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对我小小孝心的领受令我心里舒坦了不少,可他们走了之后,每天下班回到家也还是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当然,孤单的代价换来的奖赏则是自由。现在我在家可以任着性子,不必强颜欢笑敷衍谁,不必为了怕家人担心而成天都得开动脑筋满嘴瞎话。
我爸妈离家整满一周的这个周六晚上,我照例吃过饭洗了澡就蜷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上网,约摸八点多的时候,电话响了,我说的是我家的座机。
我看了眼来电显示。虽然我背不下我爸妈的手机号,可也看得出那不是二老例行来显摆他们的一日收获。
于是我有些疑惑:“喂?”
何夕的声音在听筒里快乐地响了起来:“晴天,你在哪儿呢?”
我瀑布汗:“老大,您打的这是我家的座机……”
她“呃”了一声,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你看我这脑子,吃太饱了都不转了!我刚拨电话的时候还特意找的是你家的座机呢,结果这一接通就忘了!Anyways,我和钟秦今天来你家附近的小南国吃晚饭,撑着了,就说散会儿步,走着走着我看都快到你家了,就说不然看看你在不在家,我们来坐坐?”
人家逮到我在家,又主动提出要来,难道我还能说不吗?
虽然我不想看到钟秦,特别不想在我家看到钟秦,尤其是不想看到跟何夕在一起的钟秦,可又能怎么办?听何夕的语气,他们俩的关系似乎好了不少,可谁知道呢?反正我很难想象当何夕提出要带他来我家的时候,他会说出那个不字。
32
何夕和钟秦敲门的时候,我刚刚做好一只果盘,一边端着从厨房里冲出来一边高声答应“来了”就去开门。
他们俩并肩站在门口,若不是一个人满脸笑盈盈、另一个则是一副不冷不热半死不活的样子、表情实在不搭,还真是一幅赏心悦目的情侣照。
我请他们进来坐下喝茶吃水果,一套标准的传统待客礼仪走完,我就很郁闷地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想了想,我提议:“咱们正好三个人,不如打斗地主吧。”
何夕举双手热烈响应。她向来就是个牌棍,何况在钟秦面前就没见她有过对生活不表示积极热情的时候。
钟秦则是一副无可无不可的反应,反正估计不管说什么做什么他都只有这种状态,我也就不管他了,把扑克拿出来洗了洗,三人正式开战。
我们三个人斗地主的风格各有不同。我是属于特别激进的那种,但凡有一丁点的可能,地主就一定是我;钟秦则极具咨询公司风格,稳扎稳打,精密计算,有机会的时候一定设法抓住,没机会则步步为营;何夕是属于特别保守谨慎的农民命,基本上除非被迫,否则绝不会当地主,而因为不敢冒风险,她永远不会很糟,但也不会是最好的,同我和钟秦的分数常有大起大落形成鲜明反差,她的分数始终在10的绝对值间波动,0分的情况更是多见。
于是何夕一边玩一边笑着自己总结:“唉,性格决定命运啊,所以我也许命中注定就只能是个不成大器的小女子,每天为一些琐碎小事庸庸碌碌罢了。”
我纠正道:“哪里,你要想成大器还不容易?你这是自己选的,自得其乐,没什么不好的。”
说起来的确也是如此,认识钟秦以前的何夕何尝不是人们心目中的大女人?也许和每个人命中注定有且仅有一个对的人同理,每个人也必会有一根软肋,在他或她的面前,自己什么都不是,只能低到尘埃里去。这个人十有八九不是那个对的人,因为一旦遇上他,你就只有痛苦,他是你的劫难,因而也会令你在劫难逃。
而何夕的这个人就是钟秦,在钟秦面前,何夕什么也不是,只是他的小女子。
我这种不顾后果的打法图的就是一个快意江湖,在不怕输的前提之下,赌一把赢得痛快的运气,或许假若奚骥在场,会感叹只有斗地主时的芮姝晴才是他记忆里的那个芮姝晴。刚开始的时候我时运不济,一口气负了好几百分,与我相对的钟秦则是正几百分,荣居我们三人之首,他脸上的表情也似乎舒展明亮了些。
不过风水总是轮流转的,十点钟的时候我起来换了壶茶,再回到牌桌上时,发现气场倒了过来。
我开始怎么打怎么赢,钟秦则每况愈下,于是他将自己的失败统统归咎于何夕,但凡是他们俩当农民输给我这个地主的时候,他都一定会骂何夕出错牌或出得不够聪明。饶是如此,我们俩的分数还是不断趋近,终于在某一盘之后,我一跃进入正区间,钟秦则首次跌下负区间。
下一盘再开始时,钟秦已经很不淡定。他面色阴沉,而且似乎浮上了一层赌徒的歇斯底里。上一盘既然是我赢,这一盘地主的优先选择权自然还是在我,我看了眼自己的牌,稍事犹豫,他就当仁不让地抢了过去:“我来当地主!”
我跟何夕对视一眼,息事宁人地让贤:“好,你当吧。”
这一盘我这一手的确不是当地主的牌,钟秦的牌也的确比我的好,但我们都没想到的是,其实最好的牌是何夕的。她跟我一配合,钟秦很快就又露了败相。
当何夕一口气连着压住他出不了牌、连到第五手的时候,眼看我和钟秦都还攒着满满一手牌出不出去,而何夕手上却只剩三五张了,钟秦终于再也沉不住气,啪的一下把手上的牌连同他最后的风度摔在了桌子上:“你到底什么意思?你还当不当我是你男朋友?怎么一点都不让着我!”
何夕很莫名:“我们俩现在不是一家呀,我跟晴天是农民,你是地主,记得吧?”
钟秦噎了噎,脸胀得越发地红:“你这盘不跟我一家,那刚才你跟我一家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虐别人虐得这么狠?”
何夕失笑:“刚才我倒是想啊,可也得有能力啊,那会儿晴天的牌那么好,我的牌那么差,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又怎么样?”钟秦开始撒赖了,“总之人家两口子打牌都是互相照顾的,哪有你这样的?你给我放放水怎么了?让我舒服点很难吗?你就非要让我这么狼狈?你刚才是没能力,现在有能力了又是怎么做的?”
大概是钟秦那句“人家两口子”让何夕受宠若惊了,她觉得钟秦的意思是他们俩也是两口子,而且钟秦对她提出这样的要求,明显是相当地把她当成了自己人。
于是她浑不顾钟秦当着我的面就对她这么粗暴,欢喜得有些忘了形,也撒起娇蛮来:“你还说我呢,你自己不也是?一玩起游戏就六亲不认,上回打三国杀是什么状况你不记得了?明明我跟你都是忠臣,你还一个劲针对我,误导大家都把我当坏人。哼!这回让你也尝尝这滋味儿,就不给你放水,就让你郁闷!”
何夕虽是嗔怪却又柔又嗲的话音尚且袅袅绕梁,钟秦却猛地一抬手,“啪”的一声又响又脆,何夕的脸上马上鼓起了一个触目惊心的掌印!
何夕像个吓傻了的孩子,怔怔地用手捂住自己受伤的脸。她的手比钟秦的小,根本遮不住那片可怕的红肿。
她的眼泪慢慢蒙上那双清涟涟的眸子,如此佳人,要有多狠的心才忍唐突?
就在何夕闭着气连呼吸都还没回过神来的那一刹,又是一记“啪”的脆响劈空震响!
这回,他们俩都懵了。
我就用那只扇了钟秦一耳光的手指向大门:“出去,你给我出去!”
他们俩都难以置信地瞪着我。
我站起来,把我的椅子一脚踹到一旁,给他让开道:“这是我家,我这里不欢迎打女人的男人,请你识趣点自己走,不要逼我打110!”
钟秦愣了一下,一咬牙站起来,捧着他同样开始红肿的脸,快步夺门而出。
何夕仓皇地追过去,一把拉住他:“等等!钟秦!钟秦!”
我则拉住何夕:“你争点气好不好?这个混蛋你还管他做什么?让他走!”
接下来,何夕做了一件这整个晚上最最令我吃惊的事情——
她一回身,不假思索的一巴掌就甩在了我的脸上。
我捂住脸,匪夷所思地看着她。地球突然停止了转动,时间也恍然被抽入真空,我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无声的慢动作:钟秦陡然转身,满脸惊骇地将何夕一把推开,他的嘴唇快速翕动,脸上的表情又狠又恶,可他说的什么,我一个字也听不见。
我的感官重新复归原位是在钟秦一把拉住我的手的时候,他急切地想要把我的手拉开看我的脸,我蓦然醒悟,拒绝了他。
而耳朵一旦恢复听力,我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何夕的哭喊:“……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凭什么打他呀?你不就是仗着他爱你吗?”
我背靠着门,慢慢出溜下来,坐在地上,抱住脑袋。
钟秦伏下身,刚叫了一声“姝晴”,我就猛烈地挥开他。
但我的声音已经轻柔了许多:“你先走好不好?求求你,你走,我跟何夕,我们有话要谈。”
这一回,钟秦没有坚持,他迅速地离开,留下我跟何夕两个披头散发一脸狼藉的女人。
我把何夕拉回沙发上,胡乱翻出了一瓶药和一盒药棉,互相往对方脸上涂了一气。这药水带着颜色,我们俩看看彼此的脸,忍不住同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过之后,何夕又低头抱住脑袋:“晴天,你现在不要妄想再告诉我,你不知道钟秦一直暗恋你。”
我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她凄然一笑,抬脸看着我:“你们是一个公司的,你刚进公司他就暗恋你了你知道吗?他那个秘密的qq空间就是在你刚去上班不到一个星期的时候开始写的。”
我依然怔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钟秦的那个qq空间,我在知道了验证问题的答案之后也试图进去看过,却发现答案已被修改。
我以前从没用过qq空间,毕竟在它开始流行的时候我已在美国,并且当时为了避开宋梓涵而改用msn,所以对于许多事情我都不知道。
譬如为什么那个答案会被修改,我一直都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此时此刻,才由何夕为我解了惑。
她说:“其实我进去了那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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