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老人总说做个饱死鬼下辈子好投胎。
梵音海匆匆赶来找她，改去了他闲散的样貌，变回了那个干净无垢的梵音海。
一大早，天刚亮，太阳才露脸，迦南就瞧见一只鸽子从东方飞来，背对日头，挥着双翼，一刻不停，颇有将苍鹰气概装进了一个小身子的韧劲。
它是一只信鸽，落到梵音海窗前，随后就听到梵音海策马扬鞭，去了大半日，这会回来，他的衣服到处沾染土灰，绑在鞍上的包袱里还有一股极为新鲜的药草味，他去是了哪里采药的吧，迦南猜，梵音海未有下马之意，“上来，我们得赶回去，出事儿了。”迦南不解的看着他，但还是将手交给了他，翻身坐在梵音海身后，“有人中了毒，我们得回去帮忙。”
迦南点头答应，问：“是谁？”
“嫣嬅。”
迦南扭头看着仍坐在土是台阶上的小孩，又想起荒田废林，她也头次对人间有了自己的想法，不再是像从前那般仅仅听着月下仙的故事，月下仙的故事里，在你死后的第七日，天现异象，陈国借着天地无光的一个时辰攻陷齐国，一统九州，九度涅槃，你仿佛是为了陈就他的一生荣辱存在，如今，若你不死，那太平之日，又得从怎样的契机里浮现，她来错了吗，扭转乾坤所要付出的代价，她一直以为只是她而已，她将自己看重了，将天意看轻了，将你与苍生，分得太开来了，在她眼中，你们不该有分别的。
梵音海握紧迦南圈在自己腰间的手，让她坐稳，她却觉得她的稳当得踏到地上才找的到，想你一样，退去仙体，做一回凡人，体会生老病死，经历饥饿灾荒，并非是神仙的生活索然无味，是她不去历练一番，她难以顿悟，一路来，她无法对见闻感同身受，只能凭借梵音海的讲述，是故她会不懂那个去偷盗孩童的想法，这又一次应了佛祖的说法，你太‘自我’，她太‘无我’，但你们处事之法倒是极其相似，一个字‘避’，差别便在于，你将己身避开，她将其心避开，才有了轮回凡人的红泪，和未能成佛的迦南。
“梵音海，如何？”嫣嬅的病发的又急又快，陈国最好的御医也束手无策，好在陈国最好的大夫，不是那位老御医，还有柳岸和梵音海，柳岸医治不了的疑难杂症只能是落在梵音海身上，只是这一回，能救人的名医，他们二人皆轮不上，这排在他们前边不是别人，是你，凤凰，你给的解药，应了一句话‘解一时之困’，却不是长久之计，而你调皮，没将标本兼治的良方交给嫣嬅。
迦南和一众的‘闲杂人等’在院中静候，柳生将你压至嫣嬅夫人的寝宫，迦南见你时，你依旧是一袭红衣，你见她，也依然是那一身白裳，你径直朝她走过去，柳生在你身前挡了一下，你停下不走，微微一笑，“确定要挡着，疼的可不是我。”
“柳生。”宵风的声音既无奈又无力，他的车轮椅到门边就不再往前，就那么等着，也只能等着，他不等你，那等的只剩嫣嬅的尸体了。
你和迦南之间约莫空着一步的距离，你们左右的灌木落着未化的雪，棕木开白花，十分别致，你们每次相见，风景都挺独特。
你有许多可以讲的话，你见到她时心中最想说的是‘好久不见。’可这话转了一圈，出来的却是“我无需踩过你的尸体，照样能置人于死地。”你盯着迦南，她樱色的双唇生得挺美，两片花瓣似得一颤一拢，是有话讲，但在犹豫，“我不知你念的是什么经，只是想逼我就范，行不通。”这句话，你说的极轻，不想被你们以外的人听见，续着这语调，你继续道，“怕是我不想你跟，你也是要跟来的，干脆陪我好了。”
你转过身子，朝宵风靠近，在房门口又停下，看了眼梵音海，问他，“你能缓她的毒性，解得了吗？”
梵音海连日赶路，透亮的嗓子变得哑了，发出的声儿夹着疲惫，“我解得了，他们会将你放出来？”
“哎~”你大气一叹，面带忧状，往房门上靠靠，正好靠到了柳岸的身上，你也不慌，避开嗝着腰的地方，直接靠在他身上，“那可如何是好，这毒药我配时，就没打算让人解了…。”你话为说完，杀气已从四面朝你扑来，你嘴上噙着笑，不慌不忙，“除了迦南。”
“迦南？”问话的正是被你垫在身后的柳岸，他素来不介意美女傍身，举手间还往你腰上搂。
你低头盯着贴在你腰上的手，惦记着他给你疗伤那段日子，一时不慎给他吃去了不少嫩豆腐，挪挪脚后跟，放到了柳岸的脚面上，看向站在院落里的迦南，“你们难道不知她的本事可大了。”你所言非虚，是没说全，你没有解药却有着灵丹妙药，别说是解毒，就算是延年益寿也不再话下，当你得知神仙不能插手凡人生死大事时，便心生一计，想测测迦南，是真善人还是装善人，看看她能否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对嫣嬅出手相救。
院中的一干人等，包括梵音海在内，无不讶然，他们人人将迦南当做是梵音海的朋友，却到底忘了，她的初衷是你，她来陈国本就是为了寻你，一时觉得他们自己识人不清，心中郁结，以为迦南看他们忙着救嫣嬅是在看场笑话，便将她与你一道归作匪类，虽梵音海心中不是这般想，他是有苦难言，担心迦南施法，又不能道破她的身份，故而没能及时挺身为她解困，更有甚者，那嫣嬅的侍婢露珠，跪在迦南脚边求她救人，把迦南都给嚷懵了。
你见众人的反应哈哈大笑，声音响亮的比耳光还清脆的打在他们心头，你带着笑音问，“迦南，人有趣吧，前一刻还拿你待你如圣，下一刻，生死难料，你说说，这么瞬息万象的芸芸众生，我怎么舍得下。”你说的高兴，眼中却有着难掩的忧愁，这与你佯装的态度不同，是真的不高兴了。
迦南搀起跪在地上的露珠，方才这女孩跪在她脚边时，她心头一热，随之一疼，那疼，是在你说话时带起的，她不知这两种情绪叫什么，就愣在那里想，没人再说话，没人去打扰她。
忽房中传来咳声，躺在床上的女子痛的出声，迦南听到她喊‘梵音海’，心中更是痛疼，她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只是一口应了，“好。”
“事成之后，你和我，我们一起离开这儿，我说话算话。”所有人看看你，又看看迦南，你也一样看向她，“如何，愿意跟我走吗？”迦南点点头，你又看着宵风，“有何异议？”他不回话，你用手肘戳戳身后的人，“你呢？”
柳岸的五只手指拨弦似在你身上跳，他很坦白，没有三思，四思，“没有。”
迦南在众人的注视下跨进了嫣嬅的房门，她没有说一个字，梵音海见她进来，站起身，又突然拉住她，迦南朝他笑笑，迦南常冲他笑，因为他总是逗她笑，仿佛她纯然天真的笑容，他看上生生世世也不够，但这一回，他觉得心疼，“别再看了，你们都离开这间屋子，留她一人便行。”你催促着梵音海和宵风，梵音海出来后，是你上前带上了房门。
房外他们听不着任何动静，就像房门里头一切都不存在了一般，梵音海知道，是迦南的法力阻隔的缘故，你守在门口，发现柳岸一直都站在你身边，朝他抬眼，他冲你直摇头，似有道不尽的委屈一般，这时你突然记起自己还欠着点钱，“大公子，我得再问你要点东西。”宵风疲于同你交谈，就用眼神答话，“我要两匹马和一百金。”这些钱呢是打算拿去给自己赎身的，你还在牡丹亭挂着名儿呢，至于马，自然是为你与迦南准备的。
宵风给你备了车马钱财，因天色已晚，他还给你也送上饭食，你整整等了一夜，其他人亦是轮番留守，始终没见迦南出来，尤其是梵音海失魂落魄的，尽失他九州‘仙人’的模样。
“姑娘，姑娘！有人没有。”房里总算是有人唤人，你推门进去，惊见迦南倒在地上，她的样子着实是你没有设想到的，你没想到，救一个凡人反噬其身，她会伤的如此重，面如白纸，唇边干裂，手在颤抖，伸向掉在身边的一个白玉莲花盏，比起已能行动自如的嫣嬅，她倒更像个垂死之人，离你们最近的柳岸跟着进来扶她，将她身子翻过，只见她双眼游离，手仍在摸索，你将灯盏交到迦南手中，迦南顿时看见一团火在她眼前烧，这火心她再熟悉不过，正同须摩提梵境那梧桐树枝头燃烧的凤凰火一模一样，你见她这副模样，又再问她是否要同你走，还是留下。
她喉头也似被这火烧到，开不了口，依着口型是在说‘走’。
第16章 第十五章
世间的好人皆去西方了，凤凰你对着迦南想到了这些，“大公子，那马我们用不上了，你给换个马车吧。”
宵风一直不能断定迦南的单纯是否是装的，他就担心众多的可能里的‘万一’，万一她不是表面上那般良善的女子，梵音海却把心都交出去了，现在他确定了，迦南不是坏人，可自己不能为梵音海留着她，最终梵音海的心仍是伤了。他朝梵音海看去，梵音海走近迦南，将她抱起，然后对宵风说，“备车。”再对迦南说，“要好好拿着你放不下的东西，我这个先生没当好，你这学生却学的很多，我好惭愧。”
迦南从梵音海含笑的目光中捕捉到一丝痛楚，彷佛有什么沉到他心中，极深极秘的角落，她扯着嘶哑的喉咙发着气音，“梵音海，你是谁？”
梵音海抱着迦南，走在你前边，他将迦南放到车中，在她耳边轻声说，“七世修佛，我只求与你一见，不要当作是我将你放下了，我没有，般若，哪怕再修七世才能再见，我也会照做，但我非人，不能拥有人的一切，碧落，我终要回到那里，别将我忘记。”梵音海的唇贴在迦南眼角，就落在那道浅浅的印迹上，梵音海的唇在抖，迦南亦是，梵音海笑问，“来世，我为你枝桠上的一片叶，陪你一度春夏，等到秋天藏到你身旁过冬，来年春天再回到枝桠上，你可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