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来!”他蓦地伸手夺剑。
柯蓝猝不及防,柔水剑竟被他劈手抢走。
无错将一长一短两支剑擎在手中,左手柔水剑飞速点刺,炫出一蓬细密的剑花,右手阿修罗则不疾不徐运腕挥洒,凌空写下自己的名字“春江无错”,剑走龙蛇,神气十足。
旁观的柯蓝看傻了眼。无错用柔水剑抖出的剑花,乃是稷下剑道的入门招数,名曰“寒梅吐蕊”;右手写下自己名字的剑路,号称“曲水流觞”,也是剑道基础课。
让人难以理解的是,这两门剑技,一为至刚,一为至柔,无论运功发力还是技巧诀窍,都截然相反。
“寒梅吐蕊”讲究的是腕力沉稳,九虚一实,虚则蜻蜓点水,实也不过点到为止,就在一点之间,力道瞬间爆发,凝一泻千里之势于寸进。
“曲水流觞”则要求剑势连绵,柔而不断,纵有抽刀断水之力,也要化入那十里春风之中,至始至终,力道不可稍变,讲究的是水磨功夫,以柔克刚。
两套完全相悖的法门,无错居然能同时施展,就算他能达到分心二用的境界,难不成行功运气也能分成刚柔两路而互不干涉?
更何况,他竟然用至柔的水剑施展刚猛沉稳的寒梅吐蕊,用至刚的阿修罗魔剑施展阴柔缠绵的曲水流觞,这分明是违背天理,绝不可能发生的事!
无错把这不可能的事轻松完成,柯蓝不得不怀疑,他已经被某种邪魔附了身。
“当务之急,是夺下他手中的剑。”心念方动,但觉寒气拂面,魔剑阿修罗已经抵在了她的咽喉。
柯蓝惊呆了。不仅因为无错冷酷的眼神,更因为自己竟然连他一剑都躲不开这个事实。
一名剑手,无论多么精于剑道,也不管反应多么敏捷,内功又如何深厚,从出剑到击中目标,都必须完成若干完全相同的步骤。
首先要“动杀机”,其次是“拔剑”,剑在空中沿一定轨迹移动直至抵达目标,需要一个过程时间;最后——像无错这样——在剑锋抵达咽喉之时突然收招,控剑悬空,同样需要一个减速时间。
对于柯蓝这种以臻大乘的剑客,仅从对方的心跳与呼吸变化就能判断杀机;而眼神和轻微的手势、动作都可以暴露拔剑的企图与方式;剑刃与空气阻力的摩擦足以保证对手不可能在自己尚未生出警兆之前得手——除非偷袭。
柯蓝很清楚,她一直在十二分提防无错发难,决不会给他偷袭的机会,可到头来,还是莫名其妙的受制于人,连闪避的机会都没有。
仿佛在没有任何预兆的前提下,喉咙附近的空气团突然变成了柔水剑,这一切都仿佛是瞬间完成的“状态”,而非一个攻击所应有的“过程”。
在柯蓝陷入极度震惊的同时,无错也在犹豫。他不确定是否该杀死面前这位自己一向视为亲姐姐的少女。仅存的一丝人性在名剑的杀意中挣扎,一如彷徨无助的溺水者。
不但阿修罗如此,柔水剑也在跃跃欲试,散发出冷冽的杀气。
柯蓝及时从无错的眼神中发现了那份痛苦的挣扎,更坚定了自己的猜想:无错的确被控制了!
曾经在末日真理教的控制下,变身为魔龙的柯蓝深深懂得精神与意识被扭曲的苦恼,那种理智与欲念的天人交战,身不由己的绝望感,曾折磨得她生不如死,如今,竟又同样出现在了无错身上。所谓的“宿命”,也未免太残忍!
此时此刻,假如面对无错的是倾城、龙之介或者其他任何人,或许只能坐以待毙,而柯蓝却长长松了口气。
假如无错的确是被源自外物的邪欲所侵染,那么,恰恰只有她柯蓝,才能拯救这可怜的孩子。勉强使自己镇定下来,柯蓝冲无错露出并不从容的微笑,以便确认自己的声带尚未被剑气冻僵。
“无错,你听着,我还有一把名剑……天下第一的名剑。”
“天下……第一……名剑……”无错的眼睛亮了起来,热切的渴望使脸上焕发了神奇的光彩。
柯蓝以尽量小的动作摘下红莲剑,以免喉咙被剑锋割断。
倒持红莲,柯蓝把剑柄递向无错。
略一犹豫,无错丢下柔水剑,伸手握住递来的红玉剑柄,就在手掌触及剑柄的霎那,两人同时剧烈的抖动起来,一蓬绚丽的红光,从无错身上迸射开来,化成千万道流莹,盘旋飞舞,照亮了静如死水的夜空。
“红莲发动·秘技·魔神封印!”柯蓝厉声叱道。话音方落,红莲剑嗡的一声清吟,那千道红光一闪即灭,斗室内恢复了黑暗,仅有沉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小心翼翼的捏住兀自紧贴喉咙的剑锋,柯蓝将阿修罗自失神的无错手中夺下来,这才长长松了口气,只觉得心力交瘁,全身如虚脱一般酸软无力,冷汗早已湿透了内衣。
“嘿,惹祸精,给我起来!”柯蓝扭住无错的耳朵,冲他屁股上就是一脚。
“哇!蓝姐,干嘛踢我?”恢复神智的无错摆出副无辜的可怜相,决定不承认自己所做的一切。
“还敢问?瞧姑奶奶不揭了你的皮!”
“不要这样啊……柯蓝姐姐,我可是会记仇的哦。”
“啊,还敢威胁我?踢死你!”
两人正在嬉笑打闹,忽听得远方传来一声怪异的嚎叫,由远及近,比一整支军乐队还洪亮。
“啊……那……那是什么怪兽啊……好大!!”窗口旁的讹误错连滚带爬的扑到柯蓝怀里,带着哭腔问:“蓝姐……我们不是在做梦吧?楼外有只比山还大的黑狼啊!”
“天哪……是……天狗!!”柯蓝倒吸了口冷气,抱着无错藏在墙角阴暗处,生怕被那吞天食地的怪兽发现。只祈祷月食早早结束,天狗别来为难她们。
谁料祸不单行,那天狗竟直奔碧落黄泉之楼阁而来。火红的眸子仿佛两只水缸大小的灯笼,利齿交错的打嘴幽深的有如洞穴。借着冲力,足有七八层楼高的庞大身躯,重重撞在楼阁上。
天崩地裂的一声巨响,身在顶层的两人,犹如怒海孤舟,被无可抵御的冲力高高抛起,一头撞在天花板上,失去意识前的霎那,她仍紧紧抱着无错,除了惊恐和绝望,脑中就剩下了疑问:雷烽和倾城在哪儿,为何没能阻止天狗降临?
第九章镰鼬
龙之介与柯蓝前往碧落黄泉之楼阁营救无错的同一时间,倾城和雷烽也为封锁帝都八黄泉、阻止天狗降临而陷入了苦战。
雷烽统领潜龙组,乘神风连夜赶到城门外,即刻分成八队。每一队降魔战士都以法师为主力,分别由一位三星级魔导师为队长,又分配了负责联络的通信士,分头前往八黄泉所在地。
所谓的八黄泉,其实就是帝都郊外的八眼古井。当年春江王朝定都于此,除了地势依山傍水,交通便利易守难攻,更有一条不为世人所知的原由,就是这八黄泉。
根据上古昆仑堪舆师的著述记载,落凤山有卧虎之形,鹰扬河有龙脉之气。两相配合,那就是龙虎相济,乃是王道昌明的福地。所以这鹰扬平原,就该是帝国最佳建都之地。
可无巧不成书的是,鹰扬河与落凤山脉,恰恰又构成了个昆仑古文“人”字形,假如要在“龙虎宝地”建都,势必要开山修路,以便沟通帝国东西两地交通。
帝都城建起来后,那落凤山脉也为了修建官道,被硬生生劈开。从地图上看,就是“人”字形被“当头”斩首,切断了脖子。
这在风水学中乃是天大的忌讳。地脉成“斩首”状,“斩首之人”即鬼,故而称为“鬼幽之境”。阴气高炽,鬼怪横行,天灾人祸层出不穷。
为了破解“鬼幽之境”,百年前春江一世广召各地风水师、地理术士,商议补救的对策,最后选中了帝都附近八处阴气最盛之处,打了八眼深井,导出了地下积郁的阴气,破解了“鬼幽之境”。久而久之,人们便把那八眼井当成沟通阴阳两界的通路,称之为“八黄泉”。
人死之后,脱离肉体的魂魄就如水流,总是往地势低——即阴盛阳衰的地方——聚集。由于八黄泉就是帝都城方圆百里阴气最盛之处,自然就如磁石一般,招引了数不清的阴魂怒灵,终日阴风惨惨。若是夜间路过,鬼啼声更是不绝于耳。因此当地人都不敢在附近居住。
曾有胆大之徒在一眼黄泉井中打了满满一桶水。那水出井时冰凉刺骨,色泽墨绿,提到阳光下,稍顷就变得与普通井水一样了。可是原本满桶的水,却只剩了大半桶。那不翼而飞的小半桶水,据说就是阴魂凝聚而成,一暴露在阳光下,就都吓得逃走,故而水会少了许多。
八眼黄泉井相距甚远,等雷烽与欧姆·培基率第一小队抵达正北黄泉时,通信士才收到正南黄泉和西南黄泉的通知,他们也刚刚到达目的地,“请雷统领下达进一步的作战命令”。
此时已是丑牌时分,夜色深邃,凛冽的秋风隐隐透着萧杀之气,雷烽抬头眺望,那凄冷的残月,随着黑暗的侵入,早已变得黯淡无光,过不了多久,月全食就会到来,可怕的天狗也将降临人间。
事不宜迟,雷烽立刻下令各队尽快行动,自己也带队逼近正北黄泉。青石井栏在月光下泛着既干且冷的苍白光泽,浓稠的阴气正从井口喷涌出来,笔直的升腾到空中,宛若滚动的乌云,徐徐流向落凤山西麓,汇入那召唤天狗的魔法阵中。
纯精神能置体的灵魂,正是引诱天狗的最佳饵食,当天狗降生后,这些灵魂又会成为促进魔胎生长的培养液。
几位专精结界魔法的法师立刻开始念诵咒语,合力布开结界,试图封住井口,阻止阴魂外泄。不料结界刚一发动,井中忽得呼呼作响,一股旋风喷射出来,顷刻间便把几位离井较近的法师卷了进去!
雷烽本也料到可能有埋伏,可这一下来得实在突然,等降魔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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