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用奇针刺穴的方法替少原君疗伤,只需数次用针便能改善他现在内力异样的情况,但需一间静室,一日时间,按照我所列出的方子准备药汤,在我螫针期间,亦不能有任何人进入打扰。”
如光使去后片刻,便有两名紫衣小僮出来传话,安排诸般事宜,白姝儿以大自在如意法易容,随心所欲,天衣无缝,一时间根本无人发现真正的“百仙圣手”早已被自在堂主巧妙取代。两名小僮奉宣王之命,将白姝儿引至三楼一处宽敞华丽的房间。室内生了数盆沉香银炭,四下温暖如春,水晶帘内雾气氤氲,却是一间碧石浴池,里面早已备好热水药汤,针石用具一应俱全。另有两名紫衣童子正在仔细筛选草药,一一撒入池中,待一切检查无误后,四人先后关门退出。
白姝儿拂帘而入,踏上石台,确定四下无人,伸手拨动池中浮沉的药草,触水时纤指轻轻一转,一片淡红色的药粉在池底散开,瞬间溶入药汤,无影无踪。
她看着一池碧水渐渐恢复平静,面露微笑,站起身来。
“神医准备好了吗?”忽然间,身后传来冷峻动听的声音。
白姝儿一惊回头,只见皇非双手抱胸靠在门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这边。他此时身披一件白色丝袍,衣发之上隐约尚有水汽,显然是刚刚沐浴过后。门外阳光自他身后穿帘而入,衬得其人英姿潇洒,别具风流,但背光之处的笑容兴味十足,予人高神莫测的感觉。
白姝儿心头暗凛,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来此处,自己竟然丝毫都未察觉。从一开始到现在,这个男人总在温柔笑语中让人感觉莫名的危险,他是那种可以令任何女人着迷的男人,却没有一个女人能够真正控制他的心。无情胜似多情,这样的男人对于白姝儿来说是可怕的,更何况她几次三番与他为敌,也几次差点死在他手中,所以她无论如何一定要毁了他,而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白姝儿低下头,将手收回袖中。皇非移步上前,轻嗅一室药香,挑唇笑道:“美人香汤,思之神往,请问神医,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呢?”
白姝儿用属于蝶千衣那般柔和冷淡的声音道:“所有东西都已备齐,请君上先行浸泡药浴。池中药物有催行气血的功效,或许会稍觉不适,君上顺其自然便好。”
皇非点头,随手挑起她面前一枚纤巧锋利的金针,轻轻把玩在指尖,说道:“如此漂亮的利器,极致的医术可以救人,也一样可以杀人。”
白姝儿与他目光一触,随即垂眸说道:“君上放心,千衣手中针药从来只会救人,不会杀人。”
“是吗?”皇非侧头看她,“那蝶千衣便是真正的善人,可惜这种人往往不得善终。”说着他突然扬手,那金针倏地射向一旁檀木屏风,径直没尾而入。
白姝儿心头一凛,眼梢悄然掠过轻微的锐光。
满室水雾缭绕,药香浮沉,待皇非浸过药浴,重新更衣而出。白姝儿目视旁边云珠灯漏,时间已过了半个时辰。虽然之前蝶千衣已然断定皇非身体出了异样,但方才他随手显露的一手武功仍旧令人心存戒备。白姝儿低头拿取金针,被他目光无意一扫,不知为何竟觉不安,可刺杀他的机会极为难得,错过此次,下次恐怕便难上加难,何况她刚刚在水中施入“魅吟散”,只要触上肌肤便会浸入经脉封锁人的内力,无论皇非之前是否真的受伤,浸浴之后都必然丧失武功,而且在书中其他药物的作用下,暂时不会感觉丝毫异样。
白姝儿察言观色,见皇非果然并无警惕,万不肯坐失良机,跪至席前道:“君上浸过药浴,不妨小睡片刻,此间我会以阴阳八针分别刺激君上十二经脉交会处各个要穴,催发药物引导真气运行,以归本途。”
皇非淡淡应了一声,在云榻之上拂袖落座,帘内水雾未散,衬得他眼底似是有些迷离的光影,神情倦淡,更添风流颜色,“神医要从何处开始?”
他倚榻相询,星眸半阖。白姝儿伸手取出金针,“现在正值时辰,当先取离宫列缺穴,依次而至公孙、内关、临泣、外关、申脉、后溪、照海,而后便是百会、大椎、中枢、命门、印堂、膻中、神阙、气海。此时依时行针,所以不会太快,君上只要意守丹田便可,无论发生什么情况,切莫自行运气调息,否则针入血脉,必死无救。”
皇非点了点头,闭上眼睛,不再多言。
白姝儿曾向蝶千衣询问过大概地用针手法,不虞出现纰漏,当下取针落针,依穴而行。八针过后,她抬眼觑视皇非神色,只见他眉目平静似已入睡。四周帘光摇曳,掠过男子如玉俊面,白姝儿眼中却隐约闪过一丝无声的杀机,两枚金针落入袖底,跟着纤指一翻,悄悄对准了皇非地膻中要穴。
劲气轻吐,一道细微的金光,倏地向着皇非胸口刺下。
本来针石刺穴可以疏通经络,调和阴阳,等闲不会危及性命,但白姝儿手底这枚金针中暗含了三股冰寒阴毒的劲气,倘若沿此要穴破入体内,即便身负绝世武功也将如同废人一般,绝无幸免。眼见金光就要刺破肌肤,就在这时,皇非突然睁开眼睛。
“神医是要救人,还是杀人?”
一丝清冷的笑意自那深黑的眸心倏然掠过,破空而去的金针在几不可能的瞬间被人抬手夹住。白姝儿玉容色变,拂手一掌击出,同时身子柔若丝云一般向帘内急速飘去,应变之速,姿势之美,顿时显示出自在堂主非同一般的武功造诣。
然而,她退势虽快,一道金光却比她更快。皇非反手拂袖,金针应手而出。帘光惊散,白姝儿闷哼一声,半空中娇软的身躯如遭雷殛,更被一股霸道的真气卷回,向后跌落他怀中。
清秀的面容若水般生出变化,刹那间,现出一张截然不同的娇媚容颜。
药香轻雾里,皇非面带轻笑,俯下身来,看着手底美艳动人的女子,悠然说道:“好久不见,姝儿。”
白姝儿被他一掌破去护体真气,受伤不轻,目中惊惧的神色一闪而过,但随即又恢复三分镇定,娇软无力地靠在他肩上,微微喘息道:“君上……姝儿当真永远不是君上的对手,这一次,可是心服口服了。”
皇非俊眸掠过淡淡精芒,伸手替她拂开脸旁的乱发,笑道:“容貌、心机、手段、胆色,应有尽有,无疑不缺,姝儿你可真是越来越大胆,也越来越让本君欣赏了。”
他修长的手指自女子娇媚脸颊慢慢滑下,最终停留在她滑腻幽香的脖颈处。倘若指下真力微吐,便能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断送佳人性命。白姝儿感觉到他掌下强势的力量,方知他非但没有武功受制,反而更胜往昔,自己即便没有受伤也绝非他的对手,心念电转,越发显得楚楚可怜,“姝儿再怎样,还不是没有君上厉害,每一次人家都是君上的手下败将。君上下手好狠,一点儿怜香惜玉之心都没有。”
皇非蓦地轻笑出声,“怜香惜玉本君向来不吝为之,所以方才取针时便已提醒过你,只可惜你却不听话,偏要弄些小手段出来。”
白姝儿美目轻闪,柔声嗔道:“究竟君上是怎么识破姝儿的,难道姝儿装扮得一点儿都不像吗?”
皇非轻挑唇角,冰冷的目光却径直看入她眼中,“你的大自在如意法可谓出神入化,却别忘了本君对你有多么熟悉。更何况,瑄离比你聪明得多,聪明的人一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白姝儿被他看得心头一冷,玉容之上笑意收敛,“他出卖我。”
皇非道:“他不过知道你的计划绝不可能成功,想让本君饶你一命而已。说起来,本君还真有些舍不得杀你。”
白姝儿眸光一垂,复又扬起,轻衣之下雪肤凝脂,露出勾魂的妩媚,“那么君上是肯饶过姝儿了?”
皇非松开手,向后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榻上,将她上下打量,水雾之下,谁也看不清他脸上究竟是何等神情。此时天色已暗,夕阳自舷窗斜照碧池,光影浮沉,渐渐浓暗。白姝儿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从皇非手中逃脱,心思流转,乖巧地伏在他身侧,一动不动,像一只驯服的猫儿,收起了锋利的爪子,娇媚迷人。
“告诉姬沧,本君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全然恢复,所以暂时不宜随军作战,这一次进攻息川最好留在大营休息,顺便可以调动十九部大军随时支援。”
男子优雅的话语伴着温柔的呼吸传入耳中,却不知为何让人心生寒意。白姝儿何等聪明人物,闻声知意,抬头道:“百仙圣手蝶千衣的建议,宣王想必绝无怀疑,君上放心,姝儿知道该怎么做。”
皇非伸手挑起她精致的下巴,迫得她正视自己,“本君是个念旧的人,也从来爱惜美人,但千万不要再耍什么花样,否则你会是第一个死在本君手中的女人。”
息川城,一只赤色的信鸟冲破乌云飞向项章军营,再次传递出退兵的王旨。由靳无余、叔孙亦率领的三万王师与赤焰军甫一交战,放弃项章,退兵百里。
穆王派出金媒彦翎刺探宣国军情,彦翎南渡汐水,摸清赤焰军情况,隔日后带回九公主交予穆王的密信。赤焰军挥师南下,步步逼近,与王师仅仅一江之隔的穆国白虎军却始终按兵不动,未发一兵一卒。
汐水宣军大营由少原君亲自坐镇,调动一应军需粮草。宣国外十九部二十万大军十日内全军会师,百里连营,封锁两江要道,自此王域千里领土,几乎所有重镇皆落入敌手,除息川城外,再无任何依恃。
东帝七年壬辰月末,赤焰军攻破项章。
项章城破当日,宣王姬沧亲点重兵,率五万精骑星夜追击,于东歧长陵截杀王师。双方一夜三度交战,王师接连损兵,大将楼樊亦惨白于逐日剑下,险些性命不保。
次日,帝都上将古秋同率两万兵马驰援王师主力。
赤焰军诱敌入围,兵锁朔天谷,宣王单枪匹马出战王师三将,重伤靳无余,斩杀古秋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