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定地摇了摇头,归晚新月如勾的弧度扬起:“我非凤凰,何以入帝王之家,感谢娘娘的美意,我承不起。”
停顿须臾,皇后笑出声,张扬大笑,似开心又似愁闷,笑阵阵,连隔着段距离的楼澈都疑惑地探看不已。好容易收起笑,皇后认真地看着归晚:“好……好,果然是玲珑过人,光是着清风姿然,世间又有几人及得上你……是我枉做小人之态了……”
这一国之母的女子说着说着,眼泪盈然,眼圈晕红,归晚见状,酸涩之感亦起,柔声劝道:“娘娘不用多想了,路到尽头,不能再送了,快回宫吧。”
看到道口停着相府的马车还有侍卫等候,皇后恍惚地点点头,启口欲言,又轻合上唇畔,楼澈走上前,惊异地看着皇后,牵过归晚的手,抛下一句“皇后娘娘告辞了”,就往前走去。皇后还懵然地原地站着,忽然又一动,快步上前,拉住归晚,凑于她耳旁,轻言道:“从玄育门走,千万不要去玄吉门,切记。”
归晚诧异地回视她,夜眸轻转,已经猜到其中些许玄机,潺潺暖意浮上,百感交集于胸。
“谢谢你……姐姐……”
皇后点点头,又摇摇头,清明的泪珠滴落下来,站在原处,看着归晚和楼澈上了马车,马鞭高扬,车轮骨碌之声响起,她才恍过神来,回过身,欲回宫中,被眼前红墙耸立的长道吓了一跳,怔然望之,带着看不到底的惆怅,慢慢向深宫走去,掩于虚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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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舒服?”楼澈把手尉上归晚的额,指间轻按她蹙起的眉宇,温润的视线锁着她,想看出什么端倪似的。
把车帘掀起一角,看到是前往玄育门的路,心稍定,归晚回头看着楼澈,美玉似的脸,清贵的气度,真切的关怀,如此翩翩风雅的男子,到底带着什么样的心?心中略微挣扎,她深深一个呼吸,问道:“你把萤妃带到哪去了?”
楼澈一个轻愣,没有料到归晚突兀地跳出一个问题,含笑道:“姚萤和我已经是旧事难提了……不要把它介于心怀。”话音轻笑,倒似有愉悦。
“夫君,你把她带哪去了?是……端王那里吗?”梗在心中,不吐不快,归晚续问道,就算真实让人难以接受,她也想亲耳听他说一遍。
笑敛去,楼澈眸中异色掠过。
“是谁对你嚼舌根了?”
深切感受到他的不悦,归晚吟然浅笑:“那么说,是真的了?”
眉目一沉,楼澈轻抿唇角,幽深冷眸定定地看着归晚,见她悠畅之态,轻然若风,他忍不住叹息一声,柔意流转:“我愿意解释,你可愿听?”
疑惑地看着楼澈,归晚颔首。楼澈见状,又带起淡淡笑容,沉声道:“那一日,我到宫中……”
“相爷……”一声大喊,震天地传来,打断车内两人,楼澈冷芒瞳中略闪,平静的脸上微有惊疑。归晚听出是楼盛的声音,暗惊,楼盛为人素来沉稳,是侍卫中的支柱,何事能令他慌张至此?
“相爷……玄育门有埋伏……”大声嘶喊中,侍卫的马蹄声似乎有些纷乱。
楼澈立刻扬手揭开车帘,向外看去。
车帘高撩,外面的光线立刻斜入内,入目是一片暗红色,归晚的心一瞬漏跳,傍晚的京城,余辉未消,罩着迷蒙的晚霞,氤氲着有如褚石染出的红,占据了半片天空,玄育门下的一众将士就衬着这如诗如画的美景,肃杀地站成一排,拦住出路。为首的将领身材娇小,一张英气勃发而又嵌着俏丽的脸,秋风飒飒之姿,绿水涟涟之态,身为女子却有着不输男儿的将风。
“楼相……皇上有旨,请夫人留下,再在宫中多逗留几日。”高居马上,林染衣大声宣布来意,一身全黑的战袍,配着她的英姿,肃穆如同女战神。
归晚讶意和恼意同时侵上身,手紧抓车内备着的蒲团,定神不语地看着帘外犹似陌生的情景。
惊疑之色倏闪过瞳色,楼澈依在车窗口,薄笑里含着阴冷,讥道:“这样的阵仗,是待客之道?林家世代标榜正义长存,不欺弱小,不辱良善,如今如此作风,楼某也算见识了,真是失敬啊,林大小姐。”刻薄的话吐出口,他笑意融融,半点不见慌张。
骤然沉默,林染衣脸色阵红阵白,随即又横刀向前,声音一板一眼:“楼相莫怪,我也是奉皇命行事,还请夫人下车。”
拦门的将士是林家军,军容整齐,前一排手携陌刀,后一排弓箭上弦,虽然半丝不动,压迫之气已经浓烈地弥漫开,西风四起,带着低弥的气息。
归晚仔细地探看着楼澈的表情,就怕错过细微的变化,可是那幽沉的沉健,无迹可寻,阴晴不露。手下一暖,发现楼澈大手紧包住她的手,坚定地没有丝毫的怀疑和犹豫。同时,对着车外紧随在侧的楼盛命令道:“冲过去。”
车外居然没有应声,楼盛略有些失神地望着前方马上的倩影,脸上现出陌生的情绪,以至于刮过耳边的喝声都充耳未闻,心半上不下,百味陈杂,也不知是什么滋味,直到楼澈一声短喝“楼盛”,他才回神,入耳的即是命令冲过去。
冲过去?硬冲过去?抬头望向前,他以百般复杂的神色看向林染衣,蓦然发现对方似乎也同样闪过模糊不清和挣扎的表情。
心一痛,还来不及细想,手已经习惯性地抚上刀柄,金属摩擦之声灿然,银光一闪,他挥刀指前,口中喊道:“保护相爷和夫人,上。”脚夹马腹,箭穿而出。侍卫们应声而亮出兵器,同时向前冲去。
被这迫人的气势所震,归晚看着车旁的侍卫们勇猛地窜前,慨然未起,本是停着的车轮又开始疯狂转动,剧烈颠簸着往前。她忙扶住车栏稳住身子,背后似乎有了依靠,波动也不是那么大了,她偏首,对上半隐半沉的神色,楼澈正环着她的身子,将她纳入怀抱中,心稍定,神思移到车外,一片纷乱杂踏的交锋,兵戎交击,狠砍杀嘁,几乎让人不敢相信这是身处皇宫之中。
皇上似乎是铁了心的要留下人,也许还有把楼澈一并留下的意思。林家军本都是骁勇善战的部队,行动有法,气势如虹,而相府的近身侍卫都是楼澈精心挑选的高手之众,一时两方交接,竟然还一时难分高下,一边是牢守阵脚,一边是全力强功,本来还有留有余地的争斗随着马车逐渐靠近玄育门而变得残酷起来,杀气漫到空气中,传染似的散入人心中,林家军素征战沙场,厉气如虎;相府侍卫得到放手一博的机会,矫健如豹;虎豹之争激斗惨烈,哀嚎声,怒杀声,愈闻愈高。
归晚看得苍然,扭头之际,看到林染衣和楼盛缠斗在一起,两人斯杀激烈,刀刀惊险,招招狠辣,搏命似的拼斗,可是里面又有些其他东西,影响到了他们,所以总在生死关头,刀锋偏过,都没有伤到对方,两人就这样打斗着,也许在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情况下,放弃伤害到对方的机会。
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归晚隐忧悬于眉尖,她进宫许久了,楼盛留在相府中,而看守相府的恐怕就是林染衣吧,不知道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身上流露出来的情意是骗不了人的,即使那情是隐藏在幕幕厚帘之后的。恩仇,情爱纠缠着,在这一次的搏杀中得到了抒解,刀光剑中,消减着一切情愫和恩怨,所以才会这样的苍茫……
眼看着已经快到了玄育门下,林染衣刀一挥,亮闪过眼,逼退楼盛,拉马回身,同时退后,一看形势不利,咬牙高喊:“放箭——”
未曾动过的后一排弓箭手立刻听令而,拉弦,放箭,因为早有命令,不得伤害车内人,所以流星似的箭都射向了相府的侍卫群,避开了马车位置。箭如雨下,破空的利声不断冲着侍卫而来。箭身尖细,难以防范,侍卫们身手再好,也疲于应付,队伍有些零散,步伐也纷乱起来,马车难以再前行。
车内楼澈深锁眉,眼光定然看着车外,扫过全场,喝道:“杀过去,先擒林染衣,死活不论。”
一语即出,侍卫高声应命,归晚暗惊,寒意袭身,林染衣不是别人,是轻风绿波的草原上共同笑语的朋友,是曾经患难与共的恩人,怎能如此对待她,那一声“死活不论”分明是要痛下杀手也再所不惜的深意,心微微抽搐,她喊道:“不行,不许伤害她……”身子一紧,被楼澈牢牢楼住,环固的手臂铁一般的强硬。
侍卫们并非没有听到,但是他们所效忠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楼相,别人的话,夫人也好,皇上也好,都没有理会的必要,仍然向林染衣冲去。
楼盛是战局中最茫然的一个,耳边听不到其他声音了,只有西风呼呼的凛冽声,金戈交接,厉喝喊叫,都像隔了膜似的捣进耳鼓里,传不进脑海,到底是什么含义。大批人马突然冲来,震碎了他的茫茫,血色刹那回到了眼前,向前看去,那马上娇俏的丽影,黑甲战袍,英姿飒然。驾马靠近,一时间,他也不知道是听命捉她,还是保护她不受他人的伤害,忽然一道利影刺到面前,他用手一拨,光影略偏,却擦着他的左脸而过。
温热的感觉从脸颊上流下来,他才知道刚才是被箭擦过,完全感觉不到痛似的,他继续驱马向林染衣而去。脸上不断地流着液体,他也无暇理会,一点一点……快要接近了……
“不要——”女子的尖叫声刺耳传来。
骤然又是多道利光破空而扑面,他不及反应,眼前一花,黑影扑过来,他正想伸手去接,身体撞击在一起,冲势巨大,一声巨响,楼盛抱着温暖的躯体,一同摔下马背,落地的顷刻,他怔愣的灵魂也随之碎了一般。
不要……这声高喊含在归晚的口中,有人先一步叫了出来,女子的声音仓皇地撼动全场。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一刹那而已,林家军的弓箭手全都呆愣住了,因为楼盛的接近,他们以为他要伤害林染衣,所以箭箭冲他而去。眼看他要丧命于箭下时,林染衣却突