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说:“我只是为人医病,也算道法吗?”
“救人济世,尚属本分,若用之于利己,则谓徇私。”
丁一点点头,说:“是,师父也是这样教诲的。”
影子说:“这次绑架你前去治病的是尤华金,此人系一恶孽下凡,虽以贩毒为业,总是应运而生。此人之疾固不能不医,亦不可一治即愈,此中因果宜善加拿捏。一个失当,恐怕另生风波。小神不能多言,话只及此,容后再见。”
说罢,影子遁去。丁一眼前一清,飞机已降落在一个数亩大的停机坪上。
机门一开,便有一队身着迷彩衣,荷枪实弹的军人,列队上来。机上的兵士用枪尖顶着丁一,众人鱼贯向停机坪北侧一栋平房走去。
大门一开,走出一个中年苗装妇人,头缠花布,半截滚边上装,腰下以长巾相围。她一见丁一,满面堆欢,转头骂卫士道:“狗东西,神医来了,还不把枪收起来!”接着她向丁一行礼,说:“丁先生,对不起,我是尤太太,为了怕神医不肯驾临,派他们去恭迎,没想到这几个土丘八不知礼数,神医千万不要介意。”
丁一一望那妇人便觉大不妙,她眉间煞气极重,印堂发暗。他本想不管,尤其刚受到警告,不能多用道法,可是眼下此人有难,自己到底是管是不管?
转而一想,师父曾说自己灾难颇多,他人的苦难何尝不是自己的苦难?如果只求消灾,不顾他人的苦痛,自己能安心吗?心若不安,能算消了灾吗?就算自己多受点罪,只要能解除他人痛苦,先让自己心安才是上策。
当下,他用阴阳眼一看,面前是一个非洲狮的大家族。雄狮一生只负责传种,族中有七只母狮,为首的母狮想独占雄狮,但力有未逮。母狮群中争风吃醋,无一宁日,这本是大自然的常态,不足为奇。
然而当这种生态背景,反映到人类社会上,成为某些族群的习性时,麻烦就来了。在这个家族中,尤华金就是那头雄狮,尤太太则是善妒的母狮。丈夫有的是钱,又经常出外招揽业务。最近在泰国买了一个八姨太,旦夕伐之,身体都淘空了,而尤太正值虎狼之年,又怎生消受?
尤太太请了多位名医,拼命为丈夫进补,补得他筋肥肉壮。但朝辞白帝,夜还江陵,却更是精枯髓干。丁一再看八姨太,竟有一种天竺鼠的根性,生性极淫,一年可生十二胎。幻化为人后,体态丰腴,美艳迷人。尤华金获此奇宝后,为了避免诸多麻烦,强迫她结扎,以便自己随时发泄。
这次尤太太真动了肝火,发动“政变”,把八姨太囚禁在一个地牢中。但不论她用什么方法,就是无法让狮王重振雄风,最后不得不把丁一请来。
丁一说:“尤太太,那个女人快死了,你再不放她出来,麻烦就大了。”
尤太太闻言大怒,斥喝那两个卫士:“混蛋!你们胡说八道,不怕死吗?”
其中一个卫士连忙说:“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说!”
丁一忙说:“与他们不相干,是我自己看到的。”
尤太太不信,说:“你怎么看得到?”
丁一说:“我还看到你虐待那个女人的情形,最近你是不是常觉得腰痛?”
尤太太否认道:“胡说!我只是腰酸!”
丁一说:“那个女人身上有淫毒,你和你先生要用她的尿液来医治!”
尤太太吼道:“你说什么?”
丁一强调说:“你们的病都要用她的尿液来治!”
尤太太更是火大:“你这小子越说越玄了!是不是和那个女人同伙的?”
丁一说:“你不相信就算了。”
尤太太不由分说,大声道:“什么神医?满嘴鬼话!来啊!把他也丢到地牢去!”
那个地牢原是个陨石坑,辐射线极强,直径十公尺内草木不生。尤华金发现这个地穴很管用,只要在坑上搭个竹棚,拿来关人,不要多久便都化成白骨。届时往坑底一推,连埋都不必埋。
两个卫士把丁一往竹竿搭就的棚子里一推,关上竹门,头也不回就走了。
这竹棚有数十公尺见方,顶上天光直泄,周围也只是用粗如人腕的竹竿捆扎而成。地板更是不堪,两根竹子的间距约有二十公分宽,一不小心脚就陷下去,便得与数公尺下的成堆白骨为伍,再也出不来了。
屋里头已经睡了两个人,一个是须发纠缠的干瘦老头,一个是神情憔悴,满脸伤痕、衣衫零乱的少女。
丁一随身带有一些药丸,他立刻取出让二人含在口中,才说:“你们的情形我都知道,这里邪毒很重,不要多话,我想办法放你们出去。”
那老头已经气如游丝,挣扎着说:“不用了,死了好。”
丁一来前已经感应过,知道老头本是尤华金的管帐。因为贪污了一大笔黑钱,被人举报,虽然严刑拷打,老头坚不吐实,所以被关入死牢。
丁一说:“你死了有什么用?那笔钱迟早还是落到尤华金手上。”
老头勉强睁开眼睛,问:“你怎么知道?”
丁一说:“你以为朋友可靠?”
“朋友当然可靠,不然怎么叫朋友?”
“你死了还和谁做朋友?”
“我的朋友可都是生死之交。”
“生时相交,死了各自东西。”
“那你说我该靠谁?”
“为什么一定要靠谁呢?”
“我自己靠不住呀!”
“站稳一点,就有人靠你了,靠的人一多,自己就靠得住了。”
“你这话好像有道理,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来得及的,放心休息一下。等会把钱还给尤华金,我保证你将来发大财。”
“怎么可能?”
“你三年后横财必应。”
“真的?”
“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
老头讲得累了,爬到竹子较密之处躺了下去。
八姨太也清醒了些,丁一便对她说:“等会有人来放我们出去,到时你千万不要说话,否则我帮不了你。”
八姨太似乎太过虚弱,不能开口,点点头表示服从。
这里有股很强烈的力量,像无数兔毛粗的尖针,直直由坑底冲将上来,不断打在身上,让人又麻又痒。丁一知道那是陨石的“毒性”,若要消灭此毒,势必耗费不少功力。但是一个修道人不该顾惜自己,该做的便要做。
丁一立刻盘膝静坐,调匀气息,真灵潜入坑下一看,洞底白骨森森,数一数约有二十来具。丁一便画符念咒,为亡魂超生。
先前那个影子又出现了,开口便说:“道友,你这是何苦来哉?”
丁一说:“修道人怎能见死不救?”
影子说:“你救得完吗?”
“随缘吧!”
“你要随缘,这辈子可不得清闲。”
“那还有什么办法?”
“也罢!我看得认了。”
“认了?认什么了?”
“我是奉命保护你的天神,我还以为这和过去一样,是个好差使。”
“谁叫你来的?我师父吗?”
“我是玉清座下,官拜三品,道名伏魔大将军。”
“大将军!把这些孽障除掉,对你只是举手之劳,为什么任它在此害人呢?”
“咳!丁一,我们玉清派只负责做官,不管做事。”
“什么做官做事?不都是修道吗?”
“那你就错了,人人得道成仙,玉清殿前岂不是要捕麻雀了?”
“啊,原来玉皇大帝也怕寂寞!”
“这可别多说,哪天你封神归位,就有帐可算了。”
“我不干,我要嘛修成大罗金仙,否则宁愿做个散仙。”
“做散仙干嘛?不能封妻荫子,不能光宗耀祖!”
“做散仙才自在,位列仙班要排队,你没见我个子小,乌纱帽都戴不紧?”
“自在什么?没山可靠,没兵可管,连研究经费都捞不着!吃的喝的全得自己张罗,弄不好像你一样,还要吃苦受罪!”
“时代不同了,今天的朝廷已经被商场取代了,有本事,我做生意去。”
“做生意?赔了老本怎么办?”
“赔了再动脑筋,总有赚的!”
“不跟你瞎扯了,你真要把这妖孽除掉?”
“当然。”
“这叫辐射妖,在此已有千万年了,我去向道德真君借了法宝再来。”
说罢,大将军去了。
丁一看看这坑有数公尺深,雨水长年冲刷,已形成漏斗状的窟窿。底下石笋森列,不仅有人骨四散,还有各种虫豸遗骸。石笋之中有一块黑石,不过汤碗大小,周围一片玄黑,在半公尺范围内,连白骨都被薰黑了,见风即散。
丁一觉得那石块散出的光线,很像师父提过的“五行绝灭神光”。这种光能致人于死,但也是治病救人的良药。师父曾教他应用之法,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看到。他怀里藏着一个师父给的鹿皮囊,专门用来收藏各种毒物。当下他用师传心法,右手用力一指,几尺外的黑石立破,他便取了一块碎片,放进皮囊中。
刚刚藏起皮囊,大将军便回来了,劈头就说:“你的面子真大,平常我要见道德真君,填单子都要填个半天。没想到这次我才到南天门,真君已把一应物件给你备全,吩咐我速速带来!你究竟是何方神圣?连我堂堂天朝三品都望尘莫及。”
丁一不懂他在说什么,问:“你带了什么来?”
大将军恭敬地说:“一是收妖的宝鼎,一是让你套在鹿皮囊外的青玉环。真君交待,请急速将玉环套上。”
丁一谢了一声,接过玉环便套在鹿皮囊上。
大将军看丁一理所当然的样子,忍不住问:“你认识道德真君吗?”
丁一说:“不认识,他是谁?”
“连真君是谁你都不知道?难道神仙下凡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怎么是神仙下凡?”
“如果不是,怎么会派我堂堂三品大将军来保护你?”
“我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