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乔烟眉过于执著,龙琪则是太能干,她俩总有放不下的东西,而杨小玉,则应了那一句话──没什么大不了的!
(六)
上官文华5分钟就赶到了龙琪大酒店,见到小方迎出来,惊喜莫名,“你终于现身啦,我以为你失踪了。我有不少事要告诉你呢。”
“别的以后再谈,叫你来有件重要的事。”小方直接把上官带到中餐厅的那个包厢。乔烟眉离开前,曾找到领班说不要让任何人靠近那个包厢,也许是今天出事太多,乔烟眉如此一说,领班就诚惶诚恐地答应了。加上别的部门的影响,今天中餐厅的生意也不好,因而这边的现场给保护得很原始。
小方让上官带人进去后,自己来到餐厅,他需要清静一下,从早晨开始他的大脑就非常混乱,一直到现在。
早晨,早晨他从远古的大唐回来,然后就遇上了一大堆的事,简直可以说是目不暇接。他需要消化吸收,需去粗取精。
但他刚坐下,一个侍应生就拿着个菜谱走过来,“先生,需要用点什么?”
小方这才想起他还没吃中饭呢,接过菜谱看了看,最便宜的一盘凉拌黄瓜也得30块钱,这哪是饭店,纯粹是屠宰场。正在气愤中犹豫着,侍应生说:“先生尽管要,您的账已经有人付了。”
噢?难道,是龙琪?正猜测着,刘雪花来了,她笑眯眯地坐在小方身边,“方队长,又见面了,说起来咱们真是有缘呢,作了一回母子,前天晚上我没大看清楚你,现在一看,真是个好,漂亮展面大方,你妈真是个有福的人,有你这样的好孩子。又能干又实在,真是荣耀,如今连我也沾上光了,啧啧!对了,光顾说了,你想吃什么,尽管点,我请客,只要你喜欢,我今天全包了,也不光今天,以后只要饿了渴了累了,都可以来找我。千万别跟我客气,千万别跟我见外。”
刘雪花一开口就像倒了核桃车子,叽哩呱啦就是一大堆,而她的那份母性的爱意也随之一泻而出,小方仿佛一下子从深秋跨入盛夏,那股火热浓情,令他受之有愧却之不恭。他想了想,说:“我,这个……”
“别不好意思,咱们娘俩儿又不是外人,想吃什么只管说。”刘雪花眉梢眼角俱是实实在在的欢喜,她笑道,“我明白了,你是警察是吃官饭的,要讲身份的嘛,算了这样吧,我给你安排,两荤两素再来三个汤,我这里的汤可是最好的,像你们这种职业可得多喝点汤补补,多危险,多费脑子,听说你是神探呢,更得补补,”刘雪花在纸笺上划拉了几下给了侍应生,又接着说,“瞧,多俊的小伙子,多能耐,人家你妈怎么生出来的,对,你家是哪的?”
“河南的。”
“好地方呀,武松就是那儿的,出英雄哪,怪不得你是警界英雄,好呀!”刘雪花一叠连声地称赞。
小方暗暗摇头,武松什么时候成了河南人了,要说那儿出英雄,武大郎还是武松他哥呢。
刘雪花不管这些,“你也是外地人啊,一个人在这儿平日怪寂寞的吧?没事,现在好了,你要星期天没事,就来我这儿,我给熬汤喝,保你喝了不想家。对,忘了问你父母了,你父母是干啥的?都挺好吧?能生出你这样的儿子,一定错不了。”
“我父母早就过世了。”
“噢?那,那对不起。”刘雪花一脸的不落忍,“怪可怜的。”
不知为什么,对方的表情倒勾起了小方倾诉的欲望,他说:“我2岁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我就跟了我舅舅,舅舅人挺好,舅妈也……挺好,可是那会儿人穷,又是在乡下小地方,所以……”
“你别说了,我知道,小小的一个小不点儿,没爹没妈又没钱,寄养在人家家里,那能好过啊,还加上穷,这一个穷字就把人给逼狠了,穷人心硬呀。唉,我干吗不早几年认识你呢,得了,说这些都没用。对,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刘雪花那份关心就像是迷魂咒,小方看着她慈祥的眼神中邪似地乖乖开了金口,“是,记得那年我6岁,第二年就该上学了,舅妈说没钱,舅舅就为我想了个法子,卖麦芽糖。那会的小孩也没什么零食可吃,最好的东西就是麦芽糖,一个冬天一个正月,我就是走村串乡卖麦芽糖,一根麦芽糖批发1分5厘,我卖2分钱,一根就赚5厘钱,到正月底,我都能赚个七八块。”小方对这段往事倒是记得清楚,“赚钱我高兴,可是很辛苦,冬天特别冷,我的衣服都是表哥他们穿得剩下来的,又短又小,鞋裂着口子,有时会遇上恶狗,追着我咬,我碰得头破血流,有时会遇上无赖,拿了我的麦芽糖不给钱,还打我,有次我被扔到一条臭水沟里,一天一夜,北风夹着雪花呜呜地狂叫着,多亏了那头大母猪,它也是不小心失足掉下去的,我抱着它,它靠着我,我们一人一猪互相鼓励着,那天正好又是腊月二十三,过小年,远远近近的村落里鞭炮声此起彼伏,连绵不断……我贴身的棉袄里还有最后的一根麦芽糖,我和那头猪,我俩它一口,我一口,渡过了那个寒冷的小年。后来,还是丢猪的那个人家把我救了……”
“不要说了孩子,不要说了。”刘雪花听得已经泪流满面,她抓住小方的手,“妈都知道了,以后你就有妈了,我再也不会让你吃苦,谁要敢欺负你,我就跟他拚命。”
小方听得这样,方觉得戏有点过了,她居然自称是他的“妈”,他急忙抽出手,刘雪花也意识到自己有点过了,“对不起我忘了,我情不自禁了。”
“没什么。”小方这时有点懊恼自己怎么那么多话,这些事他从来也没跟人说过,包括陆薇,今天我这是怎么了?这位刘经理说她自己情不自禁,难道我也是“情不自禁”?如果是,那这应该算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是跟龙琪。
可是也奇怪,他一看到刘雪花,就觉得格外放松。
说话间,菜上齐了,小方一看,竟是自己平常最爱吃的菜,他突然一下又迷糊了──这难道真的是上天的安排?
“来,别愣着,吃啊。”刘雪花赶快张罗着为小方布置杯碟碗筷。
“你不用忙乎了,我来吧。”小方实在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不用客气。”刘雪花将一碗汤放到小方手边,“尝尝。对了,我问你个事。”
“问吧。”
“你恨不恨你舅妈?”
小方摇头,“不恨,从来也没恨过,其实我的心里,一直对她和舅舅充满感激,如果不是他们,我也许早就不在了。”
“真是个好孩子,那你后来……”
“后来我大病了一场,舅舅是个菜农,常给少林寺送菜,就求那儿一个懂医的和尚给我看病,舅舅他没钱找别的医生。那位师傅看我体质太弱,就准我入寺作了俗家弟子,学点粗浅的功夫强身健体。那阵子也很辛苦,每天早上早早地起来了。”
“算了算了,过去的事就不提了。”刘雪花说,“咱们说点高兴的,你有没有女朋友?”
“这……”这个问题让小方难以回答,他有陆薇,可陆薇在他心里已经淡化,他有龙琪,可龙琪尚未浮出水面。是已,他很难回答。
杨小玉一进餐厅,就看到小方已经吃上了,旁边居然还有饶舌的刘雪花相陪。不由笑了,别说,这位漂亮刑警的确是魅力无限,老少通吃。她走过去拍拍他的肩,“滋味如何?”
正在被刘雪花的问题困住的小方一抬头便看到了龙琪,脸不由地红了──正想她她就来了。龙琪看到他那又黑又亮又大的眼睛盯着自己,一张俊脸也不由憋得通红。
扈平见状不满地低哼了一声,乔烟眉暗暗好笑──该来的总是要来,谁也躲不过,谁也挡不住,这个不开窍的傻东西终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杨小玉一看自然也是心神领会,悄悄凑在乔烟眉耳边:“药引子来了。”
乔烟眉扑哧一下乐出声儿来,扈平更是不高兴。
杨小玉又凑到小方耳边,“看来,你是该好好学一学降龙十八掌了。”
小方的脸更红了,一桌之上,气氛微妙。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有刘雪花懵懂,但她也毕竟是过来人,仅用了几秒就恍然大悟,心里不由一喜──亲上加亲呐!龙琪是她老板,小方是她“儿子”,你说,咱老刘是不是赚大了?她兴味盎然地赶快招呼几个人坐下,又叫侍应生重新上菜。
龙琪却迟疑起来,这是个五人小桌,那几个已经自动地坐到一边,给她留下一个小方身边的位子,弄得她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偏偏小方这时还站起来说:“你坐啊!”
说完这句,突然没词儿了,只管面红耳赤地傻傻地对着龙琪站着,这样一来,龙琪刚刚缓过来的脸色又转红了。杨小玉急了,这小子怎么这么笨呢!笑了笑道:“方队坐,老板,方队今天是客人,你就给他个面子坐他身边吧。”
龙琪终于名正言顺地落座了。不一会儿,刘雪花将新菜也端上来,“你们吃,我去看看那锅汤。”又在小方肩上拍了拍,“吃好啊。”
等她走远了,杨小玉笑着问:“方队,她是不是骚扰你了?”
小方说:“哪里,她不是给我当过两天妈吗?现在还在戏里没出来。还认我是她儿子呢。”
“她没恶意的。”龙琪说,“她是个可怜人,更多的时候则是个可爱的人,你要觉得可以,不妨适当地接受一些她的好意,她会感到很快乐的。”
是啊,赠人花朵自己香,何乐而不为。不过,“她怎么可怜了?她没子女吗?”小方十分不解。
“这个……”龙琪沉吟片刻,“如果有机会,你自己去问她吧,有些事也许让她亲自告诉你,会更好一些。”
她是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