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吐吐舌头笑道:“我叫你娥眉阿姨好吗?”
雷仙子也忍俊不禁,那笑容美得叫人心碎,仿佛镶嵌在冰块里的画像,不食人间烟火,难怪高阳和迦林都为她痴迷。
倾城不由得想起了女娲娘娘,远在昆仑的她也拥有这样的笑容,现在的她,可还会凝视着夕阳下的影子独自微笑、自言自语……
娥眉忽然走上前来,探手摸摸他额头,诧异的问:“你怎么连毗卢寺的人都敢惹?要是我来迟半步,你就没命了。”
倾城左思右想,却想不出自己何时得罪了毗卢寺。
这位于极北苦寒的佛门圣地,名列天下四大正宗之一,多年以来,人们只能从历史与传说中寻觅它的踪迹。
玄武三仙威震天下的时代已经成了久远的往事,毗卢寺淡出了世人的记忆,倾城也仅仅从青雀夫人那儿知道这个名字,若非娥眉说起,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遭了是毗卢寺高僧的诅咒。
雷仙子娥眉在他的病床旁坐下,聚精会神的把了一回脉。
倾城笑道:“我觉得完全好了。”
娥眉皱皱眉头,说:“如今不妨事,往后却难保。毗卢寺的人从不欺负晚辈,下咒的十有八九是神通和尚,只有他才那样没出息,我走之后,你只有自求多福了。”
“为什么要走?”倾城沮丧的说,“你就一点也不想阿楠吗?”
娥眉莞尔一笑:“我守着那丫头快二十年,操心还嫌少?现在有你这个神王护着她,我有什么不放心?”
倾城苦笑道:“我是个脓包王,武功都被废了,自身难保。”
“这个尽管放心,我有个师兄,是使毒的祖宗,只要我开口相求,解散功之毒易如反掌。”
倾城一呆,忙问道:“你说的可是高阳仙师?”
“既然你也知道他的名头,就该相信我的话。”
倾城摇头苦笑,把月前碧螺谷遭遇毒仙师的往事,简单的告诉了娥眉。
听他这么一说,娥眉也蹙起了秀眉,自言自语的说:“那『玉枝』乃是传说中的灵药,据说只有蓬莱仙山才产,昆仑海烟波浩渺,哪里去找呢……”
见她发愁,倾城很过意不去,反过来劝娥眉别担心,孔雀帝都多有昆仑海客商旅来往,他日回了帝国再慢慢找,总会有办法的。
这么一说,娥眉也很以为然,又说:“实在没法子,就带你回毗卢寺,我师尊龙象法王肯定有办法。”
倾城自是感恩戴德,娥眉却说:“这也不全是为了你,反正我正打算回毗卢寺,顺带帮你问问罢了。往后再也不会到这红尘浊世里来,就算挂念你们也帮不上忙了。”
倾城听她话里有话,便问:“前辈这次回去,可是动了出家的念头?”
娥眉粲然一笑,赞许的点点头。
想到这么美丽的女人竟要出家,倾城不免有些难过,又想到迦林仙人也有此打算,更感失落。
娥眉看出他的心事,微微一笑,幽幽的说:“天下时运如此,我也只有独善其身。万古终有穷尽之日,时辰一到,桑田尽化沧海。现在不出家,难道要等到那一天?”
倾城呆立良久,忽然说道:“你泄漏了天机,不怕遭天谴么?”
娥眉傲然笑道:“我孑然一身,与人素无恩怨,仰不愧天,俯不愧地,有什么可怕?”
“素无恩怨恐怕未必。”倾城正色的说,“你还不知道吧!今年中秋,高阳和迦林要为了你在雷泽决斗,不死不休。这件事不了结,你能安心离开尘世吗?”
娥眉果然吃了一惊,脸色瞬间万变,好笑、感动、气愤,兼而有之。忽然一转身,化作一道恍若蛟龙的电光,飞出窗外。
“八月中秋,雷泽再见!”
等倾城追到窗前,已经不见了踪影。
窗外旌旗林立,三月的天空蓝得刺眼,远方传来夫瑞人冲锋的吶喊,还有苍天军撤退的号角……
倾城染病预示了战争的失利--一开始,楠·帝释天的心里就藏了这样的阴影。
然而,再坏的预感也不能作为怯阵的理由,她只有一如既往的踏上战场,祈祷佛陀保佑苍天军像往常那样取得辉煌的胜利。
她希望凯旋归来后能看到恢复健康的倾城,可一进入战场就发现之前的预感并非空穴来风。两军一接触,她就知道无情的胜利女神已经离开了她的肩膀,飞到夫瑞人头上去了。
战场是一片广袤的草原,会战是所谓的仁义之战,图特可汗与他的将军们事先选定了交战的时间和地点,附在战书里经由使者的手递到楠面前。
虽然觉得这种决战方式很可笑,既然对方已经提出,她就没有理由拒绝了。身为玄武大草原未来的统治者,这点起码的风度应该有。
就连一向精打细算的纳兰婉容也认为此战必胜,与楠合作了短短三个月,就已扫荡了半个玄武,唯一的对手猛军已经死在牧马河畔,还有什么可顾忌的?何况背后还有倾城的支援,无论陷入怎样被动的境地,他无与伦比的魔力总会帮助苍天军化险为夷。
可是今天倾城病了,缺了他的战场就像缺了磁石的指南针。这不仅仅是实力的缺失,同时也成为了不祥的征兆。
他的健康似乎已经成为苍天国运的风向标,假如女帝代表了人间的权力与高贵,这位来自异邦的美少年,就代表了这个国家的精神。
这一点,普通战士只是朦朦胧胧的感觉到了,并没有明确的认识,当他们聚集在湛蓝的因陀罗军旗下时,还是像往常那样士气冲天热血沸腾。
夫瑞人的方阵出现了,作为中军的暴雨骑士团突显在视野中,黄褐色的铠甲使他们看起来就像一群铺天盖地的蝗虫。
楠凝视着敌军帅旗,那只在风中翻动的雄鹰,象征着夫瑞人对自由的追求。
最引人瞩目的是左右两翼,一心王和他的战象骑士团已经是老朋友了,人们对把庞然大物驱赶到战场上的做法并不惊讶。
倒是狮子与野牛的联袂登场,叫苍天战士们大吃了一惊,他们议论纷纷,笑嘻嘻的对彼此说,我们的敌人是马戏团。
鹰族人揭开了会战的序幕,他们扬起左臂,一只只训练有素的猎鹰就飞上了天空,人们惊讶的发现,这些本用来对付狐狸、兔子的猛禽,竟然发出了龙一样的咆哮,它们抛弃了千万年的飞行习性,像云雀那样笔直的钻入云层,黑漆漆的羽翼织成了乌云,苍天人翘首观望这人间奇迹,千万条影子随着阳光的泯灭被拉长了。
另一种乌云来了,那是暴雨骑士团的箭矢。
这支夫瑞人最强的兵团里,每一个骑士都是神射手,伽林仙人苦心设计的单手弩解放了他们的右手,一轮箭雨落下来,他们已经高举着马刀冲上来。
雷帝陛下的部队,并没有在突如其来的攻击下乱了阵脚。
训练有素的战士们齐刷刷的举起了盾牌,从天而降的箭雨敲打着牛皮盾牌,发出万马奔腾的声音。
跑得快还以颜色,毫不逊色的箭雨这回落到了夫瑞人头上。他估算这一波压制足以把跑得最快的那批冒失鬼放倒,利用敌军的混乱,前方步兵有足够的时间变换阵列,迎接骑兵的冲击。
然而鹰就在这时候出现了。千万只黑鹰突然俯冲下来,追逐着仰射的箭矢,在抵达拋物线最高点之前将其捕捉,鹰群掠过,空中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支箭,就像落进大海的雨点,没能激起半点波澜。
狂风骑士团压上来了,第一回合过后,草原上留下的尸体几乎全是苍天人。僧兵团的防线被击破,化为竭尽所能的指挥着溃退的部下,时而仰望天空,焦急的等待着倾城。
战场成了野兽的舞台,人成了渺小的配角。
夫瑞人的红毛莽牛喘着粗气走过来,角上绑着雪亮的尖刀,同样雪亮的还有牧牛人掌中的长柄镰刀。一人一牛的搭档,成了战场上奇妙的景观,这叫人哭笑不得的牛族战法,居然克制了苍天人引以为荣的骑兵团。
刚开始,骑士们并没把这些甩着尾巴哞哞叫的牲口放在眼里,信心十足的发动了冲锋,他们幻想把牛群冲散,然后就可以任意追逐猎杀了。
但强壮的莽牛根本不怕咆哮的战马,它们瞪着桀骜的红眼睛等待骑士冲上,猛然一低头,顶着尖刀的犄角直刺马腹,再一抬头,可怜的马儿就开膛破肚了。身披重铠的骑士像铁块一样摔下来,牧牛者就在这时候走上前来挥舞镰刀。三月的春光里,草原上呈现了一派秋收风情,收割的不是粮食而是人头。
为什么夫瑞人的牛比训练有素的战马更冷静?
无聊、废话怀疑自己到了非人的世界。难道六道错了位,成了畜牲一统天下的时代?
他们在混乱中左突右杀,绝望的发现身边已经没有战友。
莽牛围上来了,光滑的皮毛在腥风血雨里,闪着夺目的光彩,仿佛一匹匹血红的缎子;牧牛人也围上来了,他们用听不懂的方言毫不留情的嘲笑着南、北天骑士团的首领,他们擎起了镰刀,修长的红漆木柄像是冬眠醒来的蛇,镰刀头闪烁寒光。废话丢掉了马刀,他就算把手臂加长一倍也没办法刺到敌人。
无聊准备了长矛,可是他的对手们发现这一点后,就不怀好意的笑了,那是狩猎者看到落入陷阱的野兽努力挣扎时的笑容。
他们丢下镰刀,掏出了淬毒的回旋镖……
每头大象都是一部重型战车,锋利的象牙可以掀翻战车和鹿角,绑在鼻子上的大铁锤把苍天战士连人带马砸成肉酱。
狮子是战场上的君主,他们把人当成树,就像在自己的丛林王国里一样横行霸道。一头狮子可以让一百匹战马陷入混乱,在魔法师的课本里,丛林之王与生俱来的威严气势相当于六级恐惧术,要知道,至高无上的龙也不过是八级而已!
“陛下,怎么办?”纳兰婉容问楠·帝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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