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兰说这话并非光放空炮吓唬人,而是唱念做打,实打实,当着族人,她几次投缳撞墙,闹得不亦乐乎。
族人都知道童罗氏母女狠毒,老的当年残害公爹,小的陷害同胞妹妹。王玉兰贪图享乐一场空,虽让大多数族人鄙视,却是她毕竟在大方主持过中馈,族中也有几个想得之人,几次三番闹腾下来,也博得不少同情。
如今,童老虎童罗氏两口子被关在祠堂里跪祖宗牌位,只等童老爷子大事完成就把他们灌了哑药丢进乡下庄子上去等死。王玉兰是父妾,童老虎未死,族里也未发话,怀琛怀琅怀玿三夫妻是小辈,无法辖制。当家太太白氏忙的不亦乐乎。二太太呢倒是闲的发慌却是乐见其成。
王玉兰这般闹了几次,族里虽不怕她却也甚是烦恼。族长娘子这一日再来探病,私下约见二太太李氏,三太太白氏三妯娌商议:“王姨娘这样闹腾无非是见老大完了,不想熬了,依我说,她又不是正经聘妻,又没生养,不如做主放了她去?”
白氏向来不爱操闲心,闻言笑道:“放了倒是可得,只是她是大伯房里人,我们不好开得口,还是问了大伯再说吧!”
二太太当初可是许了王玉兰,这几日也见了王玉兰手段。二太太虽是回来不过几日功夫,却也知道童大伯对这位王玉兰迷恋程度,她很怕王玉兰脱身不得卖了自己,她虽有法子让王玉兰闭嘴,却是觉得范不着。因笑道:“一个卖笑的玩意儿,当初就该一顿棍子打出去,不叫她进门。败坏门风小贱皮子,早走早干净!”
这话正合了族长娘子之意:“三弟妹虑得虽不错,却是老大如今罗罪之身,难道受罚还要三妻四妾不成?族里可没闲米养闲人!”
见二人一唱一和,白氏懒得理会,直说一切任凭族里主张。
族长娘子虽然掌管一族,却也不敢在白氏这个四品诰命面前充大,白氏不松口,她也不敢决断。王玉兰的事情只好拖延下来。王玉兰便时不时骚扰二太太,二太太不厌其烦,心中对白氏暗生怨怼,却是白氏比她品级高,儿子怀璜如今正要结交堂妹夫马骁,使她不敢发作。
闻听怀瑜返乡,王玉兰倒高兴起来,怀瑜虽然不好糊弄,却是童家难得清明公正之人。王玉兰相信怀瑜,她虽然不喜欢自己,却会看在周家份上放自己一马。
怀瑜到家三日后夤夜,王玉兰避过众人求见青柳。王玉兰知道青柳在怀瑜面前分量,当着青柳之面,王玉兰开诚布公明说自己来来意,她要离开童家自谋生路。如今却卡在三夫人手里,希望怀瑜看在自己死鬼丈夫份上帮她一把。
此等大事,青柳不敢托大,只有原话转告怀瑜知道。
王玉兰这个可怜之人一生毁在童家大房手里,虽是她自己飞蛾扑火,却是童家欠她。怀瑜吩咐让青柳赠了她百两交子做程仪。王玉兰知道这是怀瑜承诺,她答应了。当即喜极而泣,跪在碎玉轩庭院三拜九叩而去。
翌日,怀瑜一早到了母亲房中请安,闲话一般问及王玉兰之事。
白氏微笑:“这事儿原本一句话的事情,我只是看不惯你二伯母,为了几两银子竟然这样下作勾当,还有族长娘子,一个个钻天拱地捞好处,得了便宜倒把别人当傻瓜,我这回偏不如他们意!”
怀瑜反手握住母亲笑道:“母亲之前也替她们挡了不少事儿,如今就再做回好事呗。”
白氏摩挲女儿:“我的儿,你好好安胎替我生个大外孙子是正经,管这闲事作甚呢?不过一群好逸恶劳惫懒之人,合该受些煎熬才是正荆特别是那个王姨娘,好好的开铺子做生意,偏生要跟你大伯父参合。变着法儿招惹你祖父怄气,你父亲早看她们不顺眼,不过懒得计较罢了。如今咱们不上赶着加害已经是开恩了!”
怀瑜知道母亲思想正统,她虽然不排斥通房小妾屋里人,却是最不喜欢王玉兰这样无媒苟合狐媚外道之人,认为她们不正经,不自爱,自甘堕落。
怀瑜知道这事儿若不说出根苗,很难说服母亲援手,遂使个眼风,让青柳出去瞭门户。青柳跟主子这些年已经十分默契,接受眼风立马行动,她上前亲热上前,笑盈盈拖着白氏贴身大丫头栀子出门去了:“栀子姐姐,上次说有好看花样子呢……”
白氏见状睨了女儿一眼,知道这是怀瑜要说私密之话。只是白氏这人为人甚有准则。她乐意跟家里厨娘粗使丫头闲话家常扯闲篇,却是从来不跟王玉兰之流往来,当然也不喜欢怀瑜如此。
不由沉静面色,眉毛也拧起来:“你跟王玉兰有交情?”
怀瑜抬眸看着母亲,低声道:“母亲,您可还记得周家那个周志宏?”
白氏见怀瑜忽然提起这人,知道必定又因,略微沉吟终于想起来了:“你说的那个街上传言被你大伯父大堂兄,那个……”白氏说这话心头忽然眼皮子乱跳,愕然道:“你提这个做什么?难道王玉兰?她姓周?”
怀瑜忙摇头:“不是!”顿一顿又道:“出嫁从夫,说她姓周也无不可,只是她守了望门寡,母亲应该记得周宏志有一个正月就要过门媳妇儿吧?”
白氏面色大变:“你说王玉兰就是那个周家望门寡?”
怀瑜点头:“正是!””竟有这事儿?”白氏甚是震惊:“既是周家媳妇,如何自甘堕落委身仇人?”
怀瑜目光幽幽:“母亲当知昔日西施与貂蝉!”
震惊愕然已经不足以描述白氏此刻心情,她没想到一个女子竟然为了报仇竟然做到这种地步。卧薪尝胆,以身伺虎,古来有之。不想自己眼前竟然有这样活生生例子。
如此,之前王玉兰种种悖逆便可理解了。
“怪不得她不遗余力唆使你大伯父逼迫怀琛要银子,不然便告忤逆,若不是你父亲拦截,族长打压,咱们童家就成了街头巷尾笑话了。”
白氏既然对王玉兰心生同情与敬畏,便生了襄助之心。之后族长娘子再次不堪吵嚷商议放妾之事,白氏便顺水推舟:“如此,就依大嫂子!”
族长娘子却要客气:“这是三房事情,还是三婶当家做主得好!”
白氏欣然从命。
当日,白氏便让管家娘子着急大房所有姬妾通房训话,大意是说,童家大老爷忽然看破红尘要入家庙清修,家中姬妾若是不乐意跟随修仙,童家不要身价银子,各人屋里东西归个人卷包带走,再每人发放安置银子四十两,我会叮嘱官媒给你们寻找殷实人家出嫁。”
“当然,若是有人乐意伺候大老爷一同修仙成正果,童家也不差她一口饭食!”
这些人都是如花年纪,跟着童老虎原是为了吃好喝好再骗几两银子贴补娘家,如今童老虎倒霉,谁愿意跟着吃苦呢,一个个磕头谢恩,乐意脱籍。
王玉兰并非奴籍,自从心生去意,已经将一应金银细软收拾妥当,她表弟那边更是花了重金赁好了船只。可谓万事俱备。这边王玉兰放妾文书到手,那边王大成连夜上门来了,翌日清晨,这对苦命鸳鸯携手登舟,便扬帆启程奔前程去了!
123第123章
二月初八这日傍晚,昏迷数月童老爷子在白老爷子针灸治疗下终于清醒了,虽然精神不济,却是可以认人了。
只是,所有人脸上都没有一丝喜色,大家都知道,老爷子这是回光返照了,他或许见不着明日清晨的阳光了。
童老爷子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寻找怀瑜夫妻两个:“四丫?”怀瑜知道祖父有心何在,攒住祖父枯槁手掌就哭了:“祖父,您放心……”
童老爷子微微额首,然后将怀瑜手交给马骁:“好好过日子!”
怀瑜知道这是祖父临终遗言,顿时泪如雨倾:“祖父,您安心……”
童老爷子得到怀瑜保证,微笑额首,连道三声好,随即,他眼神离开怀瑜,在众儿孙中睃来睃去。
童如山见状忙道:“父亲可是要见大哥?已经派人去了,他马上就到!”
童老爷子并不理会,拼却全身力气,颤抖着嘴唇唤道:“怀琛?”
怀琛原本被二房之人拦在后面,闻听祖父颤抖呼唤之声,哭着越过二房童如龙父子扑上病榻,泣不成声:“祖父,孙儿,在,孙儿在呢……”
童老爷子颤巍巍抬起胳膊,似乎想替怀琛擦掉脸颊上泪滴,却是力不从心,口里喃喃:“男人,不哭……”
怀琛想着自己自幼失母,饱受继母暗算磋磨,不是祖父看顾,只怕早就尸骨无存。如今,最疼爱自己祖父也要离开自己,怀琛再也绷不住了,紧紧握住祖父手掌,嚎啕大哭:“祖父,您要长命百岁啊!”
童老爷咧嘴一笑:“傻孩子!”目光殷切转向自己最得意小儿子童如山,童如山知道父亲有话交代,忙着擦干眼泪,伸手握住父亲,童老爷子却将怀琛手掌覆盖在童如山手心之上:“大房不能,不能倒,倒了……”
童老爷子已是强弩之末,这些话已经用完了他全身仅有力气,他很疲倦,眼皮子很沉很沉,老爷子知道自己不能睡,一睡就完了,他强撑着一口气,直愣愣盯着三子,喉咙呼哧呼哧只喘粗气,字字句句却甚清晰:“怀琛,怀琛,是个,好,好,孩……”
童如山知道,父亲这是不放心大房一脉,要自己至少扶持怀琛这个长孙子。童如山一边替父亲抚胸顺气,一边忙着点头:“儿子记住了,您歇一歇,不急……”
童老爷子嘴角噙笑,虚弱合上眼帘,就在大家以为童老爷子不成了,他却忽然睁开眼睛,他已经看不清东西,他知道自己弃世在即,却是拼尽了全身力气,喊出了他心头怨愤:“不要大,罗,罗……”
童老爷子话没说完,忽然间涨紫了面皮,张大嘴巴,激烈喘息,恰似离水鱼儿,喉咙响起剧烈煮水之声。
白外公急忙上前搀起童老爷子:“不好,这是堵痰了!”白外公用早就备好桐油灯芯刺激童老爷子味觉,希望能让童老爷子催吐引痰,苟延一刻。只是童老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