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为什么可以?”
“我?我这个助理的头衔起码有一打!”
“我也有!”
若杰摇头说:“你一出面,将陷当局于不义!”
衣红不服:“怎么陷当局于不义?”
若杰说:“你知道议会的规矩吗?我常来议会,所以非常清楚。你冒名周不倒的助理,当局虽然能包容,却未经周不倒本人授权!如果他出面指认,大会不能不调查。你说,到时当局怎么办?”
杏娃大声说:“谢谢你。”
衣红不悦,责问道:“杏娃!你为什么先前不跟我们说?”
杏娃说:“我不能说呀!”
衣红咄咄逼人:“你不能说?”
杏娃说:“我不能为我自己着想呀!”
衣红几乎跳起来了:“这怎么叫为你呢?”
杏娃说:“当然是为我,是我要你们来为我解决问题的呀!”
比尔忙插口说:“红姑娘,你要原谅她,杏娃正在成长,好多观念都搅和不清。”
杏娃说:“没有搅和不清!而是避嫌!”
比尔说:“你忘了?我们不是一直在讨论吗?”
杏娃说:“问题是我分得太清楚了,清楚到变得只有一‘奈米’宽,所以在分‘我’和‘非我’时,那条线不知道要画在哪里!”
若杰不耐烦地说:“那就暂时不要分吧!快看场上!”
杏娃说:“谢谢你!”
若杰问:“谢什么?”
杏娃说:“我不分反而搅和清楚了。”
若杰说:“对了,大法王一事你们办得很漂亮,只是忽略了一点。”
衣红说:“哪一点?”
“你们把周琼英也送回去了。”
“是她自愿的呀!”
“周不倒可不愿意!”
“你怎么知道?”
若杰眨眨眼睛说:“我说过,议士有一半在我口袋里!不必怕他们表决。再说大法王一走,周不倒的筹码也少了一半。”
衣红说:“什么筹码?”
若杰说:“收买议士的资源呀!”
衣红越听越糊涂,问:“什么资源?”
若杰说:“你不是周伯伯的心腹吗?他投资大法王在电脑城外设了几间工厂,经常走私一些舶来品,孝敬议士们!”
衣红说:“怎么可能呢?议士们还会要那些东西?”
若杰叹口气说:“唉呀!人人像大小姐你就好了!这些尸位素餐的过气贵族,仗着议会的特权,专靠这些花样炫耀自己!周不倒勾结大法王,偏偏又有小辫子在大法王手里,所以很希望你们能把大法王扳倒。可是周不倒派人接收工厂的时候,却发现都被你们破坏了,现在气得快要疯了!”
衣红无辜地说:“我们没有破坏什么呀!”
杏娃说:“是我们干的!”
衣红不解:“是你?为什么要破坏呢?”
杏娃说:“那些工厂都不健康!所以乘机削平了!”
若杰说:“怪不得!”
衣红无可奈何的说:“那怎么办?”
若杰说:“周不倒正要过来,我得设法阻拦他!等会再见。”
说罢,若杰如一阵风,一吹就不见了。
文祥有感而发,说:“什么叫好人坏人呢?什么叫尊贵卑贱呢?”
衣红接口说:“什么叫騃痴呢?什么叫明智呢?”
文祥听出衣红话中有话,说:“我是说真心话,为什么人人只看到虚伪的表相呢?真实是要把伪装扯去才看得见的。”
衣红忍俊不住:“大公子,怎么又变成哲学家了?”
文祥正经地说:“这阵子我看得越多,感慨越深!”
衣红实在听不下去了:“喂!喂!你是文祥吗?”
文祥说:“难道你没有?”
衣红说:“当然有!”
文祥说:“那就对了!”
衣红断然说:“不!那就错了!”
文祥说:“错?错在哪里?”
杏娃接口说:“无所住而生其心!”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哇”了一声,低头看腕上的微机。
左非右说:“杏娃,你真懂了?”
杏娃得意的声音:“当然懂!这句话在我的资料中无所不在。”
衣红说:“原来是个空心大老倌!”
杏娃不服,说:“资料也是实体,不算空心!”
衣红说:“又来一个画蛇添足!”
杏娃说:“那你说,我错在哪里?”
衣红说:“无所住而生其心!”
~第七十七回数丛沙草群鸥散~
屏幕上一位非洲议士正在发表意见,他列出一份图表,控诉工业国家在二十世纪对第三世界的奴役与剥削。他坚决反对弹劾当局,认为弹劾案是一个阴谋,是白种人想借尸还魂,再奴役其他民族。
亚当吴反驳说:“我不是白种人!”
“你还不是?你比白种人的心还要白!”
意见分歧,有反对也有赞成的。于是大雨如注,焰火也漫天飞扬,色彩透过晶莹水滴的散射,更显绚烂炫丽。
一位身着白袍的女人,突然从包厢中跃出,她兴奋地在雨中打滚,大呼:“哈里路亚!哈里路亚!”
她这一滚,立刻感染了许多人,大家纷纷冲出来,尽兴地唱着、跳着,一场道地的嘉年华会正式上演了。
人心本来只是一个血液的泵浦,心肌需要血液提供能量,泵浦血量越多,越热越闹,心肌的能量越大。心脏中有了大量血液进出,就如同都市一般,人来人往之处就是商机最旺、能量荟萃之所。
人类起源于自然界,捕猎等原始行为必须有大量的血液循环,以维持兴奋状态。渐渐地,因人口滋生,群居社会取代了自然环境,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冷静胜于冲动。原始而狂野的“血性”必须化为温驯的“群性”,遂有了文明的产生。
历经数万年的演进,人类社会由神权、君权而民权,由互助、互竞而互斗,由感性、理性而知性。人与人的距离一天天加大,人际关系完全破产。二十世纪的资讯文明终于彻底摧毁了人类的“群性”,人变成了以无线电波相通的电台!
尤其是经过二十世纪的“幼稚心理”洗礼后,教育要靠娱乐筑基,工作要以娱乐挂帅,生活更以娱乐为目的。不论人类社会如何改变,追求热闹仍是生命力的本源,只要有新奇快速的刺激,就难以遏止血液的奔腾。只要有了令人兴奋的条件,再加上一两个领头的,就永远不会缺乏起哄的人。
这个议场就是兼顾议士们冲动时可以发泄、冷静时又能不受外界干扰,以包厢为缓冲的完美设计。这种情况发生过无数次了,就算没有发生,一位通情达理的议长也经常会动用职权,让议士们同乐同乐。
既然有唱有跳,人的原始机能就回覆了,人们血脉贲张,神经松弛。会堂中又有声光助兴,不管是议士或贴身助理,无不浑忘来此的目的。
克里士议长发觉情况失控了,他一点也不紧张,好整以暇的等大家玩得尽兴了,再一按身前的电掣,大厅顿时一片漆黑。雨停了,焰火灭了。对那些闹得满身臭汗,在狂欢之余,血液仍旧沸腾的人,正好是体力开始透支打退堂鼓的时刻。
于是,人人皆大欢喜,一一回座。包厢中设有浴室,再由当局以自动沐浴与全身按摩为诸位尊贵的大人解乏。
衣红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什么会?”
右非右说:“这有什么不好?至少,肯特吴的声势给压下去了。”
话刚说完,肯特吴又出现在屏幕上。他面带笑容说:“各位玩得痛快吧?”
场中立刻爆出了千重银花,万朵金莲。
肯特吴又问:“要不要再玩一次?”
这次焰火更盛了,攒花簇锦的,由各包厢中连续射出。虽然也有一些雨珠,只是太微量了,反而变成蒙蒙轻雾,更添会场的气氛。
肯特吴却叹了一口气,说:“只可惜当局认为太浪费了,下次吧!”
此言一出,各包厢又喷出阵阵大雨,地上立刻积水盈尺。
“我实在太笨了,搞不清楚这有什么浪费的?难道比九千三百亿还多吗?”肯特吴模仿布鲁特斯挑战安东尼:“亲爱的议士同仁们,我们是万物之灵吗?我们还是地球的主人翁吗?我们难道猪狗不如,连没有生命的硅晶都可以控制我们?”
不仅是雨,连焰火也满天飞舞。肯特吴回头望望哥哥,他很得意把四个“我们”说得抑扬顿挫,情意沛然。
又有个不识相的议士登上擂台:“肯特吴!我很佩服你的演技,但是不可模糊主题!你是要推翻电脑当局,还是要讨论地球危机?”
肯特吴反唇相向:“伊藤彦士!我的戏还没有演完,你怎么知道主题是什么?”
伊藤彦士不甘示弱:“谁不知道你那一套?老实说,我谅你也看不出来,这套地球模型完全是我们所面临的实况。”
肯特吴哈哈大笑:“实况?实况是我一口吃下去,完全没有肉味!”
亚当吴急了,一把将肯特吴拉了下来,说:“呆子!剧本上不是这样写的!”
伊藤彦士扯开喉咙说:“各位尊敬的议士,我们偶而轻松一下没有关系,可是我们不能忘了,人类存亡的关键就在我们的言行之间!现在地球上每年吸收了二百亿吨太阳能,在动能耗尽后,将位能堆积下来。地球自转的速度下降了,预计在三百年后,地球会越过金星轨道,向太阳内圈接近!”
另一个人说:“老兄!三百年后的事情你也拿来讲!”
“三百年?现在的三百年就等于明天!而且每年地表温度上升摄氏一度。”
“精采!发电量大大的增加了!”
“发电量?你脑筋里只有这个?”
“还有什么?我又不像你,一天到晚担心什么死呀活的!”
一位发长齐肩的老者说:“两位不必争了,这是个严重的课题,根据议事法第九十六条,本席提议开放网络,让全民参与。”
“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