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偏过头去,凄然落泪。
月色笼罩下的命运塔投下漆黑的阴影,阴影笼罩着含泪话别的男女。
倾城拥抱了易水寒和无心,含泪笑道:“水寒,无心,祝你们幸福。”又拍拍无错的肩膀,哽咽地说:“无错,从今以后,你不但要照顾自己,更要保护姐姐。”
说着,把楠.帝释天送给他的光刀.追忆珍而重之的放在无错手中,叮咛道:“这把刀是我最重要的人送给我,现在,我把它借给你,这把刀会带着我的祝福,帮你成为真正的男子汉。”
无错用力点头,泪水却禁不住夺眶而出,“我发誓,你不在的日子里,我会代替你守卫帝国的正义,我要用这把刀保护一切我所敬爱的人!”
别过易水寒与无心姐弟后,倾城还有最后一个地方要去。
月光下的真理塔被混浊的黄土包围着,只露出了一角惨白的塔顶,恍若古代巨象的遗骸。
倾城挖开泥土,从天窗爬了进去。
阁楼里满是尘埃,明镜坐在尘埃堆里,像个被主人丢弃多年的玩具娃娃。
一泓月光落在她脸上,修长的睫毛在眼帘下织出了淡淡的阴影,倾城在她面前跪下,轻轻吹去她脸上的灰尘,细瓷般白晰的肌肤在月光里泛起迷离的光晕。明镜恍若大梦初醒,缓缓睁开眼,表情恍惚不定。
“我是来道别的。”倾城面对着她坐下,细细端详着阔别一年的情人。
“到时候了……”明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一种既依恋又绝望的情绪弥漫在塔中。
“当真舍得?”
明镜直勾勾的看着倾城,两串亮晶晶的泪珠滚落下来,塔内顿时一亮,那光恍若高僧的舍利子,照亮了倾城的灵魂,在与这走过漫漫岁月的女先知诀别的剎那,他真正理解了明镜的大智慧。
“无可舍,亦无不可舍,一念之间,咫尺天涯。”
明镜摇头叹息,“爱了、恨了,总不如断了、忘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颔首一笑,明镜幽幽的说:“那么,一路保重吧。”
说罢又闭上眼睛。
倾城却不走,跪坐在她面前的蒲团上,毕恭毕敬的道:“请镜师传灯。”
明镜睁开眼睛,似笑非笑的问:“还不死心?”
倾城答道:“不死心,亦不甘心。”
略略点了下头,明镜取出一把小小的银匕首,伸手在倾城头上拍了三下,刀光一闪,三千烦恼丝一一斩落。
一面帮他剃度,明镜口诵“不思议品”真言。
“夫求法者,不贪躯命,夫求法者,非有色受想行识之求,非有界入之求,非有欲色无色之求……”
“……譬如有人,于盲者前现众色相,非彼所见,一切声闻,闻是不可思议解脱法门,其谁不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我等何为永绝其根,于此大乘,已如败种,一切声闻,闻是不可思议解脱法门,皆应号泣,声震三千大千世界,一切菩萨应大欣庆,顶受此法,若有菩萨信解不可思议解脱法门者,一切魔众无如之何。”
“大迦叶说此语时,三万二千天子皆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而时,维摩诘语大迦叶,仁者,十方无量阿僧祗世界中作魔王者,多是住不可思议解脱菩萨,以方便力教化众生,现作魔王……”
听到“魔王”一句,倾城不禁心中巨震,失声惊呼。
明镜忽然掷下匕首,冷不防地解开了衣领口。从腰带里拉出绢带的摩擦声,仿佛砂纸打磨着倾城的头骨,他凝视着明镜把洁白而丰满的乳房从衣襟里拖出来,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就在目眩神迷的乳房闯进视野之后,明镜解开了腰带,裙子柔顺的滑落下来,女人柔软饱满的小腹暴露在空气中,维系胎儿与母亲的脐带,像一根柔软坚韧的红色胶皮管,钻出肚脐,末端深深埋进地板里,像菌类植物那样繁衍出放射形的根部。
倾城惊讶的发现,那庞大的根部已经包围了整个真理塔,仿佛一个巨大的蚕茧,把这座白色的建筑裹在怀里,那更朝着深处钻探,进入深沉的大地,接通忧郁的地下河,亲吻炽热的地脉与火山……
神的眼睛让倾城看到了世界的“里面”,他看见源自明镜脐带的神经纤维构成了伟大的“神之树”,用亿万条柔韧的枝条牢牢捆绑着真理塔、命运塔、希望塔还有碧落黄泉之楼阁……
天国曼陀罗成了沉睡在母体之外的胎儿,明镜用自己的生命哺育着他,默默等候着分娩的那一天。
“跟我们的孩子说再见吧。”明镜脸上散发着母性的光辉,那是比神更神圣的微笑啊……
为什么明镜宁可放过谬斯,宁可与春江水月反目成仇也要随倾城来到帝都?
为什么明镜会在倾城进入学宫的第一天就宣布隐居,从此躲进真理塔内不见世人?
为什么明镜置天下百姓安危于不顾,一意唆使春江金鹏修建天国曼陀罗?
为什么明镜宁可坐视史克尔兵变,宁可坐视春江水月夺取帝都,也坚决不肯离开真理塔?
为什么明镜会不顾廉耻,诱惑倾城与自己发生不伦关系,难道亿万年的修行还不足以断绝情欲?
倾城终于明白了。
一切都是为了这“孩子”。
明白了一切的倾城泪流满面,跪倒在明镜面前,深情的亲吻着他的孩子,当父亲的嘴唇与母亲的肚子接触时,“孩子”在子宫中张开了眼睛,它的灵魂仍在母亲腹中发育,它以天国曼陀罗形式存在的身体,却承载着即将诀别的父母。
它感受到了神之王的召唤,在黑暗中睁开眼睛,朝着年轻的父亲微笑了。
血缘的亲情接通了父子的神性,倾城的目光穿透了肉体,在迷宫般的子宫里看到了浮在羊水中的方舟……
“世界末日的最后救赎啊,那就是我们的未来……”
神王激动的叹息成了新世界的曙光,“孩子”闭上眼睛,把关于理想、毁灭、救赎与未来的一切智慧送给了父亲。
明镜肚子里升起来太阳,千万道灿烂的光芒贯穿倾城全身,净化他,治疗他,加持他,灌顶他,在他身上播下觉悟的种子。
神之导师温柔的撩起神之王额前的发丝。
一束闪耀的水晶白色光从她额头射出,进入了倾城额头的气轮,注满全身。
这道白光代表一切诸佛的身加持,帮他净化了体内的“魔感”,当倾城抬起头来,瞳仁已经变成了玫瑰色,继“守护之红”后,“毁灭之银”也被吸收了。
“走吧……天就快亮了。”
伤感与凄迷妆点了明镜的微笑,在倾城眼中,那笑成了慢慢沉进湖底的花瓣,无可挽回的远去了。
大地裂开缝隙,把残留在地表的那截塔尖也吞了下去,当倾城最后一次回望时,平坦的大地上,不再有真理塔曾经巍峨矗立的痕迹。
最后一次回望后,新的一天悄然降临。
黎明的街道上处处洋溢着喜气,红色成了城市的主题,欢笑成了共同的声音,瑟瑟秋风里,每一棵树上都挂着火红的灯笼,扎着缤纷的彩带,每一栋建筑都被粉刷一新。
不管是乞丐还是王侯,每个人都被卷进了这场世界上最华丽的婚礼之中,热切的谈论皇帝和她的情人。
只有在这个特别的狂欢节里,他们可以畅所欲言,可以免费大吃宫廷筵席,可以尽情畅饮从全世界搜罗来的一千种名酒,因为皇帝已经降下了圣旨,她不愿意独享今天的幸福,她要让帝国里的每个人今天都幸福。
她说:“在我的国家里,今天谁都可以当皇帝,我要让筵席和舞台铺满首都每一寸地面,你们尽管吃、尽管喝、尽管笑、尽管唱、尽管骂我,我也不生气,因为今天我要结婚了。一个女人一生只有一次真正的婚礼,春江水月要让百姓和历史记住这一天。”
少年走在街上,关于婚礼的种种轶闻流进耳中。
人们说:“你看那巍峨的圆顶皇宫,皇帝就在那里等候她的新郎。当庆典的钟声敲响,她就会在鼓乐声中,莅临铺满黄金与白银的礼堂。”
“在阳光之下,葳蕤的木兰环绕着庭院,白色的孔雀翩然起舞,十二眼喷泉闪烁着星星的光辉,美丽的少女手捧花篮环侍左右,她们的眸子宛若湛蓝的湖水,那是青春之美的自然流露,她们簇拥着皇帝,就像百鸟簇拥着凤凰,就像星辰簇拥着明月。”
这样说着的时候,人们涌到了礼堂外,把脸贴在水晶玻璃窗外,窥视正在进行中的婚礼。
人们看见陛下的衣裙是凤凰与孔雀的翎毛织就,哪怕是每一颗最小的宝石,也都来自天外的星球,当它们一起在阳光下闪耀,你会怀疑,全世界的风与光都在陛下的裙裾下游走。
人们看见陛下的裙裾是由富丽堂皇的纯净白狐皮缝制,黑色斑纹镶边儿,仿佛飞舞在雪地上的黑宝石,四周镶嵌了无数同样大小的珍珠。
人们看见陛下的裙裾上有八个手环,左右各四个,八个牵裙裾的女童,都是在贵族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小美人儿,经过专门的训练,持着手环随着规定的节奏行走,整齐划一。
她们一律是天鹅绒蓝上衣,长裙及地,腰缠彩带,胸前簪着海棠花,左右袖口镶嵌着毛茸茸的彩球,腰间佩剑,脚下白色丝袜,檀香木屐,头戴花冠,她们如此纯洁美丽,像一群随时都会展开翅膀飞回天堂的仙女。
人们看见陛下长发盘结成了典雅庄重的螺髻,洁净白亮的额头被仔细绞过,像美玉一样闪耀着润泽的光彩,但是还特意留有几缕青丝垂下来,增添了几分朦胧美,身为皇帝,是不能够让臣民把自己看透的,也许这正是使用刘海的目的所在吧。
人们说陛下的头发过早变白,这跟婚礼的气氛是不合拍的,并且,白色的头发和白色的婚纱会彼此冲淡,产生一种很不好的模糊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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