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疫因为及时医治隔离,并未大面积蔓延,并随着冬日降临成功遏制。剩下只是温饱问题了。而温饱问题,因为怀瑜提前预备,加上童如山生产自救跟朝廷救济,在归县根本不是问题。
童如山今年依旧不能回家过年,一为明年春耕在即,他要组织人马将明年春耕种子落实到家家户户。二为今冬无雪。冬季无雪昭示着春季会有疾病蔓延。如何预防治理,确保国计民生,整日萦绕在童如山脑海里,一刻不敢松懈。
群策群力之后,童如山决定利用冬季农闲,利用天时地利,组织河边村落大批量烧制石灰,对县内所有水沟池塘烂泥坑进行铺地毯一般灭毒杀虫活动。并将自己预防措施写成奏折上报府台许大人。既是身为下属对上司恭敬,也给许大人提个醒儿,宜城府大面积无雪,不能只要百姓吃饱穿暖就万事大吉,要赶紧预防明春病疫流行。
许大人很有兼听之明,不仅大力肯定童如山预防之策,还迅速行文通令整个峡州府效仿归县。
怀瑜却不能陪伴父亲了,因为怀瑰这个前生唯一挚友怀瑰腊月初六要出阁了。
童如山亲自护送女儿出城三十里方才在童如松催促下父女依依惜别,童如山眼睛有些湿润,面上却是朗朗笑意:“告诉你祖父,外祖,母亲还有两个小弟弟,父亲明年必定跟他们一起守岁迎新春!”
临别之时,怀瑜因为父亲弟弟前世先后感染疟疾而甚感不安,不免絮絮叨叨,特特叮嘱,饭前饭后要洗手,隔日熏醋,三日熏艾,勤换衣衫勤洗澡,不食生冷,少饮酒,等等切切,恨不得把所有事情都说一遍。
童如山听得十分熨帖,怀瑾听得直皱眉:“知道,知道,你都说了八百遍了!”
怀瑾这几年一直坚持留在任上,不仅个儿窜得快,直追怀瑜,更是在这场百年不遇灾难磨砺下,迅速成长,整个成了一个小大人。他自认自己是堂堂男子,听着姐姐车轱辘子叮嘱就有些不耐烦了:“父亲这边有叔父还有我看着,倒是姐姐责任重大,祖父外公年岁大了,姐姐要细心照料才是呢!”
怀瑜冬月底起程,紧赶慢赶终于在腊月初五赶回宜城。到家之时白氏已经带着大毛二毛去了童家坳老宅,怀瑜星夜赶路去了童家坳。
怀瑰见了怀瑜就撒娇哭起来:“四姐姐最坏了,人家出门子你也不当回事!”
怀瑜起身走了方步撂袍作势下跪:“诺诺诺,小生这里赔礼了!”
怀瑰拉起怀瑜姐妹笑成一团。
怀瑜命青柳五福七巧三个奉上自己添妆匣子,匣子一一打开,引得众姐妹齐声惊叹。头一个锦盒里立着一只红宝镶眼飞凤,栩栩如生,展翅欲飞。另一个镶嵌红宝石金项圈,金光闪烁。再有一对镶嵌红宝龙凤金镯,流光溢彩。与怀瑰先得红宝耳钉簪花凑成全套红宝头面。
一套红宝金饰价值千金,这三个锦盒,堪比怀瑰整个妆奁。
想着嫡亲堂姐分毫不让,伯母甚至算计自己聘礼,怀瑰感佩莫名。
夜深人静,众姐妹退去,怀瑰等不及扑进怀瑜怀里,抽抽噎噎哭成个泪人儿:“姐姐这样待我,叫我如何报答呢!”
怀瑜笑着拍哄孩子一样哭泣怀瑰:“说什么感谢呢,人说姐妹缘分几世修造,说不定是我前世欺负妹妹今年生歉疚,又或者,妹妹前世照顾了姐姐我,姐姐今生惦记偿还呢!”
怀瑰闻言展颜一笑:“这话好呢,我们就约定下一辈再做姐妹好不好?”
怀瑜伸出小指勾住怀瑰:“一言为定!”
怀瑜当夜跟怀瑰叽叽咕咕笑了半夜,不是奶娘一再催促睡迟了明日妆容不好看,这姐妹两个只怕要秉烛夜谈到天明了。
却说怀瑰初九回门,怀瑜特特赶去姐妹会亲,怀瑜很怕怀瑰放不开表兄情意,新生活不协,待见怀瑰笑容温煦,眉眼含春悄声告知:“你妹夫也是读书人,待人十分温柔。”
怀瑜伸手一画怀瑰脸颊:“羞羞羞!”
从此安心了。
腊月十八过了,衙门落衙在即,童老虎所欠米粮毫无音讯。这是想赖账了。怀瑜一笑,就怕你不赖。这日便吩咐大管家肖逸:“告诉孙有才,只要他替我们收回所有债务,并对外宣称当日契约与咱们无关,他的工钱我提高十倍。”
按照契约,七千米粮当在秋季双倍奉还。虽然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只是,这帐怀瑜不能出面收取,以免伤了祖父之心。
不过,童如虎以为如此就能把怀瑜拿住,那就大错特错了。怀瑜当初之所以让牙行作保,就是预防童老虎不要脸耍无赖。
牙行与人作保,工钱百取之一。当初,怀瑜让怀琛千亩土地抵押两千一石米粮,却借给童如虎七千石,这多出一千担就是牙行老板孙有才收了童如虎一张房契抵押。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孙有才闻听怀瑜十倍报答,当日便行动起来。
翌日,腊月二十。
怀琛一早赶着马车,驮着两大口箱子来了。门子来报,怀瑜在前院书斋接见堂兄怀琛。坐定上茶,怀琛抬眸对上怀瑜,满面羞惭一抱拳:“这是三万银子,四妹妹点点数目,知道这些难以偿还妹妹。哥哥只有这些,余下差额也有厚颜求妹妹一句,可否再宽限一季?”
而今虽然朝廷设法平粜,米价依然高达五两。明年青黄不接之时,价格只怕要更高了。所以,怀琛这话说的毫无底气。
怀瑜挑眉追问:“堂兄这是何意?”
其实心知肚明,怀琛这是父债子还,自掏腰包了。
怀琛不自然咳嗽一声:“妹妹你是知道的,原指望今年秋季丰收偿还,熟料春季一阵冰雹,小麦油菜砸得一地粉碎,指望秋季,又遇涝灾,千里菏泽,别说签约农户,就是自家土地租息也没法子收了。”
话音未落就见陈氏抹泪而进,冲着怀琛哭诉:“大爷要尽孝我不拦着,只是如今铺子没有生意,家里指靠积蓄过日子,妾身不在乎饿肚子,两个孩子怎么办?奴家肚子里这个怎么活呢?”
怀瑜只是给陈氏让座奉茶,并不插手她夫妻对话,怀瑜本意缴获大房土地,不足部分自然有牙行出面逼迫童老虎买房子抵债,大方名下目前还有两栋房屋。怀瑜势必借住牙行逼得他山穷水尽。岂会接受怀琛银子,放跑了童老虎这个贼子!
因笑看陈氏:“大嫂来得正好,我正奇怪,大哥这是何意?”
陈氏愕然:“四妹妹?”
“嫂嫂怀着身子不要动不动哭哭啼啼,对孩子不好,回去仔细安胎罢。”怀瑜微笑看向怀琛:“至于七千石米粮,当初挪借之后,我嫌麻烦,已经全部将债务转给了孙有才了,孙有才当时就按照市价付给我二万八千银子。”言罢皱眉:“怎么?难道你们还没偿还?已经到期很久了呀,我早就忘了这事儿了。”
怀琛顿时如遭雷击,转给了孙有才?孙有才可不是好相与啊!
怀琛之前已经找过父亲无数次,希望父亲能够早日解决这笔债务,只是童老虎吃定了怀瑜不敢翻脸索债,打定了主意一毛不拔,还勒令怀琛,设法糊弄怀瑜,骗回三千亩土地契约。
怀琛不敢再跟父亲啰嗦,也不敢到怀瑜面前行骗,就这样拖延至今。
怀琛顿足:“孙有才可是蚊子腿上剔筋肉的主儿,定然不会轻易放过,这可如何是好?”
怀琛这人十分传统,他虽然不屑于父亲行骗手段,却也因为族产不能丢,丢了是为不孝!
陈氏深知怀琛作兴,抢在丈夫之前接口道:“既然跟妹妹无关了,这事儿我们也管不了了,还是实验告诉父亲吧。“
怀瑜暗笑,陈氏前世就是明哲保身的主儿,这一世已然分家,当然更不会替大房背黑锅了。
怀琛本当还要跟怀瑜参商参商,无奈陈氏满脸哀怨祈求,想着她肚里可能怀着自家香烟后代,想着父亲嫡母这些年对陈氏欺压作践,怀琛嘴巴实在张不开了。
不过,为了祖父过个好年,怀瑜传言孙有才,与怀琛达成协议,债务延期一月,好歹等过了大年再闹腾。
这年春节,边疆敌寇仍旧虎视眈眈不肯撤退,万千灾民正在水深火热中挣扎。凝重空气笼罩着整个国家。唯有怀瑜一家却在这灾难深重之时,绝地求生,脱颖而出,闯出了属于三门三方一番天地。
如今三门童如山一家在童家坳乃至宜城朝野,都有着不可忽视地位。怀瑜母女在参加族里祭祀,甚受礼遇,白氏得到了亲自献祭差事。
怀瑜随后又跟着祖父进了场院房祭祀祖母。
童老爷子在原配继妻牌位前拈香祝告,既给结发妻子告罪,也给继妻报喜,三儿又得了儿子又升了官了,前程一片锦绣,你不要再入我梦哭泣了,安息罢!
怀瑜神情肃穆跪在蒲团之上阖目祷告:“祖母您死得冤枉,前世您看着用生命换来儿子被人算计致死更伤心吧。祖母在天有灵,请您老睁大眼睛看他报应吧。”
怀瑜大仇即将得报,眼眸中因为激动有些湿润。
童老爷子还道是怀瑜感佩祖母,亲手搀扶怀瑜起身:“无需悲哀,你祖母看见你父亲这般能干必定含笑泉下。”
怀瑜一笑默诵:请祖母相信孙女,孙女一定会让童如虎即将家破人亡,生不如死,悔不当初!
一晃就是二月,作为当初挪借抵押经办人童怀琛,见证人王大志带着童老虎印信,将大房三千亩土地过户到了孙有才名下。
童老虎却不相信这事跟怀瑜无干,怒气冲冲要到老爷子面前理论,只是老爷子所派门子个个都是彪悍后生,为了不丢饭碗子,铜墙铁壁一般堵着童老虎,外出一步也不能。
童老虎正为了丢失三千亩土地而咒骂,孙有才再次找上门来。
孙有才进门就跟童老虎算了一笔账。当下米价五两一石,双倍偿还就是一万四千石,共计银七万两。
按照牙行规矩,百取之一,孙有才该得七百两中介费,怀瑜答应办成之后,十倍报答,那便是七千两,这可是飞上枝头成财主了。
人为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