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想要回头去看,却怕是太渊的诡计,硬生生地忍住了。
直到一双冰冷的手掌从身后环住他的颈项,滑进他的衣襟,他不由得浑身一僵,这才知道自己的背后还有第四个人。
“是你啊!”乌黑的发丝从他的肩上滑落了下来,一个带着几分飘忽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终于来了……还给我!”
那“还给我”几个字带着一丝凄厉,一种剧烈的疼痛从胸口同时传进了他的意识,把青鳞从一种恍惚的境地里惊醒了过来。
他用力挣脱出了禁锢着他的手臂,顾不上理会被那只手抠出血洞的胸口,反手一挥,整个人乘势往前窜去。
“皇兄……”
乍听见太渊嘴里喃喃念着的是这两个字,青鳞前进的身形一顿,停在了原地。
“你现在就醒了?我以为还有七百年才到时间。”一直做着壁上观的寒华,缓缓地说道。
“还不是要多谢我可爱机敏的七弟。”那个有些沙哑的声音回答了寒华:“你说是不是啊!太渊?”
青鳞和太渊面对面地站着,太渊一闪而逝的慌张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同时地,他在太渊黑色的眼睛里,隐约地看见了背后的景象……
他还是没有回头,却感觉到了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北镇师青鳞……”那个声音轻柔地喊着他的名字。
青鳞终于转过了身。
原本七彩斑斓的石柱变成了近乎虚幻的金色光柱。
有一个人形从光芒中渐渐显现了出来,在众人的注视下,双脚也终于分离出了光柱,轻轻踏到了地面。
长到不可思议的乌黑头发轻柔地落到了地上,身上那件银鳞织成的战甲在行动间发出一种奇异的清脆声音。
青鳞先前刺入石柱的玉剑,刺在他右臂上没有被战甲遮盖的地方,鲜红的血液正在银白色的鳞甲间蜿蜒流转。
那人侧头看了看,用左手握住剑柄,一分一分地把玉剑拉了出来,丢到了地上。
玉剑离开身体的一刹,鲜血喷溅了出来,那人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也不包扎治疗。
滑落到眼前的头发被还沾着青鳞鲜血的指尖拨到了脑后,露出了一张高贵傲然的脸。
那脸上的神情孤傲之极……像是世间没有东西值得让他平视……
“怎么?不认识我了?”那人连说话的声音也带着一种冷嘲:“也对!当年你是瞎的,当然不能说认识我的。”
“云苍。”青鳞猛地踏前了一步。
这个时候,什么太渊,什么法器,所有的什么什么都已经不在他的眼里。
他墨绿色的眼里只有这个人……
这人抿嘴一笑,原本应该让轮廓显得柔和的动作在他做来,居然是锐利刺人。
“不对,奇练,要叫奇练才对。”青鳞喃喃地说道,边朝他走去。
“别过去!”太渊突然上前两步,横剑在青鳞面前,阻止他朝那人走去。
清冷的寒光反射到了青鳞的眼里,他一个激灵,朝太渊看去。
“你最好信我。”太渊笑得牵强,眼中的警告意味更是浓重:“如果你还不想死的话,就别靠近他。”
“他还活着。”青鳞扬起了眉毛,质问着太渊:“难道你早就知道他还活着?”
“不,我不知道。”太渊收起笑脸,脸色一样阴沉下来:“要是我早知道他肉身未灭,哪里还能让他躲到今天?”
“让开!”青鳞脸上杀机闪现:“我现在不想和你动手。”
“青鳞,别做蠢事。”太渊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他不是奇练。”冰雪一样的声音插进了僵持的局面。
青鳞转头去看说话的寒华。
太渊脸上同时闪过愤恨。
“你说什么?”青鳞皱起了眉头,心里不知为何开始慌乱。
寒华没有直接回答,倒是转向那人问道:“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成奇练的?”
“我当然不是奇练,我怎么会是那个没用的家伙?”这个高贵美丽的,穿着一身银色战甲的男人微仰着头,用轻蔑又傲慢的神情说着:“北镇师青鳞,你可看清楚了,我是共工六子,苍王孤虹。”
青鳞闭上眼睛,只觉得脑海中轰然作响。
只有一个声音在他脑海里不住盘旋……
孤虹……孤虹……
孤虹?
水族像是有个叫孤虹的……你知不知道?
啊!那是共工的第六个儿子吧!
共工的儿子?
是啊,大人!共工有六个儿子,其中只有老大奇练和这个最小的孤虹是纯血的龙子,所以最得共工的偏爱。
他……是什么样子的?
这我倒不太清楚了,只是共工族人仗着人多势众,霸占七海,素来傲慢无礼,这孤虹既是共工之子,想来也好不到哪去!
休得胡说!
是……大人,你不是向来讨厌水族,又怎么会问起……
派人去回复共工,就说我愿意归降水族。
什么?大人!这万万不可!我们青鳞一族血脉高贵,乃是虚无之神的直系子民,断断没有归附共工的道理。
我们青鳞一族不善繁衍,又被火族四处剿杀,眼看着就要全族覆灭,归附共工是唯一可行的方法。
可是……大人之前不是还坚持,哪怕全族覆灭,也不屈膝水族吗?
我想通了,既然我们斗不过火族,还不如暂时避过锋芒,总要留得性命才能复仇。也只有共工有这个能力庇护我们,就算屈膝也好过变做火族嘴中的美餐。
没想到这次遇险,竟让大人的想法有如此之大的改变。老臣斗胆问上一句……不知大人在东海遇上了什么事情……和这问到的孤虹……
多嘴!我已决定,任何人不许质疑!
是……
从今日起,我九鳍青鳞一族……归附共工……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对了!很多年以前,自己被赤皇一路追杀,又刺伤了双目,误入东海上的千水之城。
那个挡住赤皇的孩子……就叫做孤虹……
那时他一句话也没说,拼着被赤皇打伤,硬是从救了毫不相识,甚至不是人身的自己……
为此,自己甘愿放弃古青鳞族坚守了万年的骄傲,成了共工手下一个小小的“北镇师”。
可是……不是这样的……自己所知道的那个孤虹,根本就不是这个样子的!
“你好啊!太渊!”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倦怠和高傲,那听来完全就是傅云苍的声音:“懂得赶尽杀绝,你比我们都要聪明许多。”
“其实说到这个,我最早可是向六皇兄你学来的!”太渊咳了一声:“六皇兄你当年不是时常亲身教导我,目光必须长远,可能成为威胁的一定要尽早除去的吗?”
“不错!你做得很好!”孤虹出乎意料地用赞赏的语气说道:“说到深谋远虑,我自认远及不上你。你只是半龙,所以我一直看不起你,可是我现在不得不佩服你能做到这种程度。纵观世上,心计能与你匹敌者,再无一人。”
“没想到第一次得到六皇兄的肯定,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太渊一脸苦笑:“都怪我低估了你,没想到你在那样重伤之下还能杀了大皇兄然后离开。其实我也知道,以大皇兄和六皇兄你积怨之深,要有机会,第一个容不下对方的。”
“实情如何,你我心里自然有数,你会真不知道我有余力反击?你至多只是没有料想到我最后杀的会是奇练,而不是北镇师罢了。”孤虹勾起嘴角:“太渊,你也用不着套我的话来挑拨。我虽然不需向你解释,不过……既然寒华在场,那么我说说也是无妨,不错,我杀了奇练,只是因为我们虽然讨厌对方,但我知道他救不活了,他更不会高兴自己临死也被你利用。若是互换,他伤势较轻,第一个也会动手杀我。”
“苍王果然还是苍王。”太渊这时的苦笑倒是真的:“我只想着当日你一定是用了什么禁咒装装样子,绝对会留下后手想法子救治他,毕竟他对你……没想到你真的是把他一剑刺死了……”
“你就是太聪明了,有时候想得太多未必是件好事。”
“皇兄所言……不无道理……”太渊看了眼身边闭目而站的青鳞:“青鳞,你可不要怪我当天做了一点手脚,要知道,你若是真的化龙,对我来说,绝不是什么好事情,我只是不想自己有朝一日死在你的手上罢了!”
“太渊,我听得不是十分明白。”青鳞睁开眼睛,平和地开了口:“麻烦你解释一下可好?”
“你需要怎样的解释?”太渊叹息:“就像你听到的那样,他的确不是白王奇练,而是我的第六皇兄,苍王孤虹。”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青鳞一手揪住了太渊的前襟:“那个人呢?那个人又是谁?”
“你是问被无妄火焚毁的那具身体?”太渊微微一笑:“那当然是我的大皇兄,白王奇练。”
“什么……什么……太渊,你居然……你居然……”青鳞的手开始发抖。
“其实也不能怪我,明明是你一直把我两位皇兄混淆不清。”太渊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虽然那时你一直看不见东西,可我两位皇兄截然不同,不管容貌,个性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我六皇兄明明为人骄傲,性子不是很好,你却一厢情愿地认定他为人和善。而我大皇兄一直以来待人有礼,从不说刻薄伤人的话,你又对我说他为人恶毒可恨,我有一阵都差点被你搞糊涂了。”
“你一直在误导我……”
“我一开始大惑不解,但后来慢慢就想通了。你之前一定受过我六皇兄的恩惠……虽然这可能性不大……但是偏巧你看不见,或者其他又有什么缘故,你把‘孤虹’当作了‘和善的孤虹’。然后,你遇到了这个真正的,不怎么和善的孤虹,又偏偏有那么碰巧,阴错阳差之下,你把他当成了‘可恨的奇练’。”太渊有条有理地分析给他听:“这也只能怪你城府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