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解青鳞点点头:“那我晚些过来看你吧!”
目送解青鳞走出了院门,傅云苍慢慢地躺回了椅子上。
若是你爱上了一个人,会觉得她在你眼中和别人不同,会为她朝思暮想,看见她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自然心中会觉得不舒服。古人诗中所说“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大抵就是这个样子的了……
青鳞他,和别人不同……
不见他的这几日,几乎时时会想起他……
那时……见到他和疏影神情亲昵,不知怎么胸口阵阵地发闷……
难道说……
傅云苍低声地笑了出来。
不!这不可能!
我这是穷极无聊,在乱想什么呢?
青鳞他,只是朋友,极好的朋友!
再说了,青鳞他是个男子,和自己一样的男子。
自己一定是中了邪了,才会想到这么奇怪的事情!
那些话不是在说男女间情爱……
对另一个男子……怎么说,这也是绝不可能的!
可是……
说不可能,心里又为什么慌成了这样……
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淡,越来越淡……
最终成了一片惊惶……
那一日,傅云苍独自坐在窗前,直到金乌西落,玉兔东升……
***
“把你们这里所有的姑娘都叫来!”傅云苍从袖里拿出一叠银票放到桌上,面无表情地说着:“今夜,我把这里包了。”
这是在惠州城里最大的妓馆,傅云苍对着老鸨说的话。
老鸨一看见这叠银票,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哪里还顾得上前一刻还在暗笑这个病恹恹的男人居然也学人家找姑娘。
“公子请稍等,我这就把姑娘们都叫过来。”老鸨一路小跑了出去。
傅云苍掉头看向窗外。
不堪盈手赠……
他猛地关上了窗,把满盈的月色关在了窗外。
***
傅云苍回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拂晓。
他赶走了要扶自己的仆人,步履不稳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刚要伸手推门,门却从内打开了。
“云苍。”一双手扶住了他:“你这是去哪里了?”
他抬起头,看见了一双乌黑中带着暗沉绿色的眼睛满是关切地……
“是你?”他站稳以后,挣脱了扶住自己肩膀的双手:“你在我房里做什么?”
“你喝酒了?”解青鳞惊讶地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还有……女子脂粉的味道:“你这是到什么地方去了?怎么会喝成这个样子?身上怎么还会有……胭脂的味道……”
“红软阁。”傅云苍冷淡地回答,从他的身边走了过去。
解青鳞一怔。
“那不是……”
“青楼妓馆。”傅云苍干笑了一声:“男人彻夜不归,还能是去什么地方了?”
“你去妓馆……”解青鳞咳了一声:“是去……”
“当然是去找姑娘们饮酒作乐的。”傅云苍拿起了桌上的茶壶为自己倒杯水,不在意地说:“难不成是去喝茶谈心的?”
解青鳞这回是怔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
“解大夫,你怎么会在我屋里?”傅云苍喝着冷茶,斜眼看着他。
“我不是答应要来帮你看诊的?”解青鳞抿嘴一笑,似乎有些尴尬:“只是没想到你不在,还去……”
“真抱歉,我一时忘记了。”傅云苍半低着头,把玩着手里的茶杯:“你放心,我好多了,没觉得有哪里不舒服。”
“我也看得出来。”解青鳞跟着笑了一声,接着小心地说:“可是,我没想到你会去那种地方散心……”
“食色性也,连圣人也这么说,我也算是个男人,去趟妓馆有什么奇怪的?”傅云苍嗤笑了一声:“解大夫你也不是这么迂腐不化的人吧!”
“这当然没什么。”解青鳞释然一笑:“只是我先前还以为云苍你是一个自律节制的人,倒是没有料想到你也有这么潇洒不羁的一面。”
“人生在世,总要过得洒脱些,若是被什么难以挣脱的东西羁绊住了,不是很痛苦吗?”傅云苍像是在喃喃自语:“要是会令我痛苦的,就算再过美好,还是不要也罢!”
“云苍,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傅云苍转过头来看他,目光复杂。
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和那些浓妆淡抹的女子们调笑,可是除了疲倦和满心的厌烦再也找不到什么感觉。甚至时时有投怀送抱的狂浪之举,也总是被他推开,脂粉的味道更是熏得他几欲呕吐。
最后实在受不了,还是把满屋子的女人赶了出去,一个人看着月光喝了半夜的闷酒。
都是这人不好,把他平静的心搅了个地覆天翻,偏偏现在还在一脸关怀地问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不是好笑之极吗?
解青鳞被他这种太过复杂的目光一看,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表情也慢慢凝重起来。
“解青鳞……青鳞……”傅云苍第一个移开了目光,嘴里像是开玩笑似地念着他的名字。
念着念着,胸口又痛起来,只能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解青鳞看见他颈边一点红痕,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他怎么会不知道傅云苍去了妓馆,不只是知道,从头到尾,他看得清清楚楚。
他不是没有看见一个放荡的红衣伶妓在傅云苍耳后调戏似地咬了这一口,他也同样看到了傅云苍把那群庸脂俗粉赶出了房间,一个人一言不发地喝了半夜的酒。
可就是因为看得清楚,他才更是觉得奇怪。
这傅云苍到底是在搞什么鬼?
难道真是自己猜错了?他并不喜欢梅疏影那种飘逸高雅的样子,倒是中意妖娆妩媚的?
可是面对翡翠也不曾见他丝毫假以辞色……
这人的行为,真是古古怪怪,令人颇难理解!
第五章
自那夜以后,傅家那个据说病入膏肓,而且被传作妖邪的少爷夜夜流连青楼的消息,迅速在惠州城里传播了开来。
流言凶猛,最后,傅老爷连想装作不知也做不到了。
这天晚上,还是喝得醉醺醺的傅云苍踏进家门的时候,就看见大厅里灯火辉煌,上上下下都在等着他。
“爹?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傅云苍醉眼朦胧地看着自己父亲,然后看了看天色,恍然大悟地说道:“原来天亮了,爹,你起得可真早。”
“这孩子!”他父亲的正妻李氏连忙让人端了醒酒汤过来:“可真是醉得厉害!”
“云苍!”傅老爷难得对他发了火:“我傅家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尽了!”
“爹,你这是说什么呢?”傅云苍喝着醒酒汤,不紧不慢地回答:“我这是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吗?”
“你身子才刚好些,生活就如此放荡。你知不知道外面是怎么传你的?”傅老爷捶胸顿足:“家门不幸!真是家门不幸!”
“他们怎么说是他们的事,与我何干?”傅云苍放下了碗,用手指抹掉了唇边的残渍。
“不肖子!”傅老爷用手指指着他:“我不许你再这样放肆!你给我在家里待着,哪儿也不许去!”
“不。”傅云苍丢了一个字给他,慢条斯理地就要往后院走去。
“好!你要这样胡天胡地的瞎闹也行!”傅老爷咬牙切齿又拿他没有办法:“除非你给我娶个媳妇回来,给傅家留了香火,我就随你折腾去!”
傅云苍停了下来。
“娶妻?”他怔然反问。
“是啊!”李氏急忙走到了他的身边:“云苍,你也二十岁了,先前是因为你身子不好,又总是不肯娶妻冲喜,所以才一年一年地耽搁了下来。可现在你身子好转了,也该是时候考虑成家立室了。”
娶一个人,和她结缡相守,白头终老……
“不!”他就这么说了,完全是下意识地拒绝了这个提议。
“为什么?”傅老爷和李氏异口同声地问他。
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
傅云苍环视着众人,目光无法控制地停在了屋里另一个没有说过话的人身上。
“要我娶妻?这提议好吗?”他看着这个人问。
“这是好事啊!”那个人回答:“值得恭喜。”
好事……这是好事……
“对,是好事!”他有些麻木地附和着:“你说是好事,就是好事吧!”
这话说出来,连傅老爷也开心起来。
“那你这是愿意了?”李氏喜滋滋地问他。
“你说,我可以成亲吗?”他还是去问那个人。
“你也到了该考虑成亲的年纪了吧!”那人笑着对他说:“放心吧!你的身体没有什么问题的!”
“好!”他点点头,目光中带着笑意:“既然你说我应该成亲,那我就成亲!”
说完,再也不顾其他人,就这么转身走了。
月已偏西,直把他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
直到离开了大厅很远,他才捂着心口,扶着回廊的柱子停了下来。
不是发闷,是在绞痛。
痛得他弯下了腰。
痛得他指尖紧抓过柱子,在红漆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傅云苍慢慢地蹲下了身子,希望这一阵疼痛能快些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双鞋子,一双淡绿色的鞋子。
“你怎么了?”
他被扶了起来,眼前正是那个刚刚在大厅里说着“好事,应该”的解青鳞。
“我没事。”他推开了这人,挥开了要为他诊脉的手:“只是喝得多了,有些反胃。”
“那我扶你回房。”
“不用了。”他摇了摇头:“我自己认得路。”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解青鳞看着他:“为什么最近一阵你好像对我诸多排斥?”
“不,你没做错什么!我也不是在排斥你。”傅云苍漠然后退了一步:“你为我治病,对我有着恩惠,我感激还来不及了,怎么会排斥你呢?”
“那你为什么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