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是帝国佬!”雇来拉车的当地人怒声道。
“是的,我们都是帝国佬,但我们是来做生意,不是来打架的。”商人接着说道。
“下次小心点!”车夫推开那商人的伙伴,不屑的说:“走着瞧吧,雷帝陛下很快就会回来收复这片草原,到时候你们这些家伙就知道,谁才是玄武真正的主人了。”
“我也希望她回来啊。”商人苦闷的叹了口气,“雷帝在位的时候,我的买卖可比现在强多了。”
“好日子很快就会来到,”倾城告诉他们,“我要去狼山见雷帝陛下,有人愿意带路吗?”
“我愿意替小姐效劳!”
“美丽的仙子,请带我吧!”
“还有我!”
“真是个了不起的人。”商人崇敬的望着倾城,自言自语的说:“她准是雷帝陛下的朋友。”
“你错了,是他,不是她,我师父可是货真价实的男子汉哦!”蓦然纠正道。
“小伙子,你说的是真的?”
“那当然!”蓦然自豪的仰起脸,大声说道:“告诉你们,雷帝陛下就是我师父的女人!”
“原来是天香君殿下!”
“克拉米什大公!”
朱雀人与玄武人跪拜在倾城脚下,喊出了在他生命中曾经拥有过的两个名字。
拜多嘴的蓦然所赐,倾城的旅行计画不得不做些更动。得知他身分的人,兴奋得好像遇见了救世主,坚决请求与他同行,沿路上逃荒的难民,也纷纷加入了队伍。倾城的旅行团便以惊人的速度扩大下去,等到越过迦林江旧址的时候,人数已经超过了一千之众。
声势惊人的旅行团在湖畔露宿,当晚,做为倾城私人向导的皮货商告诉他,这湖过去曾是一条江。
“迦林江?”
“是的。”
“难怪看上去很眼熟。”站在高高的湖堤上,倾城回忆起了当年自碧螺谷千里逃亡,在迦林江畔邂逅巧仙师师徒的往事,往事已矣,有如风行水上,了然无痕。如今连这江山也变易,人世间还有什么是永恒的……
“据说当年魔皇陛下与雷帝陛下交战之时,苦战无果,一怒之下请来河神切断江水,率铁骑冲击雷帝军营大获全胜。后来河神害怕雷帝迁怒,顾不得修复河道就逃走了,从那以后,玄武第一大河就消失了。”
“魔皇陛下吗?”倾城蹲在湖堤旁,掬起一汪清水,出神的端详起来,“你说的对,水里还保留着她的气味呢。”
历史在众口相传中成了神话。倾城回忆起与水月在一起的日子,十年光阴恍若隔世,往事蒙上了陈年古籍般的气息,真假交织,恍惚而深邃。
清凉的湖水使他想象着未曾经历的那一幕:楠和水月的对决,到底是怎样一种景况呢?他的心刺痛难当。
“假如当日我也在场,水月和楠,我会希望谁获胜?”倾城给自己出了一道难题。
阻止她们吗?不,那是命中注定的决斗。思来想去,他不得不接受唯一的可能,那就是水月获胜。假如失败的一方是楠,他完全可以安慰她,可如果是水月……他完全无法想象。水月的生命是建立在胜利上的,她输了,生命也就该结束了。
倾城说不清自己更爱楠还是更爱水月,但他清楚,对于楠,他是可以完全掌控的,而水月,却还有着属于她自己的世界。
“师父,你呆呆的想什么呢?”
“想你师娘。”
“哪个师娘?”
“好多啦……去,儿童不宜。”
水面上倒映着模糊的面孔,一个紧挨着一个,堤坝上出现了许多流浪者,他们脸色惨绿,人人破衣褴褛瘦得活像骷髅。
男人女人和小孩,全都趴在湖畔拼命的喝水,绿澄澄的凉水喝下肚子,脸就变得更绿了。他们不停的喝水,直到肚皮鼓胀,步履蹒跚的走下堤坝,就势躺在沙砾堆里一动不动。惨白的阳光照耀着无数的肚皮,活像遍布沙丘的戈壁滩,沙丘的主人在阳光下眯着眼睛呻吟,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痛苦。
“这都是饿的啊……”皮货商摇头叹息。
“君上,我们也快走吧!被这些人缠上可就脱不开身了。”
“你看不出他们就快死了吗?”
“我也不忍心,可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不管是什么人,都不该见死不救。”
“君上啊,你不会是想让他们跟咱们一齐走吧?”
“正有此意!”
“绝对不行!”皮货商坚决的摇头,“他们根本不是难民,甚至不是乞丐,他们是恐怖的饿鬼啊!这些家伙已经饿得没了人性,你看着吧,他们现在是有水可喝,等到没有水,他们就只能吃人了!这些人已经变成了畜生,人不能与畜生为伍,君上,我们救不了他们!”
“是谁让他们变成了饿鬼?”
“是……总之不是我们的错。”
“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想法,他们才会被当成畜生对待!”倾城气愤的逼视着他,“所有漠视人命的人,都是凶手和帮凶,这样的世界活该被洪水淹没!”
皮货商羞愧的说不出话来。
倾城长叹一声负手仰望苍天,心里苦楚难当。
长久以来他未曾感受到如此的愤怒,在他的人生原则里,愤怒甚至是不明智的概念,而现在,他终于发现,这个世界并不是像他过去所认为的那样文明,只有吃得饱、穿得暖的人才会使用文质彬彬风度翩翩的礼仪,知识和武学更是奢侈品,对于这些快要饿死的人,你让他们拿什么来改变命运?
“蓦然,你知道什么是神的道德吗?”
“神的道德?”蓦然茫然的看着他,“大概是仁慈吧。”
“还有愤怒!”说罢,倾城大步走进了倒伏在湖堤下的饿鬼群。
“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吃饱肚子,大家快跟我去罢。”浩浩荡荡的饥民大军被倾城引入了旅行者驻地。
“天哪,饿鬼来了!”
“慌什么!”皮货商呵斥手持武器前来保护他们的青年们,“快把吃的拿出来。”
“头领,您是说……给他们食物?”
“是的。”
“那怎么行!我们自己怎么办?”
“不许多问!”
青年们闷闷不乐的搬出所有食物,帮倾城分发给饥民。
“君上一定是疯了,”皮货商对蓦然苦笑一声,抱怨道,“我可不喜欢这种做法。”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你可以告诉大家,这是君上一个人的想法,你们可以联合起来阻止他胡来。”
“可是,我就是喜欢胡来的君上啊!”皮货商摸着胡子大笑起来,“小伙子,难道你不是么?”
蓦然也笑了,说道:“我师父他呀,喜欢胡来没错,可的确是个了不起的人呢!”
饥饿就像传染病,一个地方的饥民有了粮食,很快就会把其他地方的饥民也引来。吃饱了的饿鬼们跪在倾城脚下痛哭流涕,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倾城没办法阻止他们表示感激,他接受了他们的跪拜,也用全部的勇气主动接受了拯救他们的责任。
旅行团上了路,饥民们仍尾随不去。
“这些人真不知好歹!”有人气愤的说:“我们已经没粮食了,为什么他们还不肯走!简直是蛀虫!”
“贱民就是贱民,人一穷就会变得没廉耻啊。”
“喂!你们太过分了!”蓦然受不了商人们优越感十足的对话,激动的说:“能吃得饱谁愿意挨饿?你们这些家伙真该被关在笼子里,饿上三天!”
倾城冷笑一声,勒住缰绳,对皮货商说:“对于跟在我们身后的那些人,你怎么想?”
“伙计们说的过分了,不过他们的确有点不知好歹。”
“你是说,我们已经救了他们一次,已经仁至义尽了?”
“我是这样想的,救急不救穷嘛。”
“跟我来。”
倾城掉转马头,带着商人们走进难民群。
吃饱了的饥民看上去比过去更痛苦,大人孩子都眼泪汪汪长吁短叹。
“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倾城问。
商人们迷惑的摇头。
“去问他们。”
商人们带着疑问走进人群,很快就一脸愧疚的回来了。
“你们明白了?”
“是的……是我们害了他们。”
“简直没想到,好心反倒做了坏事……”
商人们得到的答案是完全相同的。饥民之所以显得那么痛苦,是因为他们害怕明天继续饿肚子,那么这一顿饱饭将会成为致命的回忆,破坏了他们长期忍饥挨饿形成的忍耐能力,这样一来,倾城他们的善行反而加速了饥民的死亡。
“该怎么办呢?”大家犯了难,只好来请教倾城,“我们的粮食也不多了,没办法继续帮他们啊。”
“救人就要救到底,这种情况我早就考虑到了。”倾城的话给众人带来了希望,齐声问有什么办法。
倾城没有回答,目光在几个刚才对饥民冷嘲热讽的人脸上扫了一圈,笑问道:“你们刚才还说他们是贱民,现在却又真心实意的愿意帮助他们,这转变让我糊涂了。”
“我想我过去真是活的太轻松了,”一个年轻的草药商惭愧的说:“任何一个人,假如他还有一颗人心的话,只消在饥民群里走上一遭,就再也不会说那些自以为是、冷酷无情的话。”
“君上!我发现我受骗了!”一个小伙子冷不防的说。
“说说看。”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上了当受了骗,从一生下来就是!我们都被灌输了弱肉强食的生存原则,都成了成王败寇的信奉者,我们刚才看到的人间惨剧,不都是因为每个人都把自己当成王把别人当成寇,都只想着抢走别人口中的粮食!其实我们又算什么强者?我们现在连这些饥民都救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饿死!”一席话说得商人们羞愧难当,那个小伙子更是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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