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凤芝既然这么说,李鸿也豁了出去。他忍泪说:「当然,你走了,我怎能独活?」
「嗯。」满凤芝点头说:「我已经又老又丑了,没想到你还这样对我,我真的很高兴。」
这两人在说什么?冯孟升呆了半天才回过神,愕然说:「凤……凤芝姐。」
「你放心。」满凤芝望向冯孟升说:「我知道现在的东岸,缺不了李鸿。」
正是如此啊。冯孟升这话不好意思说出口,只能以求援的眼光望着满凤芝,真不知道她心里打什么主意?
李鸿也听不懂了,他讶然对满凤芝说:「凤芝,你这话……」
「所以,我想通了。」满凤芝接着说:「孟升,你就让李鸿练『断情心法』吧。」
听到此言,冯孟升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李鸿则有些不满地说:「你还要我活着?我活着做什么?还练什么功夫?」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满凤芝怜爱地望着李鸿说:「我不忍心看你痛苦地活着,又不能因为我俩的自私,弃东岸百万人民于不顾,除了这个办法,还有什么办法呢?」
「管他们这么多:」李鸿怒声叫说:「谁又管过我们的心情?」
「李鸿。」满凤芝柔声说:「就听我这最后一次,好不好?」
「什么『断情心法』?」李鸿转头瞪向冯孟升说:「那是什么东西?」
这套心法,新后明白、满凤芝明白、玛莉安也明白,后来连周宽都明白,只有一心贯注在满凤芝身上的李鸿始终不知。此时他怒然发问,冯孟升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简短地说:「那功夫,练了之后会断绝七情六欲,进入平静喜乐的世界,过去的友谊、亲人、爱恨情仇,都不会再挂怀。」
「什么东西!」李鸿此时心神大乱,根本没细听,转回头望着满凤芝说:「妳要我忘了你,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也不愿意。」
满凤芝见李鸿情深至此,她眼眶不禁也红了,有些哽咽地说:「你对我如此,我已经心满意足……只求你,让我安心地去,好不好?」
「凤芝……」李鸿悲从中来,难过地说:「你难道真要我……学那……忘了你的怪功夫?」
满凤芝深深地点头说:「我只求你这次。」
李鸿压根就不相信真有这样的功夫,此时他灵光一现,突然想通,大不了答应了满凤芝,让她安心,之后自己随她于地下,又有谁能拦阻?李鸿当即说:「我听你的就是了。」
满凤芝大喜说:「真的?」
「真的。」李鸿点头说。
满凤芝目光望向冯孟升说:「孟升,以李鸿的功力,知道口诀之后,应该马上可以练成吧?」
「当然。」冯孟升缓缓点头说:「李鸿心神引导气劲巡行一次,马上能练成。」
「那么……」满凤芝笑容敛起说:「最后的指示,可以由我交代吗?」
冯孟升一呆,叹了一口气说:「当然可以……凤芝姐,你要知道,我一直没想让李鸿练这功夫。」
「我明白。」李鸿能因此忘了她,满凤芝虽然放心,可无法因此感到开心,她眼眶转红,说:「就请你传授李鸿。」
冯孟升深深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李鸿学了之后,将成为一个被控制的绝代高手,没有私心与情绪,只服从自己的命令,对东岸的未来、自己的政治前程来说都是好事,但李鸿毕竟是相交了十余年的好朋友,冯孟升实在不忍心让他变成这样的人物,所以一直没往这个方向动脑筋,却没料到今日满凤芝主动要李鸿修练……
不过新后也是看得十分深远,若不如此,任满凤芝死后李鸿随之自戕,东岸可说是毫无保障,只能随西岸摆布了。
见冯孟升迟疑不动,满凤芝忍不住催促了一声:「孟升?」
冯孟升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终于缓缓将「断情心法」的气脉巡行方式说了一次。这种随经脉穴道行走的功夫,李鸿只要一面听一面暗自存想,自然能记得清楚,也不用说第二次了;冯孟升说完之后,自行退到墙角,不发一语。
「都听清了?」满凤芝问,见李鸿点了点头,满凤芝深深望着李鸿,过了良久;她才终于说:「你练吧。」
李鸿无可奈何之下,当即依照口诀运行内劲,此时他全身穴脉早已畅通无阻,此时只是试用一种没走过的途径,当真是轻而易举。他也不用坐下,直接催动内息运转,只不过片刻功夫,李鸿内劲已然巡行至脑,刚一绕过那特殊的地方,李鸿全身一凉,突然升起了一种奇异的舒畅感,仿佛从一场大梦中醒来,整个人有些恍惚。
他望着床上的满凤芝,又望望墙角的冯孟升,见两人神情悲戚,突然觉得有种莫名的趣味,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但笑了片刻,一股茫然感涌上,李鸿呆呆地站在房中,有些呆滞地来回望着两人。
满凤芝见状,知道断情心法已然生效。她双目泛红,咬咬牙强稳心神说:「以保护自身安全为第一优先,东岸人民福祉为第二优先。合于这两种情况下,听从冯孟升、周宽的指示行动:两人指示不同,则以冯孟升为优先。如两人并无指示,则专心修练心剑之术,以精神化入虚空、体悟天地之道为目标。」
这串话,一个字一个字流过李鸿的心头。满凤芝一说完,李鸿喃喃自语地跟着覆述了一遍,当他念完之后,整个人恢复了神采,脸上也不再悲戚,目光转向冯孟升说:「孟升,有事要做吗?」
李鸿终于练了断情心法,此时的李鸿,已不再是以往认识的那个李鸿,冯孟升这时哪有什么心情安排李鸿该做什么。他叹口气说:「你练功吧,但别入定。」
「嗯。」李鸿点点头,也不选地方,就这么自顾自地盘膝而坐,用功去了。
冯孟升目光转向满凤芝,见她凄苦地凝视着李鸿,冯孟升只能说:「希望李鸿练到精神化入虚空后,能恢复成以往的他。」
「嗯……」满凤芝望着李鸿好片刻,这才转回头,望向冯孟升说:「新后告诉我,他若能化入虚空,自能恢复本来,那时他已深刻体悟天地大道,虽然仍会怀念我,但不会再让情爱盘据心灵,迷失了自己、伤害自己。」
「那篇指示文……」冯孟升顿了顿说:「如果我来说,也不能说得比你好。」
「以后,李鸿就托你照顾了。」满凤芝目光中的神采渐散,望着冯孟升说:「我……这就该去了……」
「凤芝姐?」冯孟升惊呼」声,连忙过去搀扶满凤芝。
此时新后存留在满凤芝体内的元气已经散去,满凤芝又不用再挂怀李鸿,她的身
体机能本已接近停止,这股牵挂一去,满凤芝望着冯孟升,缓缓说:「一切……烦你……费心……」跟着双目一闭,终于离开人世。
冯孟升与她相处已久,见满凤芝这么逝去,心中难免悲伤。他望望满凤芝,又望望在一旁盘坐的李鸿,正不知该如何处理时,李鸿突然双目一睁,猛然站了起来。
难道他刚刚没真的练?冯孟升吃了一惊,讶异地望着李鸿。
李鸿目光凝住在满凤芝身上片刻,突然开口说:「凤芝,死了?」
「嗯。」李鸿现在的反应超出冯孟升的经验,他只能吶吶地点头。
李鸿凝视着满凤芝安详而放心的表情,眼中缓缓淌出两行清泪。隔了片刻,他望着冯孟升说:「我……为什么流泪?」
「你……」冯孟升迟疑地说:「你悲伤吗?」
「她虽是我妻子,但寿限到了,总是会离开,我不悲伤。」李鸿目光转回满凤芝的脸庞,缓缓地说:「但泪水……一直冒出来,胸口好像被东西紧紧压住……很重、很重……我……不明白。」
纵然是断情心法,也不能真的断绝了李鸿对满凤芝的爱怜吧?冯孟升不知道为什么陡然悲从中来,忍不住陪着李鸿淌下了眼泪。这泪水是伤痛满凤芝的离去,还是惋惜挚友从此变了一个人?冯孟升自己也弄不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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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西岸,拿着无祖手制神兵破星锥挖洞当矿工的周宽,浑然不知东岸此时发生的重大变化,他越挖越深,挖出来的土石也越来越多,周宽毕竟不是专业的矿工,一面挖一面土石乱崩,多费了不少功夫。
他足足挖了一个多小时,才挖出了个近百公尺深的洞穴,虽然四周的土石不怎么稳固,仿佛随时会崩塌下来,但离瓦希特的牢房,已剩下不到半公尺深。
周宽也不知道王崇献这处地底因牢有多完善的防护措施,总之一打穿下方这片钢板,就得以最快速度带着此人离开,否则要是被王崇献发现,带着那个瓦希特,可不容易开溜。
一面挖洞的同时,周宽心神也一面注意着外空的状况,新后是越飞越远,但圣殿中人却已经追上谢栖,两方已经开始了远距离的气劲冲突,不过谢栖飞行的去势一直没变,两方气劲一冲突,反而助长谢栖的去势、阻挡圣殿的追袭,虽然两方已然纠缠起来,离新后越来越远,但一时之间,圣殿却也无法包住谢栖。
但从气劲冲突的散逸状况来看,此时仍是圣殿占了上风,谢栖虽有庞大的身躯,但这般一直以气劲遥攻,身躯的功效就无法发挥,毕竟他功力顶多与当初的四强仿佛,圣殿一群高手追去,自然大占上风。
也许自己太高估王崇献的谋略了?周宽虽然仍有些不放心,但毕竟眼前没有危机,他当下左手虚抓,右手的光剑划了一圈,直切出一个圆形的切口,跟着他左臂一引,当场把那片切下的圆锥吸出洞口,露出下方的囚室。
瓦希特突然见到周宽,反应之激烈自然不难想象,周宽好不容易安抚妥当,这才带着他窜出洞口,直往西方飞去。
为了不想被发现,周宽直飞出大海,接着才贴着海面缓缓往南方前进。这样去圣岛虽然速度会慢上不少,但安全度却会大增,毕竟此时带了一个不会武技的人,不适合使用高速身法,万一被王崇献发现,那可真是吃不完兜着走。
周宽这么飞行,速度虽然不快,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