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婶子屁股一歪坐在了椅子上,伸手就拍起了桌子:“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我问你,你的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新妇饭竟不叫我们一家,我们那几个小的就算了,我们两个老的还算是你们的长辈吧,你也不理?你还自说自己是读书人呢!读书人就是这样的?”
这到底是什么跟什么啊?韩君梅头疼得不行,心说她也说了自己是新妇,叫不叫谁上课是自己能决定的?可眼下这位显然不是讲理的主,韩君梅左右为难。
“你又来做什么?”正在韩君梅不得法时李二憨从外面回来了,那嗡嗡的声音此时在韩君梅的耳朵里竟是那么地动听。
“我是你幺婶,我怎么就不能来你这里?”幺婶还真不是一点儿地怕李二憨,见李二憨进来便站了起来,又听李二憨这么一说立即就呆不住了,看了韩君梅一眼,又觉得不甘心,挣扎着教训韩君梅:“二侄媳妇,我劝你还是不要学有的人,还是要有个眉高眼低才好!”
“不学别人学你?”看幺婶训韩君梅李二憨不干了,指着小孩子手臂粗的食指朝她威胁道:“我警告你,你以后不许来骚扰我媳妇,要再来小心我打你!”说罢还将斗大的拳头举起,很是有几分模样地朝幺婶挥了挥。
平时李二憨喜笑颜开的幺婶都怕,哪里还经得起他唬着脸恐吓,尖叫一声,抱着头就从屋里跑了出去。
“哼,算你识相!”李二憨对幺婶的表现很满意,拍了拍手,转身对韩君尽量小声地说:“那种人你不必要花精神应付,他们只要来烦你,你就说我说的不叫你跟他们靠近就好!”
这个他们,很显然包括幺达达。韩君梅想起昨日的种种,心里不由得感叹一声:“这世道果然是拳头硬的说话算数啊!”
只是韩君梅的好心情还未保持多久,婆母李凤娘便来指责她了。
凤娘进得门来,先遣了旁人,语气极其委婉地与韩君梅先客套了一番,然后才笑着说:“二媳妇今天早上辛苦了。”
“没有辛苦,这是我该做的。”韩君梅还以为李凤娘要夸自己呢,连忙谦虚。
“嗯。”当了婆母多年,李凤娘还是很有架式的,她先给予媳妇肯定,“从今天早上的饭食来看,二媳妇是用了心的。”然后再给予否定:“只是,二媳妇,我说一句话你别介意。”
“您说?”韩君梅心里立即打起了警钟。
看着韩君梅态度尚好,李凤娘忍不住又点了点头,又才说:“你的东西做得很好,很精致,只是不适合我们这些刨地的种田汉吃。”
韩君梅懵了,愣愣地看着李凤娘。李凤娘给她解释:“咱们种地的,要的是一把子力气,你的那些东西精致归精致,就是不管饱。而且都是些海鲜干贝,不是我们这样的庄户人家吃得起的。我知道你出身高,从小锦衣玉食,但到底是嫁到咱们家,以后还得慢慢地适应。”
虽然李凤娘的话语很委婉,用词也很小心,尽可能地不让她感觉到难过,但是,她还是难过了,她只不过是想让“新妇饭”显得特别一点,难道也错了?
韩君梅想不通,但毕竟不是真心要与他们融入,所以也懒得去想,只含糊地顺着李凤娘的话应着。
李凤娘将韩君梅的反应看在眼里,只当她是当惯了富贵人猛地落在自家穷窝里吓坏了,也不多予指责,只是安慰了两句便离开了。
第13章 第 13 章
过了一会儿,二憨娘又来找韩君梅,说鉴于幺婶的为人,他们还是在西墙根处搭一厨房为好,让韩君梅将手上的人拆几个给她使唤。
那些人闲着也是闲着,韩君梅自然是不在意让他们多干些活,再者,厨房搭好了自己也方便一些,她何乐而为?
人很快到位,大家伙儿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幺婶一看心道坏了,她还想趁韩君梅用厨房不便时捞点好处呢,他们新厨房修好了她的好处哪里去找。立即跳了出来,阻止:“不许修到这里!这个院子的风水是早就算好的,你们在这里修了厨房,破了这院子的风水,谁担待?”
“他幺婶,你别不讲道理好不好?”二憨娘看分了家幺婶还插手自家的事很是不高兴,毫不客气道:“我在我家地方修厨房,管你什么事?”
“这个院子建的时候是按一家建的,风水也是这一整院子的,你在这院子里动土,就是破了我家的风水运气,怎么不管我的事?”幺婶说得振振有词。
二憨娘被堵了个哑口无言,颤着指将幺婶指了好久也只是强行憋了一句:“我管你那么多,你不要我动我偏要动!”说罢就堵气喊着人开工。
幺婶这下急了,跑过来一把抢过二憨娘手中的家伙什,使劲地往地上一砸,叉腰骂道:“李凤娘,你别给脸不要脸!老娘好好地跟你说,你不听,你非得让老娘跟你吵是吧?”
“你分明是蛮不讲理,你还说我,你说,你说,我倒要听听你说出什么花来!”二憨娘一时急了,也露了村妇的本性,耍起泼来。
韩君梅此时正在屋里看书,听见骂声不由得揉了揉额头,心道这家人怎么一刻也不肯消停呢?想了想终是放下书本,走了出来,只见自己另两位妯娌已经围了上去,她无力地叹了一口气,也掠着裙脚下了台阶。
“娘,幺婶,有什么话好好说嘛!吵起来多不好听,凭得让人笑话!”韩君梅好声气地劝解着,又与崔娘使眼色,让她把二憨娘拦住。
也不知道幺婶脑子是怎么长的,她竟在韩君梅的话里听出是在维护自己的意思来,一时硬了腰杆,跳得更高了:“听听,听听,你的媳妇子都知道叫人笑话,你简直白活几十岁了!”说着转身一把扯过韩君梅,看着韩君梅头上的金凤直笑,嘴里亲热热地对韩君梅说:“我二侄媳妇来评评这个理,天底下有这样的人吗?都是一家人何必做得那么绝,好好的风水留着,旺的又不我这一家,你们不是也得益吗?我劝你娘让她不要让人在这里修厨房,免得坏了风水,你娘不听便还罢了,还说我多管闲事。二侄媳妇,你是读书人,你说说天底下有没有这样的理?”
韩君梅被她一声一句二侄媳妇叫得头疼,忙后退了两步,却抽不出手来,只得敷衍道:“幺婶说得也在理,只是该好好说,不要吵闹才好。”
“二侄媳妇果然明理!”幺婶笑眯眯地拍了拍韩君梅的手,转头又瞪起了眼,朝二憨娘吼:“你听听,你听听,人家年轻人都知道有话要好好说,多明理,你羞臊不羞臊?”
二憨娘羞臊得不行,倒不是因为幺婶说自己不如韩君梅明理,而是觉得自家的媳妇竟偏拐向着外人,实在是让她气得不行。
头天晚上,李老两口与二憨爹娘商量,二憨两个虽然在外面拜了堂,已经是夫妻了,但到底是新婚夫妇刚进门,家里头还是应该与二人摆几桌酒,见见乡邻亲友才对。所以,今天吃了新妇饭后,几人便分头行动,二憨娘在家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其余人等出门请客。
哪晓得他们出去没多久家里又闹了起来,众人得了消停忙不迭的往家里赶,刚到门口便与一样从外面赶回来的李老太爷和李老太婆碰在一起,正巧听见幺婶说韩君梅说得有理,一时不察,心道新媳妇都觉得是自己婆母错了,那一定是二憨娘错了,齐齐地数落起二憨娘。
二憨娘好不委屈,一边哭一边嚷道:“好好好,就我没理,就我多余,以后这个家我不管了,这个厨房修不修随你们!”
说罢,转身便上了正房,进了自己的屋哭去了,这倒真让回来的人觉得理亏的是她。
二憨娘哭着回了屋,幺婶得意极了,一副当家人的作派指着拿着家什的陆岱、周山和陈家兄弟:“快快,把东西收起来,再把刨了的土还回去。”
众人齐齐地看着韩君梅,韩君梅叹了一口气:“干吧!”
得了韩君梅的首肯,大伙儿又才将动过的地方还愿。幺婶看了很满意,伸手挽住韩君梅的胳膊,笑着说:“这个屋里,也就只有二侄媳妇最合我心。”
“幺婶事忙,君梅就不送了。”韩君梅对幺婶的厚脸皮真的是无语了,心道惹不得躲得起。
哪晓得韩君梅躲也是躲不起的,这不她一进门幺婶就缠了上来。
韩君梅真的是无语了,连行礼的念头都没,直接问幺婶的来意:“幺婶有事?”
“有点儿事!”幺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变了脸色,又以一副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向下位者施舍一般的语气与韩君梅说:“你的人不是没地方住吗?幺婶把东厢腾出来给你可好?”
“难道今天的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韩君梅望了望天,相信了自己的眼睛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相信了自己的耳朵,又觉得自己的眼睛不可靠。
“至于租金嘛,我跟你幺达达商量过了,看你背井离乡地可怜,少算你点,一间屋一月你只给一两银子就得了!”幺婶说得脸不红气不喘,还真当自己是来布施的。
这下韩君梅明白了,敢情这位是惦记着自己腰包里的银子呢!一间房一月一两,三间房一月就是三两,好大的口气!打得好响的如意算盘!她韩君梅又不是傻子,要让这位如意了才怪!
韩君梅眼珠子一转,立时有了计较,心道:“让你打我的主意,我非得让你赔了夫人又折兵不可!”
这般想着,韩君梅的脸上就露了表情,说:“得了,幺婶,昨日娘提了那个头,就惹得好好的一个家扳成两半,我今日要再住进去,还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呢!”
“看你怎么说的!幺婶是那样的人?”幺婶求财心切,一时情急,将自己的大腿拍得啪啪作响,指天戳地嚷了起来:“天哪!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天地良心,这分家的事哪里我提出来的嘛?”
“那幺婶的意思是谁提出来的?”韩君梅看了幺婶一眼,见她两眼放光,方觉得自己这话问得多余,吁了口气,又说:“这句话我多余问,你就当没听见。”
幺婶嘿嘿一笑,一阵挤眼弄眉毛,神秘兮兮地说:“二侄媳妇,幺婶我看你是个好女子,我才跟你说。有些人嘴上说得好,其中心里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