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侠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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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侠记-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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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去了太行?太行并不是他的老家。”
  “虽不是老家却比老家还要亲。”这回轮到陈策开玩笑了。
  “哦?”
  “这个……是他老岳家。”
  “明白了。”慕容无风微微地笑了笑。手下的几个大夫除了吴悠之外都喜欢开玩笑,他也从来不禁。治病的时候大家都神经紧张,开开玩笑反而可以缓解一下。
  “如果他这次命大挺得过来的话,你去安排,让他全家都迁回谷里来。一来他就是大病不死几年之内只怕也不能起床,谷里医药方便,大夫也多,治起来容易。二来,这病痊愈甚难,他又是一家之主,于生计上只怕会有困难。住在谷里,许多开销都可以免掉。太行那边,我再换个人去。”
  陈策垂首道:“是,还是先生想得周到。”
  蔡宣道:“还派人去啊?又被打了怎么办?”
  “这事我会找人解决,不会再发生了。”他道。
  口气虽淡,陈策和蔡宣都已明白了话中的分量。
  两个时辰之后他回到院里,抓紧时间改完了剩下的医案,看过自己诊室的两个病人,按原定计划动了一个手术,还有半个时辰就是例行的医会。这一次是蔡大夫主持,据说有好几个特地从南京赶过来的大夫,自己不去不妥。
  这只是普通的一天,竟也忙得跟打仗一般。
  从医会回来,顺路又去看了看冯畅的伤势,回到竹梧院时,回廊上已点起了灯笼。
  夜风徐来,竹香阵阵,园子里的秋花还没有谢,湖上宿雨初晴,几亩残荷在月色中轻轻摇曳。
  无意间,望见了不远处的听涛水榭。那是一处建在湖上的房子,原是夏天最凉爽的去处。
  没有一点灯影。显然她还没有回来。
  不禁又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确切的说,想起了她脸上的那股满不在乎的神色。
  这种独特的神色他从没有在任何一个女人的脸上看到过。
  她笑的样子也很特别,好像特别开心,特别舒畅,好像一直生活在笑声中。
  他还想起那天夜里她的手。像鱼一样柔软的手轻轻捧着他的脑勺,她的额头顶着他的额头,还有她的声音。
  “慕容无风,说罢,你究竟会不会?”
  他不禁苦笑。
  平生没见过说话这么凶的女人。江湖中的女人。
  可是她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他忽然想起了她的剑,想起了那些找她比剑的人,忽然担心起她来。
  会不会是贺回找到了她?或者唐门的人并没有逃远?会不会是又碰见了唐三?
  不要多想。他对自己道。
  调转轮椅,驶入书房。桌上早已堆起了今天的医案,不算多,仔细看完也要一两个时辰。桌旁的矮几里放着晚饭,他端起碗来,吃了几口。
  没有胃口,也强迫着自己把所有的饭菜都吃了下去。“强迫自己”早已成了他的习惯。
  定下心神,开始读医案。这几乎他懂事以来每天必做的功课,以前是读别人写的,现在是读自己学生的,无论是谁的,他都已能读下去。
  工作毕竟是工作。他不得不承认人生中的大多数时光是枯燥的。好像很多事情永远都在不同意义上重复着。他成为如今的样子,原本就是无数个重复训练的结果。
  练剑的人呢?会不会也是一样?
  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有些释然。仿佛终于找到两个人之间的一点相似之处。
  每个夜晚几乎都是在批改医案中度过。如果还剩下一点时间,他会去湖心的小亭略坐。深夜的潮气很重,坐一会儿,浑身的关节便开始隐隐作痛。
  但他还是很喜欢去那个地方。
  喜欢静静坐在夜风之中听着湖波荡漾。喜欢远望皓月之下淡紫色的星空。喜欢这种彻底的宁静。
  做完最后的一点工作,他于是又来到小亭上。听涛水榭就在旁边,灯火却依然黑暗。陪伴他的便只有这头顶上的默默星空。
  他独自坐在那里,一直坐到深夜,坐到露水打湿了衣襟,她却依然未归。
  他有些失望地回到卧室。洗沐完毕,带着一身骨节的酸痛上了床,却辗转难眠。
  黑暗之中,腿却像针刺一般地疼痛起来。
  他的腿虽不能动,却偏偏有清楚的痛感。
  大约是在湖心亭里坐得太久,不免染上了湿气所致。
  越来越痛,他只好爬起身来,伸手探到床头的柜子里拿出一瓶药酒。
  这是他风痹发作时的常用之物,虽已不大管用,却也能暂免些疼痛。
  拔掉瓶塞时,忽有一只手从黑暗中伸了过来,将药瓶接了过去。
  一个声音轻轻地道:“让我来。”
  他已有些睡意朦胧,但那个声音,他当然认得。不过也有可能是在梦中。
  “睡罢……”那只手托着的他的肩,将他的头放回床上。开始用酒在他的关节上轻轻地揉搓着。
  睡意如潮,他终于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醒来时天已大亮了。
  他一向起得早,很少超过卯时,但从天光来看,只怕卯时已过。更衣完毕,来到书房,赵谦和已经在门外等着他了。
  “早。”他说。
  “谷主早。”赵谦和道。每天早上都会有一个总管向他通报一天的安排。多数时候是赵谦和,有时候是谢停云。
  “冯大夫的伤势……”他问。
  “禀谷主,虽然还很虚弱,但已好多了。目前在澄明馆内。”
  “嗯,”他应了一声,道:“辰时三刻我会去吴大夫那里。昨天的医案在桌上,你去交给陈大夫。此外我自己下午有两个病人。还有什么安排?”
  “薛大夫手上有个病人有些麻烦,想请谷主去看一看。”
  “什么时候?”
  “越早越好。”
  “告诉他我大约巳时初刻左右到。”
  “是。还有西北来了两个药商,想谈一谈今年的药价,郭总管说,这笔生意太大,他不便做主,想请谷主去一下。”
  “让他自己做主,回来告诉我一声就行了。”他饮了一口茶,缓缓地道。
  “楚姑娘今天一大早就走了,给我一个字条,让我交给你。”他递上去一张纸笺。“楚姑娘的字很有些古怪,我老头子看了半天也没有看懂。”
  是他专用的紫云笺,毛笔字写得歪歪倒倒,显然是随手在他的书桌上找的笔,找的纸。
  看来晚上她确实回来过。
  他笑了笑,道:“她说她去峨眉山了。”
  “啊,那几个字是‘峨眉’么?”赵谦和笑道。
  “这个……她不大会写字,你得把她的字翻一个身,再倒个个儿,才认得出。”
  “不会写也罢了,还这么古怪。我老头子还以为是金文呢。谷主怎么就认得?莫非以前就见过?”
  他微笑:“我也是第一次。不过恰好认得罢了。”
  为什么就认得,他也说不清。只是看一眼便知是哪几个字,再仔细看时又觉得全然不像。
  “出门的时候,她精神好么?”忍不住又多问了一句。深悔昨夜怎么就睡得那么死,连一句话都没有说人家就走了。
  “好得很。楚姑娘总是劲头十足兴高采烈的样子。连我老头子看了都觉得有精神。说到这里,谷主,你的药又忘了喝了。”他一眼又盯着桌上的药碗。
  “我的早饭在哪里呢?”他问道。举起药碗,一饮而尽。
  “谷主不是说要去吴大夫那里么?难道她不管谷主的早饭?”赵谦和笑着道。
  “可我现在就饿了。”他淡淡地道。
  “是,早饭这就送来。”赵谦和退了出去,又进来了谢停云。
  “有事?”他抬起头来问。
  “唐十和唐六我已经放走了。反正两个人现在也是……”谢停云本想说“残废”两字,忽觉不妥,硬是把说到嘴边的两个字给咽了下去:“唐三现在在谷里。是昨天晚上抓到的。”
  “虽不能马上放了他,也不要和唐门闹得太僵。”他说。
  “是。不过……属下以为他实在上胆大妄为,应该给他一个教训才是。不然唐门的人还会再来。”
  “嗯,你看着办罢。我只希望江湖上的人因此能明白,云梦谷的大夫谁也不能碰。”
  “当然。”谢停云垂下头。
  “听说你和楚姑娘曾交过手?”慕容无风忽然问道:“她的剑术如何?”
  “差一点要了我的命。现在想起来还是一身冷汗。”谢停云笑道:“谷主雇的人,怎么会错?”
  他也笑了起来,好像有一点放心了,又道:“以你看,她与贺回比如何?”
  “剑术上可能差不多,但经验上可能差不少。楚姑娘出道不久,和人动手的次数肯定比贺回要少得多。”
  慕容无风道:“你是说,她可能不是贺回的对手?”
  “这个……难说。不过,七天之后他们之间会有一场比试,那时定会分出胜负。”
  慕容无风皱起眉,道:“我担心……她现在就会去找贺回。她刚刚走,去了峨眉山。”
  “不会。倘若楚姑娘去了峨眉山,她一定不是去找贺回。”谢停云很肯定地道。
  “哦?”
  “不瞒谷主,贺回现在正住在属下的院子里。他一直都在等比剑的那一天。”
  慕容无风恍然:“你看,我一定是忙昏头,倒忘了你是贺回的师叔。他到这里,当然第一个就会来找你。”
  停了停,他又道:“她不是去找贺回,那就好。不过……”
  “谷主请放心,楚姑娘不会和贺回打起来的。”见他支支吾吾,谢停云隐隐猜到他关心的人是谁,笑着道:“峨眉派的规矩大,有师叔在这里,贺回不敢乱来。”
  慕容无风看着他,释然一笑:“当然……就算他们要打,我也没办法。”
  走出门外,谢停云发现赵谦和还等在那里。
  “老赵,还不走?”
  “你发现了没有?谷主这两天精神特别好,至少说话特别和气,还一个劲儿地笑。”赵谦和一边走一边道。
  “嗯。”谢停云的话一向不多,和赵谦和倒还投机:“我也觉得奇怪。不过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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