先将宝藏掩埋了,再引着四人离开极地,经过几个转折,进入夏宫。
他这春夏秋冬四宫都建在不同的地方,主题陈设亦各有所重。春宫以艺术品收藏为主,位于阿尔卑斯山绝顶;夏宫则是文物博物馆,位于南极,方便保存兼避暑;秋宫在撒哈拉沙漠下面,以化石收藏为主,就在先前文祥诸人被困的地洞上方;冬宫在巴西亚马逊河丛林中,那里潮湿炎热,正好过冬,朝夕珠围翠绕,坐享人间虚荣,可惜几个小时前已被当局炸毁。
法兰德司带着四人到夏宫来,无非是想利用这些文物打动众人之心。想不到萨赫丹先下手为强,盗走一箱宝贝,自己穷追未果,反而惹上麻烦。他还以为留下的珍宝也难逃噩运,不料竟是毫发无损,众人似乎连看都没看一眼。
夏宫位于雪地之下,入口是一个占地两三亩、象征圣彼得教堂广场的大圆环,气派恢宏,让人肃然起敬。半球形透明穹顶,有如一面巨大的天镜,把地上的拼花磁砖、林立的雕像,照得纤微毕露。向里去是十级大理石台阶,六根罗马式合抱圆柱,上端有个三角形框槛,下面雕了一行众人不识的石刻文字。
甫进门就见到四面八方的拱门回廊,每个转角上都是文艺复兴时期的镂金雕花,图形中又嵌有诸神浮雕,姿态万千,栩栩如生。最令人惊异的是,在一座仿希腊神殿的一角,有几尊残丝断魂的大理石神像,它们的破败残圮证明了那就是原始真迹。
进入大厅,这里保存的文物真是琳琅满目,举不胜举,游目所见,便有埃及的木乃伊、法老金身、佛陀的舍利子,中国蔡伦所造的蔡侯纸、查里曼王朝着名的手抄本温彻斯特版圣经、达文西的科学论证手稿、教皇三世手书的祈祷文,美国最早的大宪章草稿、物种原始的编校本等等。更令人惊奇的是在一个专柜里,放满了俄国最后一个王朝,沙皇尼可拉二世时期各种各样的宫廷陈设,以及私人日用品等。
然而最令文祥等人心仪的,是在一个金盒中,有几片长长的枯叶,那是佛祖涅盘后,佛陀弟子初撰的“贝叶经”?。原始的贝叶经卷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