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妩许久不语,阿影看着觉得无聊,把玩了会儿手中飞刀,忍不住说:“父王说了,如果能把你带回去这场仗就赢了一半,明天你乖,我自然会对你好些,若你老想着逃,那我就打断你的手脚,把你绑回去。”
阿妩听后翻了个白眼。“知道了。”此话一落,绑手的麻蝇正好被割断。她打了个哈欠,假装说困,随后躺倒在地掩饰。没想阿影扔了件狐皮裘过来,怕她会冷。阿妩心想,如果不是脑子浸了迷汤,阿影还算个好娃子。
这让她又想起了麟儿,麟儿应该满十二了,她都不知道他长得什么样、喜欢什么,若是相见,他一定不认得她。念到此处,阿妩鼻子发酸,也莫名地可怜起这个与麟儿差不大的少年郎。
迷迷糊糊地睡了小夜,次日天蒙蒙亮,阿妩就被踢醒了。她起身时没看到阿影,叫醒她的是个黑衣死士,他的腰上正好系了把短刀,手一伸就能够着。
说时迟,那时快。阿妩挣脱了捆手绳,夺了那人短刀,利落地割开他喉。黑衣死士来不及叫嚷就倒地不起,趁此,阿妩飞快地逃了,她记得来时的路,军营就在北边,只要沿溪往上就能到。她没命地往前跑,回头时阿影已经追来,他身轻如燕,疾风似地穿梭于林溪之间。
“停下,再不停下,我打断你手脚。”
阿影在后叫嚣,阿妩充耳不闻,足尖轻点溪石一跃而过。
此时,玉暄已经率一支小队寻来,他在溪边找到阿妩的匕首,往下一些又找到几缕皮毛,像是从衣上扯下的。找到这些踪迹,玉暄心里有了底,赶忙加快脚步往下游而去。
两边都追得紧。跑着跑着阿妩用尽了力气,突然前面是断崖,就像被削掉一半似的,她爬不上去,只好另寻他路,拐了个弯往平地跑去。
前方有片大草甸子,几头牦牛正悠哉地啃草。阿妩跑来,惊飞一群栖鸟。阿影率几名黑衣死士追上,把正在吃草的牦牛也吓跑了。原本一片平静之处,瞬间鸟飞兽绝。
慢慢地,阿妩停了步,两手扶腰直喘气,看起来像跑不动了。她转过身朝阿影叫道:“别过来。你放我条生路,我也放你条生路。”
阿影驻足,抬手做了个手势,随其身后的黑衣死士立马停步。他怔怔地望了她一会儿,突然厉了神色,就像是被人耍弄之后变得恼羞成怒。
“我要折断你的手脚,带你去见父王。”
话落,他伸手一指,后身黑衣死士持刀冲向阿妩。阿妩极为小心地往后退去,犹如落在笼中的兽无处可逃。
一个弱女子入不了死士们的眼,抓住她简单得瓮中捉鳖,他们疾步而去,正欲折断其手脚,没料其中一人忽然惊呼,紧接着他就往下沉去,之后几人刹住脚步却没能来得及,同他一样落入了圈套。
满目青葱之下,竟然暗藏泥沼,这些会吃人的坑吞噬起猎物,很快就把他们拉下去,而阿妩竟好端端地站在那儿,就如这些浮在泥沼上的绿藻。
阿影暴怒,似兽一般抓起头仰天长嚎,他抓起一人把他扔进沼泽,然后足尖点踩其背,跃身冲向阿妩。阿妩见之变了脸色,果然是周王教出来的性子,她往后退,直至泥沼中央,阿影轻功了得,点水而过,眼看就要抓她个正着。
千钧一发之际,玉暄率兵赶到,他先是看见惊飞之鸟,后听到人声,凭依这些找到此处。黑衣死士回头,立马抽出利刃朝玉暄袭去,忽然几支利箭掠空而过,将他们射成了刺猬。二十余人还剩一半,同伴倒下,死士毫不畏惧,持刀朝玉暄逼近。
这时,阿影已经快到阿妩跟前,阿妩脚下无依托,也不知是何种招术,竟然能像站在平地上那般稳当。阿影不由诧异,阿妩像是看出他的想法,眼珠子一转,忽然媚笑起来。
“这可是你父王教我的,他教我习舞,教我飞天,只为能讨人喜欢。父王是不是也这样待你,让你为他拼命,他才会给你口饭吃?哦,对了,父王会不会把你叫去侍寝,让你替他……”
“住口!!”阿影突然大叫,面色如同死灰,脸僵如木。“父王待我们好,不许你说他!!”
“怎么个好法?是不是你不听话,他就会杀个人给你瞧?告诉你若有下次,下场就是如此。亦或者,他打断你手脚,再重新接上,好让你记得犯得错?疼不疼?是不是很想有人帮你,是不是很想娘亲?”
“住口!!住口!!”阿影暴怒,抽出飞刀袭向阿妩。阿妩顺势往后一退,叫他扑了个空。阿影手撑沼上绿萍,借力反弹,随后横刀挥去。就在他袭上阿妩面门刹那,一支铁箭直射而来。阿影反身躲开,用力不稳,一下子跌入泥沼。
很快,他半身就陷入泥潭,可他不死心仍挣扎着,极力伸手想要抓住阿妩,以此完成自己的任务。越动陷得越快,不一会儿功夫,泥水已经没及前胸。
阿妩就在旁边看着,似乎在想该不该救他。忽闻一阵脚步声,玉暄他们已经灭光死士朝这边走来,她连忙大声道:“停下,小心这里有沼潭。”
话音刚落,玉暄连忙止住脚步,随即焦急回道:“阿姐,快些过来。”
阿妩未答,她低头看着这少年郎凝神思忖,阿影也看着她,眼中尽是恨意,可是随着身子下陷,他再也动弹不得,皱起眉露出了可怜相。
阿妩动了恻隐之心,她想起了麟儿,想起了她儿时,像这样的年纪本该与家团聚,如今却是落得这般下场。她正欲伸手,然而稍弯了腰身,她又把手收回,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记得你叫影。”
话落,阿妩走了,把这少年扔在吃人的泥潭里。
玉暄见她平安无事,大喜过望,不过刚才那幕他看得清楚,不由问她:“那个人是谁?”
阿妩低声回道:“他是周王的养子,叫影。”
玉暄听后点了点头,又往那处多看几眼。阿影犹如笼中之鸟,不甘地扑腾起翅膀,没想又令自己陷得深,泥埋到了脖处。
“我们走吧,大军还等着。”
阿妩有气无力地拉上玉暄的手叫他快走,似乎不想看这样场面。玉暄抬手收兵,可在转身刹那,他搭箭上弦,瞄准了陷在泥中的影。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他喃喃自语,音落,箭出,毫无偏差地射中了阿影。泥中的人不动了,他这才放心离去。
***
天地归静,飞鸟小兽又跑来了,地上的血腥引来狼群争食。牦牛哞哞声,是阿影最后听到的声音,他半睁着眼,拼了仅有的一丝力气抬起头。蓝天白云,一切静好,突然他很想回去,想要向父王赔罪。但是……死了也好,死了就觉不了痛。想着,他欣慰,安心地闭上眼。
忽然,一阵轻而悦耳的铃铛声飘了过来,阿影睁眼,朦胧之中看到一头雪白牦牛,出奇大的黑角上系有五彩绳,背上似乎还坐了个人。
是神?阿影心想,可是神怎么会要满手血腥的人?他又朝那边看去,努力地睁大眼,的确,牛背上坐了个仙似的人儿,他的眼同他一样,是蓝色的。
☆、第99章 我是看到完结曙光的第99章
玉暄他们已经走了半日,不知事态如何。潘逸心如火燎,而面上不敢做得太过。军中有人窃窃私语,说行军怎能带女子,还未交战就出祸事,未免太不吉利。
王将军自不敢多言,毕竟丢的人是荣君的宠妃,弄不好是丢脑袋的事,更何况那些周国兵不知不觉就能把人掳走,这功夫可见一斑,前途多坎坷已能预料。
过了晌午,还没见人回来,潘逸有些坐不住了,他出帐走到王将军面前深鞠一礼,道:“过去半日无音讯,将军是否要派支队伍去找?”
王将军凝神思忖,抬手拈起美髯,似有些摇摆。当初接荣君旨意,是要将达喀以及丹兰兵马折损,以防其势壮大。若无援军折去丹兰玉氏未尝不可,但如今妩妃深陷其中,这事就为难了。
王将军拖延,不肯表态,潘逸欲再言,忽然前方就起了一阵燥动,丹兰玉氏回来了!
潘逸瞬间舒了眉头,王将军也大松口气,正当他想过去慰安,一人骑马而来。
“两将军,妩夫人有请。”
王将军听后略微诧异,没多想便回上一礼,道:“有劳,在下立马前去。”
话落,他与潘逸面面相觑,接着就去了丹兰玉氏驻扎之地。
此次行军,异族与荣国兵马各占五成。虽说结盟,但是时有摩擦,荣军看不起异族粗鄙,异族则觉得他们娘气。不过潘逸现身于达喀营队之中,众兵皆肃然起敬,惧于玉罗刹之威名。
十年间,潘逸曾以五百轻骑灭周国六千精兵,几次抵敌守城之战,他不眠不休,身先士卒,可以说荣国江山是他保住的,也可以说周国是他打下的。
见潘逸受众人敬仰,王将军心里不舒坦,他一入帐,玉暄极为恭敬,捧他上天,他这才觉得脸面有光,身板也硬了起来。
在外候了片刻,玉暄请潘逸二人入内帐。进去时,潘逸忐忑,心想过了一夜,小鱼可有受苦?抓她那些个又是何人?然而见了面,焦色便烟消云散。
小鱼正端坐交椅上,发髻工整,脸无污浊。墨染的眉,水凝的眸,唇似半埋在雪中的梅隐隐泛红。她穿得极朴素却妖娆似火,然而走近才觉这火是冷的,诡异得让人不敢亲近。
她一笑,唇角撩人得上翘,一双眸子半眯起来。行军几百里,王将军鲜于其见面,有时也是惧于荣君威望,不敢大胆驻目,然而就是这无意间的抬眸,正对上她的笑,他微愣,先是觉得此女妖娆,看得久了,心里竟然发毛,好似自己被一只兽盯着,亦或是被妖找上了。
“臣闻妩夫人受惊,不知夫人可安好?”他恭敬鞠礼,不敢造次。小鱼未出声,趁他弯腰之时,目光轻柔地移到了潘逸身上。她莞尔,褪了眸中艳色,随后吐了下小舌,示意一切安好。
潘逸轻笑,墨眸如星,璀璨生辉,还来不及回她,王将军已经立直。小鱼立马收起嬉皮模样,一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