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如果你们非要抽,就请去吸烟室。”侍应生一直保持着微笑,彬彬有礼,话语却软中带硬,“各位既然来了,也一定是觉得我们这里有可取之处,所以请遵守这里的游戏规则,不要坏了规矩。”
“哈,什么是规矩?顾客的要求就是规矩,我们是上帝,给你们送钱来了。”抽烟的姑娘高声说着。
他们这伙从造成的声浪已经让其他客人侧目,观察了一会儿的领班走过来,“大家是来吃饭的吗?”
一个耳朵上钻孔戴耳环的小伙子站起来说:“废话,不是吃饭来做饭啊。”
“既然来吃饭,就请赶快点菜,并保持肃静,不要影响他人用餐。”
“那我们如果不点菜呢?”耳环小子眼皮一翻。
“那就请出去!”领班依然是和颜悦色,但口气很凌厉。
“你跟谁说话呢?”几个年青人同时逼了过来。
领班冲侍应生使了个眼色,三个保安进来,“谁在这儿闹事呢?”
“哥们儿,欺负到头上来了,动手!”戴四个金戒指的小伙子将桌上的花瓶摔在地上,十几个人一涌而上。
别的侍应生见事不好,忙跑到厨房将人都叫了出来,正所谓客大欺店店大欺客,龙琪大酒店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来吃饭欢迎啊,需要什么服务也照单奉上,有别的什么要求也尽量满足,做的就是侍候人这一行嘛,殷勤周到是应该的。不过,凡事都有个度,所以,对这种成心闹事找碴的混混那是不用有半点客气,否则还怎么在同行间混?侍应生们早就忍了好久,操起桌上的杯盘碗碟就砸了过去……
没几分钟,警笛呜哇呜哇由远及近,七八个派出所的民警威风凛凛地进来,“都给我住手,手背在后面,靠墙站好,不许动。”
西楼客房部15层总台值班小姐卢小倩从对面墙壁的镜子里看见有两个穿着普通的男人从电梯中出来,她犯嘀咕了,这不像是住宿的客人哪?一般住宿的客人都是西装革履衣冠楚楚,富贵气逼人。这两个人的穿着不说别的,连脚下那块猩红昂贵的地毯都对不起。
她迎上前去,“两位需要帮助吗?”
其中的一个男人问:“1516房在哪边?”
卢小倩想了想,虽然这两人不可能是来住宿的,但也许他们要找的人身份高贵,皇帝不也有几门穷亲戚嘛,更或者是来给送礼的也说不定呢。还是不要怠慢的好。她于是微笑着说:“我带您去,请走这边。”
到了1516门外,卢小倩作了个请的手势,正要转身离开,却见那两人提腿一脚便把门给踹开了,怎么这样,她又惊又怒,跟着冲进房,看到的是三个赤条条的男女滚成一团。见有人进来,其中一个女的颤动着身子说:“我是这里的三陪,酒店抽七成,我占三成。”
卢小倩就像活见了鬼一样,她们酒店哪有这项业务,纯粹是栽赃陷害。
来的那两个男人这时亮出工作证,“警察!”
卢小倩的大脑“轰”一下炸了。
“出什么事了?”龙琪从来没有看到汪寒洋这样的气急败坏,感觉到大事不妙。
“咱们财务部的总会计孙小玲,上上个星期跟丈夫吵架,把肚子里怀了三个月的孩子给掉了,请假在家坐小月子。本来说好前天可以上班,可是她婆婆打过电话来说她有点出血症状,不能来了。因为是她一直跟税务局打交道,她没来,财务部的老周就跟税务局打了个招呼说咱们的会计不在,这个月的税是否可以延缓几天再缴,都是老关系了,咱们又没有不良的前科,税务局的人一口答应。明明答应了的,可是刚才来了几个税务局的人,说咱们偷漏税款,硬要查账,还要从去年的查起。现在把咱们的账全给封了。同时通过财政局把咱们银行帐号也冻结了。”
“噢?”龙琪停下脚步,下意识地揪下一朵开得正盛的菊花,使劲地揉着,只片刻功夫,一朵花便香消玉殒了。
美丽的东西在一瞬之间就可以灰飞烟灭,那这座由她一手缔造的龙琪商业帝国呢?
其实从刚才那个女人的一个巴掌开始,危险就开始了,只是没料到会这么的通俗和粗暴。
“把所有中层以上的干部都集中到会议室。”
(五)
中层干部们围着长条桌坐着,气氛紧张得很。
刘雪花焦灼地说:“今天怎么回事,所有的人都来跟咱们作对。”
歌舞厅的经理陈述是位半老徐娘,身材窈窕,风韵犹存,她说:“茶座、西餐厅、客房部都有事了,我那边物价局的人也刚走,说我们的酒水收费超标,查了半天不说,还给我留下一封建议零售价,让我务必照章办事,否则就另行处理。如果按他们的规定价格,我们不光不赚,还要赔进去好多,那不如关门算了。现在谁家的歌舞厅不是高价格高消费?”
卫媛一脸苦相,“你还好点,我更惨,门也被封了。怎么办呢?”
西餐厅的经理米兰是个胖乎乎的中年妇女,就像她们餐厅烤的那种大面包,她说:“我的人──侍应生和厨师现在都被押到派出所听候处理,刚才打过电话,说一个星期后才放人,还要交罚款。罚款倒是不多,可我不能等一个星期啊,那不让客人断顿吗?我那可全是常来的老客。”
客房部的经理廖如冰是个人高马大的东北姑娘,此时她一脑门子的委屈,“我们酒店自打开业以来就没有过三陪那种不干不净的东西,这纯粹是栽赃陷害,谁那么缺德!现在警察来了一堆,挨门挨户地检查呢,有不少客人都退房了。还有一个旅行团,刚到门口一看这阵势,吓跑了,人家那是从东南亚来的一群老头老太太,一听咱们出了这种事,躲瘟神一样掉头就跑,大家伙儿惟恐晚节不保。这不坑人嘛!那些警察也不知道是哪个派出所的,面生,没见过,不像是市局的。”
财务部部长马红说:“我们的账全给封了,真不知道他们想搞什么!以前挺好的关系,咱们从来没偷税漏税,就这次迟交了几天,真叫人郁闷。”
酒店的所有要害部门都受到了冲击,部门负责人互相抱怨交头接耳,都感到万分的不解,酒店自打开业以来,从未受过如此“冲击”。
龙琪敲了敲了桌子,“肃静!”
大家静下来后,她说:“好了,我都知道了,现在叫大家来,就是要跟大家说,我们正处在一个非常时期,我们做是服务行业,所以要拿出比平时几倍的耐心去全力应付。我想这种局面不会维持多久,我们企业跟政府上上下下的关系一直都很融洽,如果是有人从中捣乱,应该马上就可以得到解决,大家请坚守岗位。对了,刘经理,你那边还没事出来对吧?”
这句话让刘雪花感到身份百倍,马上回答说:“是的,我会照看好一切,不会让任何人搞出事来。这是我们惟一的阵地了。”
“好,我相信你也相信大家。”龙琪威严的目光扫了一遍全场,朗声说道,“不过话说回来,从这一系列的事情来看,我们内部的管理也存在有一定的问题,前段时间我可能国处跑得多,这里的事疏于过问,请各位回去好好替我想想,反思一下,看看漏洞到底出在哪里?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散会。”
她这说了半天,跟没说基本一样,不过,这种过场,是一定要走的。因为真正的原因,只有她最清楚。
这是一场危险的接力赛,现在,她已经开跑了。
小方把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迅速综合了一下,觉得这不是偶然的,但从哪里找根源呢?像税务公安这些从执法机关来的人都是奉命行事,一定问不出什么,那么,就从那个给龙琪泼脏水的女人开始吧。
刚才遇见刘雪花,他把那个女人给铐到了中餐厅的一间包厢内。说起刘雪花,他真是头疼,那个女人在戏里作过他的母亲,现在戏演完了,她还当自己是北靖王王妃呢,看见小方特别亲热,拉住他的手嘘寒问暖,生活学习工作从头到脚几乎被她都关照便了,如果不是召开中层干部会议,她还不知会“纠缠“多久。小方是个孤儿,除了陆薇,还从来没被人如此体贴过,觉得很不习惯,可是刘雪花的那种亲热偏偏又是无法拒绝的,因为小方看得出来,虽然她有点过分也有点神经质,但那确实是完完全全的一份真挚的母亲之爱之关切。就像一汪清泉水,不论你是用泥碗喝还是金碗喝,都不会影响水的质量。可是,为什么呢?她没有自己的儿女吗?小方纳闷。
算了不想了,现在该想的还想不过来呢。
他把茶杯放在桌上,向杨小道了声谢,“对了,小玉,你怎么不去开会?”
杨小玉耸了耸肩,“诸如此类的会议我概不参加,公司的兴衰与我无关,我关心的只有一件,那就是老板的安危。”
小方闻言心里一动,敢情她并不知道龙琪将公司60%的股分留给她,否则她就不会说这种话了。他笑了笑,“好,我出去一下。”
“等等。”乔烟眉叫住他,“你是不是要去找那个女人问个究竟?”
小方点头,觉得庄美容有句话说得很对,这个乔烟眉就是有点过于聪明了。
“你不能去,你去不合适。”乔烟眉说。
“理由?”
“我比你合适。”
小方笑了,这丫头真不自量力,他说:“我是警察!”
“正因为你是警察,所以你不能去。现在是非常时刻,而那个女人是块滚刀肉,若想让她说出点什么,非得用点特别的办法,你是警察,你不太方便,否则对方会控告你滥用私刑。你会很被动。我就不一样了,我是一个普通人,而且还是一个女人,两个女人狭路相逢大吵大闹甚至大打出手,也好像不是一件什么特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